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的街頭,春寒料峭,乍暖還寒,一派春意盎然的喜色。生活若是一冊賞心悅目的詩集,正月就是那絢麗的扉頁。詩文的靈魂即是希望,我們之所以敢於笑對嚴冬,傲雪賞梅,是因為知道寒冬過後,接踵而來的必是春天。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今天是正月初七,在這樣一個初春的清晨,空氣中都帶著幸福的香甜味道。人人都笑容可掬,逢人便說著吉祥的話兒。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的愜意。


    這個年輕的直轄市正向世人展露著她的勃勃生機......


    可高亢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內心一片晦澀,整個春節假期,他把自己鎖在家中幾乎沒踏出臥室一步。


    就在春節前不久的一月二十七號,身為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副隊長的他,遭遇了從警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事故。在一次解救人質的突襲行動中,高亢失手開槍將其中一名人質誤殺。好在三個綁匪被當場擊斃兩個,還有一個重傷,被送往醫院急救。事後除了調查組以外,高亢本人對此事閉口不言。社會各界對此臆想聯翩,不斷有各種版本的傳言出現。


    不斷湧現出來的各種蜚短流長,甚至讓人們對市公安局的行事作風和公信力提出質疑。江州市委市政府為此也背負了很大的壓力,迅速成立了調查組。市政法委書記朱國政親自擔任組長,市公安局黨委書記,局長萬一民和市警務督察處處長薛仕林任副組長。江州市委書記譚亞林責令調查組務必盡快將整個事件調查清楚,責任落實到人。節後把調查結果公示於眾,力爭把負麵影響降到最低。同時要做好死者家屬的善後工作。


    作為此次事件當事人之一的高亢,理所當然的要為此承擔相應的責任。至於會受到什麽樣的處分,隻有等調查組的最終結果揭曉後才能知道。


    我國軍方和警方對擊斃罪犯的原則稍有不同。警方在開槍擊中罪犯後,是不能補槍的。而軍方狙擊手則可以視現場情況自行決定是否補槍?事實上凡是由武警,特種兵或反恐部隊參與的狙擊任務,基本都是一槍斃命。


    如果出現了誤殺事故,軍人會被要求退役,警察會被免職。當然,前提是在符合程序的情況下。若有未經批準的私自行動,肯定會被問刑。


    高亢從部隊轉業回地方,進入公安係統工作以來,因其踏實穩健,麵對犯罪販子時勇猛無畏的工作作風,深受領導賞識。在同事中也有著不錯的口碑。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裏,多次因工作中的出色表現受到嘉獎和表彰。曾榮獲個人二等功一次,集體三等功一次。也曾多次被評選為市級先進工作者,公安.部年度十佳優秀人民警察等稱號。年僅三十歲的他就從一名普通的刑警隊員,晉升成了市局刑警支隊的隊副。在係統內算晉升得比較快的年輕幹部,三十出頭好歹也是個科級幹部。


    可如今,所有的人都不明白身手敏捷槍法精準,而且有著豐富實戰經驗的高亢為何會出現如此致命的失誤?如果調查組的調查結果認定高亢在這起事件中要負主要責任,那他的職業生涯基本宣告結束。撤消行政職務和被清理出刑警隊伍是毫無疑問的,就算勉強保住了公職,也隻能在一個後勤文職崗位上等死混日子而已。這不禁讓不少同事為他扼腕歎息。世事難料,旦夕禍福啊!


    對於外界的眾說紛紜,以及所有善意或虛偽的關注,高亢始終保持著沉默不予回應。事情的經過已經原原本本告知了調查組的同誌,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解釋。


    對於調查組的結論,高亢並不擔心,甚至相當樂觀。明麵上的原因是他相信調查組會給出一個公正客觀的結論,自己問心無愧,不管結果如何,坦然麵對就是。


    另一方麵,高亢的父親是江洲交大的特聘教授,在學術界頗有聲望,一生潛心鑽研碩果累累,著作等身。現在老人家雖已退居二線,但也桃李滿天下,學生中也不乏身居高位之人。現任江洲市市委書記譚亞林就是其中之一。所以,市裏邊能說上話,也讓高亢對結果不太擔心。


    真正在內心折磨高亢的,是巨大的挫敗感和失落。畢竟是一個無辜的市民,一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槍口下喪生。隻要一閉上雙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案發時的情景。一連串理不清頭緒的疑惑,也如影隨形而至。


    破門而入時,為首的綁匪正抬起槍口向高亢射擊。高亢也同時扣動了扳機......


