秦石斐送走郭芊兮,便叫人找了解真過來。


    “棄權,不戰而勝嗎?”。


    得了通知,解真卻莫名茫然,不知心底何種滋味。


    說起來,他雖有些懼怕再與蕭羽對陣,但想得久了,思及戰敗情境,竟更莫名間,似有一種即將放下重擔的輕鬆。


    他早知道自己的斤兩,再是前進,必然不能了……


    秦石斐看他失神,便閉目說道:“回去吧,他這樣做,也算捧了你一場。”


    近日來,秦石斐一直苦苦琢磨,思慮蕭羽的音防幻陣,卻始終不得要領。本來還想在下一場時,多多觀摩,如今也隻能作罷。


    午後,斜風細雨,山景更青。


    蕭羽卻被一個意想不到之人,約了出來。


    背持瑤琴,雙目重瞳,正是莫天機。


    雖是有零星細雨,但天上豔陽,並未遮蔽,依舊光輝照下,映出朦朧明亮,景致優美。


    從這邊,可以遠望到周圍群山,仙雲渺渺,感覺中,十分奇妙。


    貝珠兒等人並不知曉這個約定,蕭羽便是孤身前來,絲毫沒有顧慮。


    “來,這邊坐坐。”這個立在穀中涼亭的男子,傳音喚道。


    蕭羽沒想到,莫天機對他,竟這般客氣。


    “莫師兄。”蕭羽灑然而入,坐到對麵。


    “你認得我?”莫天機沒有瞧他,隻是遙遙眺望天際。


    蕭羽也未回話,隻是一笑。


    等了片刻,發現蕭羽果然沉穩非常,莫天機這才將目光收回,看向對方。


    “你若知我是誰,恐怕也知我約你何意。”


    雙目重瞳,琥珀奇光,直對蕭羽,卻似乎無法造成任何影響。


    蕭羽溫和笑笑,緩緩出聲:“知與不知,我都會來。”


    “你很自信。”莫天機忽然歎了口氣。


    “彼此彼此。”蕭羽表情不變。


    陽光灑在兩人身上,似有幽芒對起,默默閃現。


    樹影斑駁,因為風雨,有些晃動,卻更襯托此刻的寧靜。


    遠山之中,偶有修士經過,遙遙見到此處人影,沒有驚奇,均是轉身離開。


    “其實,”莫天機再次開口,“我本來,是要在論法會上,與你一較高下的。”


    “莫師兄的琴曲,確實當世一絕。”


    “……可是,你卻逃了。”莫天機看他,淡淡說道。


    “逃嗎?”。蕭羽搖頭,“也許謠傳不堪,但我不得不做。”


    “值得?”


    “值得。”


    莫天機沉默片刻,說道:“其實,看了你的表現,我便知道,為何連師傅,也在你手中吃了暗虧。”


    蕭羽哈哈一笑,說道:“當日吃虧的,似乎是我。”


    “隨你。”莫天機不為所動,“也許,現在的我,真不如你。但日後,我總歸是要與你,堂堂正正,較上一場的。”


    “日後,不是此時?”蕭羽問道。


    “你能放棄唾手可得的名望,為何我便不能,等你一等。”


    蕭羽忽然看他,認真說道:“你可知道,也許今日,是你挑戰我的最後機會。”


    “未必。”莫天機重瞳閃動,冷冷說道,“何況,若是三言兩語,被你說動,修行持念,又有何意義?”


    “好,希望你的自信,能一直保持。”


    “自當如此。”


    蕭羽含笑,不再言語。


    幽影漸散,雨聲輕輕。


    瞧著亭外花草,在雨打中飄擺,莫天機舒出口氣,傲意收斂,平靜說道:“既然來了,總不好這樣散去。不如,你聽我一曲。”


    “榮幸之至!”


    取出瑤琴,莫天機落指成音,將一曲旋律,悠悠送去天邊。


    音有高傲,樂有悠揚,調有寥落,聲有飄零……


    蕭羽閉目聆聽,輕輕點指相和,本是有些憂慮的心情,慢慢放鬆。


    山間曲動,芳草青青。


    仙雲雨落,也是寂寂悄然。


    一曲將終,蕭羽本待喝彩,忽然頓住,輕輕搖頭。


    莫天機瞧來,眉頭剛剛皺起,便聽到有人,在外高聲叫喊。


    “原來兩人得閑,在此間私會啊!”


    循著聲音望去,莫天機發現遠處,正有群人自山路過來,影影綽綽,數量不少。


    為首修士,步履輕佻,正是當日調戲陳靜凝的馬德武。


    當他們走近,馬德武一臉挑釁,盯著蕭羽,怪聲說道:“還以為你躲到哪裏……怎麽,之前那個小妞,沒跟在身邊啊?”


    “你們是‘龍武宗’?”莫天機被他驚擾琴曲,心下惱怒,當先冷冷說道。


    “不錯,你倒有點見識!”馬德武顯然故意,昂著下巴,輕視過來。


    莫天機重瞳一閃,表情淡下,悠悠收拾起瑤琴。


    而一旁蕭羽,卻也未理他,而是一直注視後麵一人,此時忽然出聲,問道:“鹿師兄,你為何在此?”


