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教室窗外麵灑進來,斑駁在少年白皙清秀的麵龐上,覺得有些刺目了,董然眉頭不自覺皺了皺。身旁一名女同學以為是自己哪裏惹到了董然不快,嘴裏連聲道歉,慌亂的小跑開去,鬧得董然哭笑不得,心想自己高中時期真有這麽可怕?


    同桌是個滿臉橫肉的胖子,看上去凶巴巴,其實十分健談,是個老好人性子,可能因為長相原因,胖子沒有多少朋友,反倒跟董然挺合得來,他看到董然,先是使勁揉了揉眼睛,然後擠出一副誇張的表情:“我擦,我沒看錯吧,董然你居然來學校了?”


    董然看見胖子那張多年不見的肥臉,一時間隻覺得倍感親切,毫不客氣的甩了個爆栗過去,笑罵道:“死胖子,我就不能來學校了?”


    “能,能!”胖子連聲答應,董然曠課的這些天,他一個人還真挺無聊的。


    兩人就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半天,看著小小的教室裏擠滿了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同學,上課鈴聲敲響,高中時代的班主任那張滿是皺紋的馬臉麵無表情的走進教室,董然突然就有種自己好像真的融進了這個世界的感覺。


    班主任習慣性掃了一眼教室,看見董然的時候明顯愣了愣,猶豫幾分後,還是沒有上來跟董然討論他這幾天曠課的問題。


    以董要然的斑斑劣跡,真要算起來,隻怕開除一百次也是夠了。班主任也知道自己管不了這個玩世不恭的大少爺,所以隻要董然不在學校惹出什麽大亂子,他也不會主動來找董然麻煩。


    董然趴在桌上怔怔出神,回憶如潮水般不斷湧來,也沒在意班主任上課都講了什麽,直到胖子推他,才驚醒似的回過神來,知道是下課了。


    他想起自己今天來學校的目的,拍了拍胖子肩膀,示意自己有事要離開,不顧胖子嘴裏連連追問,徑直出了教室。


    陸湘琪比董然高上一屆,高二年級教學樓分布校園北側,董然要找陸湘琪,就得穿過一條悠長的林蔭小道,他走出教室,卻發現小道上早已被密密麻麻的學生堵滿,學生們三五成群圍在一起,朝中心張望著。


    董然心裏奇怪,就隨口朝身旁幾個正在竊竊私語的男生問道:“哥們兒,這是怎麽回事?你們在看什麽?”


    那幾個男生本來還有些不耐煩,回頭見是董然,都給嚇了一跳,慌忙回答道:“董少,您不知道嗎?是高少要跟薛夢雨同學表白,我們聽到消息,就跑過來看看了。”


    “高少?”董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就,就是高少謙高少......”那男生忙硬著頭皮解釋道。


    “高少謙?高道謙家那雜種?”董然聽到這個名字,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連言語間都毫不掩飾那股濃濃的厭惡感。


    要說董然平生最恨的人裏麵,恐怕鄭雄義排第一,高少謙就能排上第二。身為家裏的死對頭,鑫達集團總裁高道謙獨子的高少謙,從小就和董然是死對頭。


    在董然家境敗落後,高少謙更是毫不客氣的對董然落井下石,極盡各種手段來對付董然,甚至借著董然的安危,來逼迫董景軒交出盛世最後的資產。而失去一切的董然,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為了生存而選擇忍氣吞聲。可以說董然後半個高中時代,幾乎都活在高少謙的陰影之下。


    “高少謙......”董然又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心裏寒意越來越盛。


    那幾名男生見董然麵色突然變得不善起來,一個個嚇得大氣都不敢出,直到董然對他們擺擺手,才如蒙大赦般快步離去。


    “跟薛夢雨表白麽?”董然嘴角似笑非笑,就決定過去看看。他甚至不用往人群裏擠,來往的人見到他,都自覺地讓開一條路,倒讓董然第一次覺得當個惡少似乎也有些好處。


    他湊近了去,看見小道中間的廣場空出一大片,麵朝音樂教室的地方被濃豔的玫瑰花鋪開一條小路,鮮豔得繚亂人眼,一名身穿黑色阿瑪尼格子襯衫的青年獨自站在小路中間,手裏捧著誇張的一大束鮮花,董然都不用數,也知道大概是類似於999朵這樣的數字,想來是想等薛夢雨下了音樂課出來,給她一個驚喜。


    幾位路過的老師見到這幅場景,都給氣得連連搖頭,但看到站在廣場中心的是高少謙,也都還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沒有上前來阻止。


    還別說,高少謙這樣鮮花轟炸式追女孩子的方式,在那個年代還真是有幾分浪漫,配上高少謙那俊秀的外貌和刻意營造的氣氛,換個不懂世事的女孩,說不定真能給他迷得找不著北。


    想到薛夢雨那股子完全不懂男女情愫的純潔青澀,不論是出於保護薛夢雨的立場,還是自己對高少謙的憎惡,董然都已經決定要想辦法把高少謙這事兒給攪黃。


    董然走到廣場中間,負責替高少謙驅散閑雜人等的小弟見是董然,也不敢跟驅逐其他學生一樣攔他,隻有可憐巴巴的回頭看向高少謙。


    高少謙正瀟灑的整理自己的衣襟,期待著薛夢雨出現,見到董然這個老對頭突然出現,心裏微微一沉。但不爽歸不爽,無論是盛世和鑫達,還是他高少謙和董然,哪怕心裏再反感對方,表麵上也得表現出起碼的氣度。


    眼看董然走過來,高少謙也隻能擠出一副要多虛偽有多虛偽的笑容打招呼:“喲,董少,怎麽有空來廣場散步?”


