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南騎馬北行,趕了幾天路之後,速度緩了下來,倒不是他覺得舊地重遊想緩一緩,而是見到了一名熟人,隻不過是敵非友的熟人,在衛城當夜,被趙生徙給打傷的那名女子,如今也是一襲白衣,往北而行,而她似乎也是察覺到自己與常人的差別,白天便不見人影,一到黃昏之時,便出現在沿途城內的街道上,徐江南偷偷摸摸跟了她數天,本想著找個機會,先下手為強,不過跟了幾天之後,他又放棄了這個想法,覺得很奇怪,因為這個女子的行為就像一個才四五歲的小孩一樣,就連最基本的以錢換物都不知曉,徐江南第一次瞧見一個九品級別的劍仙人物因為一個二三文錢的糖人跟百姓爭搶起來,到了最後,聽到掌櫃說要帶她去見官,更是不惜動手,不傷人命的推開周邊愈加多的圍觀人士,然後皺眉離開,在當時他還當是她依仗自己的身手,後來見了幾次之後,這才明了,原來她是真的不懂。


    徐江南放棄趁她不備,送她上路的原因有一個是因為之前在街道動手,氣勁上雖然還是九品,但總給他一種虛弱的感覺,一點也不像他,從衛城脫逃之後,休養了些日子,又可以在李渡城折騰事情,而且自認自己又是精進了些許,像是大難不死的後福一樣,而這白衣女子,一身修為更像是大水決堤,一瀉千裏之後再也堵不上那道口子一般。


    不過之後他似乎是明白了,這名女子本不是人,自然不能與人相提並論,在他覺得這名女子威脅不到自己性命的時候,便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在衛城他幾乎是個香饃饃,隻不過是人人要殺的香饃饃,那些被魏老俠一聲鎮住的小鬼小怪先不說,大佛大仙的出來不少,青城山是一個,方家有一個,暗地裏博弈的觀望世家就不用說了,隻有這名女子來路不清,或者說受誰之托,他並不清楚,放著暗地裏隨時要給自己一刀的勢力不查清,如芒在背,而今正巧這女子並無提防之心,這與他來說,是個機會,錯過這個村,再要知道那個店,指不定又要被人陰上一次,他喜歡陰人,但不代表他喜歡被人陰,尤其是被人牽著鼻子玩弄在鼓掌間的感覺實在難受。


    以前他是沒辦法,隻能當朝中那些大佬博弈的籌碼,如今不一樣,雖然八品境界不穩,那也是個八品,至少不是任人宰割的螻蟻層次,狗急了還會跳牆,八品小宗師要是翻身咬人一口,這個代價誰也不敢說不喘氣的吞下去。


    就這樣,二人一前一後,徐江南對於距離的把握自認靠譜,不遠也不近,再加之白衣女子的提防心思實在是低到可怕,就連一個跟在後頭十數日的人也不覺得奇怪和眼熟,徐江南倒也悠然,隻不過這樣的時日並不長久,等到景涼邊界的時候,眼前的由一片深綠漸次轉換為一望無垠的藍天綠草,人際也開始稀少起來,一山之隔,兩處人間,一邊錦衣華食,一邊粗布荊衣,


    在熟悉的涼風穿過涼山涼水過來的時候,徐江南這才肯定入了涼州界,渾身舒爽,而那名女子不知道從哪拿來了一串鐵木風鈴,看樣式應該是車馬商行掛在馬車上用的,徐江南接觸過,以前馬隊入戈壁什麽都不管用,就指著鈴鐺活命,將鈴鐺掛在老馬的脖子上,遇見風沙的時候,漫天都是黃沙遮眼,連眼睛都睜不開,隻能聽著聲音跟著走,才能有一線生機,而這女子則是用手指勾著,晚間一邊走,一邊叮鈴作響,很是清脆好聽。


    隻不過好景不長,入了涼往長安方向走的時候,沒走上幾天,當然不是他察覺,而是麵前女子沿著河流,一邊走,一邊抬頭望著星辰,涼州樹少,在西蜀道要望星辰,除非在高處,而且還要看老天爺給不給這個麵子,涼州則不然,像是一個連老天爺都不願意管的地界,連雨時不時都欠奉,地作床,星辰為被是常有的事。


    徐江南跟女子離了大約五裏地,雖然常人覺得算遠,但在修武之人眼裏,算是近了。


    女子生性爛漫天真,時不時拎著鞋踩水而行,不善與人打交道,便不與人打交道,不過同樣,女子危機感覺也是靈敏,徐江南隻是尾隨,並無殺心殺意,也殺不了這人,但有一人則不然,也是衛城熟人,之前跟著魏青山折返江南道,隻不過後來又察覺不到那股氣息,一名九品宗師要隱匿江湖實在是容易不過,而他在西蜀道邊界繞了幾天,毫無頭緒之後,這才想著返回北地,回教內複命,雖說這一次辦的事不算漂亮,甚至說辦砸了,但也無傷大雅,韓家與陰陽教來說隻是枝節小葉,若是用的好,可能是個妙棋,有神來之筆的功效,失敗了無所謂,本就沒投入什麽心血,也不心疼,那名素有大誌的教主自然也不會因為這等小事責備與他。


