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簡意賅,隻要不是個傻子也都知道了是什麽意思,衛敬什麽人?衛家的二爺,十多年來在衛家深院裏何時出來過?就連生於衛城長於衛城的當地人,也有多少隻是聽過衛敬這個名號,沒見過,如今因為一個徐江南,深入不出的二爺一言傳遍全城,徐江南也是一言成了衛家的座上賓。


    讀書人十年寒窗為的一朝入廟堂,狀告天下,衛家作為西蜀道江湖人的小廟堂,這一言的殊榮二十年內也是少有,衛家的麵子著實給夠了,衛月也沒說錯,真論起來,林墨的身份比起衛敬來說,有些不夠格,再糾纏反而就有些刻意鬧事的成分了。


    衛月扶著徐江南走到馬邊的時候,一個麵向憨厚的青衣中年人從衛月的來路過來,步伐極為緩慢,一腳輕踩而下,微風輕蕩,一步十數丈,轉眼到了身邊。


    衛月卻是一臉嬌憨,埋怨說道:“二叔,你剛去哪了,這會才過來。”


    衛敬就像往常一樣,摸了摸衛月的頭,笑著說道:“路上碰見了幾個多年不見的故人,聊了幾句。”說完之後,笑容溫和看了眼徐江南背後血流成河的長道,沒責怪,隻是朝著他微笑說道:“小兄弟,你殺心可過重了啊!”


    徐江南可不敢在這人麵前還讓衛月扶著自己,再者衛月聽不出來衛敬說的故人是誰,他可不是個木訥的性子,韓家這會再不濟也該到了,眼下沒點風聲,怕就是衛敬的那個故人,不動痕跡的將手抽出來說道:“謝過衛二爺。”


    衛敬看著徐江南血肉模糊的肩膀,伸手捏了捏,眼神一動,瞧見了徐江南的劍匣,卻依舊不動聲色的說道:“還好沒下毒,先走吧,什麽事回去再說。”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韁繩遞給徐江南。


    衛月聽到自家二叔這麽一說,也是鬆了口氣,應了一聲,又是側頭問過徐江南:“還騎得了馬麽?”


    徐江南有些尷尬的抹了抹鼻子,“我有那麽嬌貴?” 接過衛敬手上的韁繩,踩在馬鐙上,繼而用力,好在沒丟臉,哪怕手臂顫抖,算是上了馬。


    衛月正要上馬的時候,瞧見旁邊有些茫然的陸屠,心裏一動,也是客氣說道:“一塊走吧。”


    陸屠聽到衛月這麽一說,有些受寵若驚,回過神來,這個邀請對他的誘惑著實有些大,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搖了搖頭,撓了撓頭憨厚說道:“陸某粗人一個,衛小姐徐公子自便吧,在下還有要事在身,就不去貴府叨擾了。”


    衛月點了點頭,沒有強求,也沒有強求的習慣,翻身上馬,又朝著衛敬抿唇一笑問道:“二叔,你呢?”


    衛敬擺了擺手說道:“我去見見幾個老朋友,好久沒出門了。你們先回去吧。”又朝著徐江南說道:“小兄弟,傷好了記得讓月兒帶你槿下院,陪某喝喝酒。”


    徐江南托著韁繩抱拳一笑,“自然,到時候再來謝過衛二爺出手相救。”


    “誒,二爺二爺是別人喊的,跟月兒一樣吧,喊二叔吧,也不算占你便宜。”在徐江南應諾下來跟著衛月離開之後,衛敬喃喃說道:“故人之後啊!”


    陸屠心裏也是一陣輕鬆,也有點失落,他知道如果能進衛家對於他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人來說是個不錯的落身之處,隻是這番看到徐江南的風采,覺得這才是他要找的江湖,要的江湖日子,去了衛家,定然就沒了機會,他也想闖出個名聲出來啊。


    眼見徐江南消失在轉角之後,正想收拾下東西然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衛敬卻攔住他,堂而皇之的將一枚玉佩放到他手上,溫和說道:“拿著,什麽時候想好了,帶著這個玉佩到衛家來。”


    陸屠有些顫抖的接過玉佩,玉佩入手溫潤,還有些涼,他有些欣喜若狂,對於這個他自然不會拒絕,還在心潮澎湃不知道說什麽的時候,衛敬已經轉身離開,根本沒人瞧見是怎麽走的,眼睛一眨,這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似乎沒有出現過一般,陸屠回過神來之後,也不顧原本留在酒樓裏的東西,徑直從人群裏穿插出去。


    徐江南騎在馬上跟在衛月後麵,又從身上隨意撤了塊布條下來,給傷口簡單包紮了一下。


    衛月從張七九那裏聽到消息就直接跑了出來,又讓張七九去通知二叔,自己則風風火火的騎馬出了門,所以到如今也就兩個人,開始見到徐江南還活著是鬆了一口氣,這口氣鬆了之後,莫名其妙又來了點火氣,將馬速緩了下來,眼神卻一直盯著前方,像是掩飾什麽一般說道:“徐少俠,徐少俠,這才幾天不見,聽說青雲城外找人耍了道威風,這才剛到衛城,就眾人皆知了,還成了少俠了,可喜可賀啊!”