    董然不溫不火道:“聽說高少搞了大排場來向薛市長家的千金表白,我怎麽能不過來捧捧場?”


    即使時隔多年,董然再見到高少謙這張惡心的臉,仍壓製不住立刻就拽住他胖揍一頓的衝動,但董然知道,自己遲早要收拾他,但不是用這種幼稚的方式。


    高少謙聽到董然這話,眼皮不自覺一跳,心裏那股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強笑道:“我這點小事,就不勞兄弟你掛心了。”說到下半句,他話裏已經有了些許警告的意味。


    董然卻跟沒聽出來似得,大大咧咧劈手奪過他手裏的花束,高少謙一個沒有反應過來,真給董然把花奪了過去。他心裏一怒,就要翻臉,卻看見董然認真數了數,一副真誠的語氣:“高少真是浪漫,這是整整九十九朵吧?”


    見到董然這明擺的賴皮模樣,高少謙哪裏還不清楚董然是在故意耍他?有心翻臉,卻又找不著理由,隻有沉著臉,想看董然到底玩什麽把戲。


    董然在心裏盤算要怎樣不著痕跡的讓高少謙美夢落空,突然聽見人群裏有人喊:“薛夢雨出來了。”他和高少謙同時回過頭,就看見薛夢雨正俏生生的從音樂教室走出來。


    看到兩旁被玫瑰點綴得萬紫千紅的小路和四周圍滿的人群,薛夢雨明顯愣了愣,待看向董然和高少謙這裏,似乎明白過來什麽,白皙的小臉上瞬間一陣羞紅,又似是帶著幾分欣喜,踏著小碎步,輕輕朝兩人這邊走來。


    看到薛夢雨那副表情,董然心裏忍不住一跳,暗叫壞了,薛夢雨莫不是真的對高少謙有意思?轉念一想,又覺得實在沒可能,董然記憶裏,的確有聽說過高少謙追求薛夢雨的傳言,但結局記得是被薛夢雨直接了斷的拒絕了吧?


    高少謙給薛夢雨嬌羞俏麗的神情迷得發呆,見薛夢雨主動走過來,心裏幾乎要樂開花,哪裏還顧得上董然,邁起步子就朝薛夢雨走去。


    他迎麵走向薛夢雨,薛夢雨也朝這邊走,兩人快要遇上的時候,高少謙平複著激動的心情,以一個自認為瀟灑的姿勢,露出迷人的微笑,正要開口說話,麵前的薛夢雨卻目光怪異的看了對他一眼,就好像他是空氣一般,視若無睹的走了過去。


    然後,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薛夢雨滿臉興奮的走到董然麵前,驚喜道:“董然,你怎麽來啦?”說完,她又看了一眼董然手裏捧著的玫瑰,微微低下頭,用一種小鳥依人般嬌羞的語氣,輕聲道:“是送我的嗎?”


    董然呆了一呆,目光撇了一眼高少謙,又看了一眼薛夢雨,頓時有些傻眼。


    四周所有人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的發生,腦袋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都本能的把目光聚焦在了董然身上。


    董然尷尬的站在原地,眼看著薛夢雨那一抹美得不可方物的羞澀,心裏明白自己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隻有硬著頭皮點頭:“是的。”


    薛夢雨羞得頭幾乎要埋到胸前,臉上的驚喜卻怎麽也掩飾不住:“謝謝你,董然,我很喜歡!”


    這樣也可以?


    圍觀的人群都在這一刻傻在了原地,隻覺得事情的發展實在是太超乎人預料。


    高少謙給晾在那裏,整個臉脹成了豬肝色,伸手指著董然,神色不斷變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覺得胸口氣血翻湧,一股股淤血不停往上衝。


    不知道是哪個好事的起頭吹了個口哨,人群接連開始爆發出一陣陣雷鳴般的起哄聲,有趁亂嘲笑高少謙的,也有給董然叫好的,口哨和歡呼漸漸將整個校園淹沒。


    董然一下子莫名其妙表白成功,也感到頭大不已,他轉身看到高少謙的樣子,心裏不由得為他感到默哀。薛夢雨這個天大的誤會,就連董然自己也完全沒有想到。董然心裏清楚,隻怕從今天以後,高少謙就要徹底淪為全校最大的笑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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