    梁老頭扛刀返北地,一趟中原之行與他來說還算不錯,打了一場,盡興之餘沒分出個勝負出來,算是遺憾,對他來說還是手癢,總想著來打個幾天幾夜才好,不過教主讓他辦的事,大約也是摸清楚了,陰陽教籌備南下幾十年,要說江湖,還是中原的正宗,不想摻和一腳不可能,青城山掌教雖是不惑境界,但要說他能全勝,梁老頭再是自負也不敢點頭,而衛城衛家更是誇張,他雖然沒有對拚,不過最後那股將那個踩雲過來的道人格殺的魄力和手段,讓他微微膽寒,更有一瞬間懷疑起自己的方向,又或者說螻蟻望大山,滿是震撼,梁老頭沒入聖人境,也沒同聖人境的人打過交道,但那人給他的感受就像跟自家教主的修為一樣,深不見底。


    而今從南返北,氣息從未掩藏,招搖過市也是如此,就是想試試中原江湖人的底細,隻不過天不從人願,中原的江湖人這一輩學的是財不外露,任你攪風攪雨,我自巋然不驚。


    行至半途的時候,東邊天晴西邊雨,中原底細不明,底蘊不清,而白衣女子在他眼裏便是最好的補償,天下至靈之物莫過於此,武道到了他這種層次,在想精益求精,更上層樓,幾近就是看造化,這是境界,而真元這種實質的東西,要說淳厚,除了日積月累,靈物補體也是一種途徑,天下那麽多抄武道捷徑的邪門歪道,不說其他,陰陽教內便有幾門采補功法,這等靈物便是最好的爐鼎材料。


    他本走的穩妥路數,不過在衛城見到那些人的冰山一角,真元深厚如實質,這才動了點心思出來。


    一路小心,沒敢打草驚蛇,總要摸清這女子實質虛實再說,畢竟她再若也是上了九品,若是一心求生,他還真不一定能攔下,尤其西蜀道那種山水環繞,樹木參天皆是藏人的地方,如今到了涼州境便不同了,平原千裏,再者女子氣息不紊是事實,想來是當夜受傷還未痊愈,心思落定之後,便擔心遲則生變,怎麽說她少恢複幾分,他就能多幾分希望,再者還有,如今這輩江湖人,他見了很多,虛浮的年輕人數不勝數,也有那些真有真材實料的,例如他陰陽教的少教主,才過而立,活生生的八品,手段狠辣讓他都有些刮目相看,七八年前,才上七品,教主分給他一個治下的小城,周邊刺頭很多,皆是口服心不服的跟著陰陽教在走,時不時還刺上幾句,讓他過去,本想著是砥礪幾分,誰曾想他過去的第一夜,請了那幾個刺頭世家的家主來吃酒宴,等到時辰都過了,也就零星來了幾個代表人物,還有人徑直是讓仆人帶著自家才四五歲的孫兒過來。


    最後那場酒宴是不歡而散,還是什麽梁老頭不知道,他隻知道後來從酒樓裏出來的,就隻有這個少教主一人,劍上帶血。


    來了人的世家隻死了來的這幾個,沒來的第二日全門被滅,手段之狠,一時間震驚全教。


    不過這趟中原之行,他雖然沒有摸清中原武林的底細,但見了不少年輕人,要說翹楚,徐江南當為第一,即便在他眼裏,那夜發生的事顯得他有些不自量力,可隻要活下來了,那就不是螳臂當車,一人連戰三場,兩位九品,更加不用說有一人是他全力出手也未必能勝的掌教人物,還有就是衛家新晉家主的手段和氣魄,江湖人可能還被蒙在鼓裏,陰陽教能派他過來,若真是一個有勇無謀的使刀宗師,那也太不當回事了,長相莽撞,行事粗糲,但是心細,韓家的動作,他看在眼裏,點點滴滴可圈可點,可出了門,連點動靜都沒有,皆是死盡,除了消息泄露,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而衛家沉穩作態也是讓他刮目相看,一開始他還當是上輩家主衛玦的手筆,直到聽到衛澈那一聲徐將軍後人,這才明了,是他的手段,除了這些,還有零碎之人,皆是不俗,方家之子也不錯,也是弱冠年紀,同樣有了不俗修為,要不是那位單劍單匣的年輕人太過出彩,估摸也是引人注目的領頭人物。


    如今買一送一,這樣的活可算少見,倒不是他妒忌,對於徐江南這樣的年輕人,能拉攏則拉攏,畢竟底細擺在那裏,徐暄跟陰陽教算是無冤無仇,而他如今在西夏中原的處境尷尬,未免沒有機會,若是不能拉攏,他也不介意騰出手來送他一程。


    白衣女子覺察到一股莫名殺機,驀然站定,回望來路。


    徐江南還當是她發現了自己,準備後撤之時,一股霸道氣勁驟然而出,徐江南皺了皺眉,望向氣勁源頭,待瞧到那襲扛刀身影之後,便開始權衡起來,其實也不算權衡,也就一瞬間的考慮,他便想到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一開始還當自己算個小人物了,不怪他膨脹,八品的江湖人,無論走到哪,基本都是那些世家的座上賓,不過沒想到,這還沒來得及施展施展,又碰上這個百年不出的老妖怪。


    青劍不知何時到了手上,背著月光,望著殺氣所在。


    梁老頭一步數裏,瞬間走到跟前,望著女子說道:“小姑娘,跟老夫走一趟如何?”


    ps:後天考科目二,這幾天被教練抓著懟,不準回家,有些可憐,大家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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