    果然,那個站在“龍武宗”弟子之間,可不便是鹿明軒!


    見兩人都不理會自己,本有些怒氣的馬德武,聞言陰沉笑笑,側身一指:“嘿嘿,他可不是你的師兄了。”


    看到馬德武示意,鹿明軒連忙上前幾步,對大師兄躬身一禮,說道:“我如今拜入‘龍武宗’門下,與‘漠北派’,再無瓜葛!”


    等他抬頭,瞧著蕭羽的目光,便是不隱藏的鄙夷與痛恨。


    “你去了‘龍武宗’?”蕭羽表情冷了下來,“叛門嗎?”。


    “喂,喂,不要亂說,你這小子懂不懂的?”馬德武揚著頭,怪叫說道,“能得‘仙種帖’,便為修行界公認潛力。於論法會後,若再脫穎而出,當會賜下重新選擇機會,允許另謀高就——此事早有定論,誰也無法指責!”


    “你,仙種帖?”蕭羽看著鹿明軒,發現他的憤恨,更是強烈。


    “鹿師弟雖入我門,但資格有限,實在沒有餘帖可賜……”馬德武在前,指著蕭羽說道,“說起來,還不是你小子橫插一腳,強奪了他的前途?”


    鹿明軒在後,更是怒目而視。


    蕭羽微微揚頭,沉聲道:“沒有‘仙種帖’,你‘龍武宗’也能收人?”


    “雖無帖,但鹿師弟的資格,當之無愧。‘龍武宗’身為六大門派,論法會的主辦之一,自然也可權宜,提拔收留。”


    馬德武得意洋洋,轉而說道:“我們‘龍武宗’慧眼識才,以鹿師弟這般音質,也隻有‘漠北派’這般,才鼠目寸光,不識珠玉。”


    他身後的師弟們,都是笑起來。


    而鹿明軒在這笑聲中,卻是左右躬身,謝過讚譽,顯然真的絕了舊門情誼。


    蕭羽等他們笑完,也是沉聲一哼,說道:“那你們今日過來,便是為他,討個說法?”


    發現他一直淡漠,毫無懼怕之意,馬德武止住笑容,恨聲說道:“小子,除了鹿師弟,你我之間,可還有過節要算。”


    蕭羽起身,走到亭外,正麵對視。


    “想算,便來算吧。”


    涼雨絲絲,在場卻均是修行有成,不懼浸淋。


    馬德武盯著蕭羽雙目,發現神光純粹,其中剛正凜然,自信無畏,顯然不會退縮。


    “小子,你倒真狂!”馬德武又是咧嘴,輕輕一聲,“本來想在論法會上,眾人麵前,好好教訓你一把,你卻知道躲避,中途退出。如今被我找到,可就容不得你逃了!”


    “誰說要逃,躲你嗎?”。蕭羽哂然一笑。


    “哼,你以為勝過沙俊智、歐陽倫這些飯桶,便可以橫行無忌了嗎?”。馬德武歪著頭,斜眼看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們在我眼中,不過爾尓。六大門派的底蘊,不是你那漠北,三流草根,可以企及的……”


    莫天機在後,聽他一再辱及師門,也是站起身來。


    便在此時,一個嬌美聲音,自後麵傳來。


    “喲,原來我‘漠北派’,在馬少宗眼中,就是如此不堪?”


    所有人回頭看去,正見郭芊兮一個人,嫋嫋站在不遠處,雨簾朦朧,劃過曲線,如詩如畫。


    “師傅。”


    “師伯。”


    蕭羽和莫天機,都是連忙過來行禮。


    “郭長老……”


    馬德武臉色一變,而身後所有弟子們,都是低下頭去,顯然十分忌憚。


    “鹿明軒,你真去了‘龍武宗’?”郭芊兮巧笑嫣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是……是的。”鹿明軒習慣的眯起眼睛,有些慌張答道。


    郭芊兮看了他幾眼,淡淡說道:“唔……人往高處走,你的資質天份,在‘龍武宗’也不算埋沒……罷了,回頭,我便跟掌門說聲,撤了你的金鍾令牌便是。”


    想不到如此輕易揭過,鹿明軒不由瞠目,因此再次露出雙眼,大小不一的形狀。


    “郭長老,我代鹿師弟向你謝過。”馬德武稍微客氣了一下,轉而說道,“不過,今日我等前來,不是無事生非,而是這段日子,看到蕭道友如此風光,師弟們都很仰慕,特來尋他討教討教。”


    郭芊兮不答,反而直視著蕭羽。


    擺明,她是完全看著蕭羽,這個當事人自己意思。


    “既然來了,弟子接著便是。”


    蕭羽對郭芊兮躬身請示,眼神之中,一道銳芒閃現。


    郭芊兮點頭,卻是暗忖:蕭羽當下心事煩憂,正是讓這群挑釁之徒,趕了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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