    徐江南聽著衛月這麽一頓陰陽怪調的酸言說辭,一時間也是滿頭霧水,可能是衛家慣養出來的優良品質,隻是這話他不會說出來,很知趣的閉嘴不言,進退自如。


    衛月沒聽到徐江南說話,還以為是他心虛服軟,睨了徐江南一眼,也沒深究下去,等到二人並排的時候,柔和下來,又是說道:“怎麽這會才到,平王府找你麻煩了?”


    徐江南搖了搖頭,一時半會拿捏不住衛月的心思,但不說話總不會錯。


    “平王府沒找你麻煩?之前還一副人模狗樣的,怎麽到這裏跟個乞丐一樣,還讓人打了個半死。”衛月顰蹙了下眉頭,沉默了一會,又是輕聲說道:“對了,還有那天在平王府不好意思。我不知道張爺爺會……那麽做。”衛月說這話的時候看著前麵,像是漫不經心。


    徐江南越聽越奇怪,麵色古怪的盯著衛月,在他的印象裏,衛月可不是這樣的,就連天台山那會也沒見衛月服軟過,頓了一會,就像平常一樣說道:“能理解,再說本來不是說好的,我陪你去平王府,你讓我入劍閣。”言語平淡,無關緊要一樣。


    衛月轉過頭盯著徐江南,輕輕說道:“你來衛城……僅僅是為了劍閣嗎?”


    很無厘頭的話語,徐江南也是狐疑的看著衛月,頓了頓,點了點頭。


    衛月得到答案之後,輕輕嗯了一聲,心情似乎有些低落,不再言語,雙腿微微用力夾了下馬腹,拉開距離。


    徐江南斟酌了一會,在後麵笑道:“你的女裝比你穿士子裝要漂亮。”


    衛月依舊沒說話,盯著前方,嘴角卻微微上揚。


    大約小半個鍾頭之後,瞧到自家的府苑的時候,衛月輕聲說道:“要到了,劍閣的事我跟我哥已經商量過了,應該沒問題。”衛月說完之後等了小半會,沒見到徐江南的回應,轉過頭,卻發現徐江南一臉懷疑的看著前麵,她抽空瞥了一眼,站在府門前麵的是衛澈和餘舍,都是認識的人,衛月皺眉問道:“怎麽了?”


    徐江南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麽。”


    等到還有十數步的時候,衛月下了馬,朝著衛澈和溫婉站在衛澈旁邊的程雨蝶喊道:“哥,程姐姐。”


    徐江南跟著下了馬,並沒有上前,一臉溫和笑意看著穿著華衫的衛澈,並沒有太多驚奇神色。


    衛澈先是衝著衛月點了點頭,接著走到徐江南身邊,笑道:“狗模人樣。吃了不少苦吧。”


    徐江南爭鋒相對罵道:“沒想到真是個公子,矯情!”絲毫沒有人在屋簷下的低頭姿態,伸出髒汙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抹了抹,假裝驚奇說道:“咦,可比之前要順眼多了,人模狗樣的。”


    衛月有些奇怪自家哥哥和徐江南的動作,就像兩個無賴,一點都沒有以前見到過的公子範,隻是又無端由的覺得親切,眼見兩人插科打諢的聊著,心裏原本那層莫名的失落感又是生了出來,抿了抿唇,悄悄往府內走去。


    衛澈沒有躲,也想報之以李去拍拍徐江南的肩膀,徐江南卻是一閃,在衛澈的疑惑表情中賣可憐說道:“這樣對一個傷員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衛澈愣了下神,看了一眼徐江南簡單包紮下的肩膀,原本包裹的布條已經烏黑一片,顯然被血跡浸透,可是衛澈並沒有絲毫關心神色,反而幸災樂禍說道:“當初嫌棄我是個累贅,現在後悔不?”


    徐江南看著一臉落井下石的衛澈,又瞥了眼他背後的程雨蝶,湊到衛澈耳邊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林姑娘。”一邊說,一邊隱晦的甩了五個手指出來。


    “算你狠。”衛澈頓時變了臉色,輕輕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說道:“進去吧,有什麽事進去再說。”


    程雨蝶也是細細打量著全身上下沒有點整潔地方的徐江南,好奇心也有,無關是衛澈對他的態度,不過到底也沒見到有什麽出奇的地方,像個市井人,斤斤計較,不過這些對她來說也無關緊要,衛澈有好感的東西,她一般都不會表現出惡感,所以徐江南跟著衛澈進門的時候,也是盈盈一拜,沒出聲,禮數周到,然後在衛澈耳邊輕輕說了幾句,在衛澈的點頭下追著衛月離開。


    餘舍就不說了,看到這個樣子的徐江南,愣了半晌,直到徐江南拍他肩膀的時候,這才回過神來,確定是徐公子,他以為是徐公子將銀子都給了自己才會落到這步田地,一臉憨笑和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衛澈朝著程雨蝶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衛月的反常舉動讓他這個當哥哥的也是有些疑惑,不過眼下也不好問,心裏卻有了些計量,微微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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