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林間清淨,陽光透過樹林的光斑點點印在地麵,恍如碎金一般。


    衛澈靠著樹歇了一夜,才睜眼起身。蘇管事便領著林姑娘過來了。


    徐江南從樹上一躍而下,他呆在樹上看了一夜月亮,比起衛澈的沒心沒肺,他還是擔心這些山盜的不期而至。隻不過瞧見麵前嫻靜的林姑娘。不得不說衛澈在這方麵眼光毒辣,從一開始結識衛澈開始。如果用酒來評價,九分為極致醇香的話,衛澈看上姑娘的幾近七分,色香俱佳,先前在金陵見到的花魁更是八分往上,回腸蕩氣,誰見誰憐的可人兒。


    瞧著跟在蘇管事後麵體態婀娜的秀氣姿色,綠衣青裙,腳踝處還係有銀鈴,見著徐江南,也是輕輕福了一禮。徐江南頓時也是好感倍升,笑了笑,當做回禮。


    蘇管事笑著說道:“二位公子,麻煩了。林姑娘我就交給你們了。在下還有事,便先回去了。”說完拱手返回。


    等到蘇管事離開,林姑娘用柔美的嗓子說道:“奴家謝過二位護送了。”說話間看了徐江南一眼,緊接著又瞥向麵前眼神呆滯的衛澈。約莫是以為衛澈是因為她才如此這般,臉上漸起羞赧紅霞。


    徐江南不容置否,久經花叢瞧見個花魁都敢上前冒失問小姐年方幾何的衛澈會因為她泛花癡,沒道理。


    衛澈估摸是睡蒙了,一時半會還沒回過神來,迷糊之間眨著眼。徐江南倒是沒說話,在背後輕聳了下衛澈,便去牽馬。


    一個小踉蹌之後的衛澈算是回過神來,見著眼前情景,也是知道個八九不離十。


    上前就牽起林姑娘的秀美纖手,卻不言語。


    林姑娘倒是“噗嗤”一笑,笑著說:“傻子,怎的看起來先前那位都比你有公子氣派!”


    衛澈眉眼一挑,原本也是一副精致皮囊,聞聲跳腳道:“他敢?一個牽馬的而已。”


    徐江南牽馬歸來,將劍匣背負在身,心思透徹,低聲道:“公子,馬給你牽過來了。”


    衛澈也不轉身,嗯了一聲,繼而說道:“憶蓮,我扶你上馬?”經過徐江南身旁的時候,衛澈刻意落後半步,隱秘間朝他豎了個拇指,用你知我知的聲調輕聲道:“好兄弟,到時候請你喝花酒。”


    徐江南置若罔聞,伸出三根手指。


    衛澈先是一皺眉頭,隨即像被割肉一樣點頭。雖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但這種趁火打劫的事,能不放過就得抓住啊。


    眼見點頭,徐江南笑意盈盈。


    下午時分臨近燕子磯,便聽到風起浪卷的聲潮,波光粼粼,撲麵都是一股濕潤水氣,一眼望去,滿江紅練。


    衛澈牽馬在前,徐江南隔了些距離背匣在後,林憶蓮扣在腳環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徐江南扯了根草徑嚼著,唉聲歎氣,想起了那個荒謬的夢,那個穿著龍袍,冠冕加身一臉冰冷的陳煙雨,又想起她小時候眉眼清淺躲在大夫背後像杏花一般淡淡的笑著,怎麽都重疊不起來,分明兩個人。隻是又想到往後如果自己真的到了邊隅,這當中困難最大的,最險的一關便是陳錚吧!要是沒有陳煙雨的這一層身份在,管他是何陸神仙佛門,皇家顏麵。一條道走到底就是了,成功與否都不重要,不後悔就行。


    隻不過加上陳煙雨,他就得掂量好久,畢竟這事是要皇家服軟,陳錚用來立威多年,倘若一朝塌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陳煙雨那時候的選擇,在他眼裏就很重要了。


    一方麵是青梅竹馬,一方麵又是化解不開的死結症狀,怎麽選都是兩難。


    “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先生讓我早點去接煙雨。”徐江南將嚼爛的草徑吐出,看著前麵的神仙眷侶,也是覺得不可思議。一個生性放浪的落魄書生,一個是身份不明的孤身女子,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公子小姐一見鍾情,蹊蹺太多。反而更像是妖精與道士的角力,隻不過衛澈是妖精。


    ————


    涼山桃花觀,一從北齊越境的女子跟隨著香客扶腰上山,年紀三十少許,時不時用手絹擦拭額間汗滴,香客們都覺得清奇,像這等國色女子,向來隻在王侯將相身邊見過,而且還不敢多瞧,隻得低頭偷偷看上幾眼,也是心滿意足。如今這等近距離,也不敢稍加放肆,隻以為是哪個將軍的內室,誠心上山祈佛而已。哪個曉得後麵會不會跟著兵馬槍騎,隻得小心翼翼跟在後頭。


    沈涔抬頭看了眼雲霧彌漫的山峰,原本跟著她的倌人手下,也都被她在北齊安置妥當。他說他在桃花觀,她也不賭氣。不想著說你不來,我也不去,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二十年前廣陵城上就賭過氣,夠了。她可不是個不通情理的小女人。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我孤身過來,你總不好意思趕我離開吧。你要守著她,可以,我陪你。她可不願意做那個從城牆上一躍而下的傲氣女子。不值當。想到此處,笑靨如花。上山的一眾香客都看呆過去。


    正在桃花觀呂祖大殿打坐養神的呂道士,麵前香火突然從中折斷,呂道士閉目掐指一算,又似乎覺得不可思議。轉頭望像山腰處,見著這漂亮至極的孤身女子上山。忽然身姿一閃,消弭不見。


    沈涔好不容易想了招對付李閑秋的命門棋數,隻是忽略了這桃花觀的路程艱險,腰幾乎都快斷了,扶著台階坐下。用纖手作扇扇風,飲鴆止渴。


    香客繞道而行,呂道士行至跟前,沈涔對李閑秋言聽計從,對別人可沒那好臉色。嗓音清澈說了句讓開,語氣虛弱,卻如菩薩嗔怒。


    呂道士笑著說了一句我來給姑娘帶路。


    沈涔眉目一皺,卻尾隨呂清,從未見麵,卻依稀覺得這麵目似曾相識。


    行至桃花觀,呂道士指了指後山竹屋,悄聲離開。


    沈涔眉眼如畫,笑意岑然,瞧你這膽小鬼如今還躲到哪裏去。


    呂道士離開之後,便去了呂祖大殿,盤腿誦經。好半天之後還是靜不下心神,破例一天兩算。


    曾記得幾千年前他還是大秦皇帝的時候,先前這位便是他的皇後,九千裏江山共賞。隻是後來他去追他的長生之道,潛心道門。她則紅顏易老,花落宮闈。


    那輩子,他姓李,執意天下共主的時候,為自己複名長安。洛陽宮則是以她的名字而建。


    這一世,他為道士。再見她,也是決意。


    李閑秋若再傷她分毫,定要他不得好死,誰來都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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