    從破門的那一刻,衝入房內的所有警員都在大喊“趴下”,其他所有人質都第一時間趴了下去。身處第一排的死者為什麽會聽不見自己的大聲喊話?


    死者就算沒聽見“趴下”的指令,但身邊的其他人質全都同時趴了下去,沒聽見也應該看得見呀?


    所有人質原本都是抱著頭蹲在地的,三個綁匪中匪首拿著一把手槍坐在正對房門的椅子上,另外兩個端著鋸短了槍管的獵槍在人質四周來回巡視。這時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屋裏,肯定會發生槍戰,人的本能反應就是縮頭下蹲。其他人質的本能反應也是如此,為什麽死者的反應竟是站起身來?難道他是個異類,反應不同於常人?但調查死者的生平沒發現什麽異常呀?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小老百姓。


    更不可思議的是,死者站起來的動作竟是撲向綁匪!也正是這一撲,使得綁匪這一槍打偏了。


    這一撲讓綁匪失去重心,往一旁的地麵倒去。從高亢槍口呼嘯而至的子彈,正好鑽進了死者的頭部,炸飛了半邊腦袋!


    這一撲的同時,另兩個綁匪的腦袋已經開了花,牆麵滿是噴濺的鮮血和黏糊糊的人體大腦的組織......


    這一撲,讓跌倒的綁匪慌忙重新舉槍瞄準,電光火石之間,高亢沒有給他開第二槍的機會,擊中了他的腹部。魚貫而入的隊員生擒了他!


    難道死者是為了救自己?在生死之間選擇義無反顧的犧牲自己......


    想到這,高亢喉頭一緊,這將使他自責一生,如果真是這樣,高亢情何以堪?


    想至此高亢使勁的猛搓了幾下頭皮,微微張開雙眼,努力把自己從案發的場景中抽離出來。


    不對,衝進去的時候高亢和前兩名隊員都拿了防彈盾牌擋在身前,頭上戴了鋼盔,身上還有避彈衣。即便綁匪開槍命中,也不過是在盾牌上多了個小白點而已,絲毫傷害不到自己。可是......


    “咚咚......”還是電話鈴聲解救了在回憶中掙紮的高亢,瞟了一眼屏幕,市局副局長,刑警總隊隊長周鴻兵的來電。


    “你怎麽樣?”周鴻兵沒頭沒腦的一句讓高亢有些厭惡。


    “什麽怎麽樣?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唄。”高亢的話讓周鴻兵嘴角的冷笑一僵,火藥味十足,顯然沒有將他放在眼裏。


    “那就好,那就好......”


    掛了電話高亢把電話往沙發上一扔,你怕我畏罪潛逃不成?


    “咚咚......”電話再次響起,高亢不耐煩的抓過電話說道:“又怎麽啦?”


    “喲,情緒蠻大嘛!”


    電話裏的聲音不是周鴻兵,高亢仔細一看來電,周知群。


    周知群論輩分是高亢的姨父,高母大姐的愛人。出生高知家庭,從京城師範學院畢業後一直在江州市教育部門工作。因才能卓越,很快又調入了市教委發展規劃處任副處。02年被招入國務院辦公廳秘書一局工作,與高亢父子感情不錯。和高亢更是忘年之交,高亢一直對他以“老周”相稱,他也不挑理,還嗬嗬直樂。


    “老周呀,我還以為又是周鴻兵那孫子呢?”


    “你不叫我姨父也就罷了,叫領導‘孫子’這不合適吧?”一貫作風嚴謹的周知群,唯獨和高亢之間說話沒什麽節操,也是讓高亢給帶壞的。不過憑周知群對高亢人品的了解,他深信一個事實:如果高亢說這人是個孫子,這人一定就是個孫子!


    “你知道我的事啦?”高亢有些好奇。


    “我也是剛聽說。”周知群壓低聲調繼續說道:“紀誠熙副總理下周會到幾個省市去巡視工作,首站就是江州市,有可能會讓我同行。剛剛聽見他和公安.部的領導聊到春節期間的治安情況,我才聽說你的事情。你怎麽不告訴我一聲?”


    “告訴你有屁用,你能讓死人複活?”


    “嘿,我可是冒著違反紀律的風險幫你打探情況,你小子不領情不說還這種態度!”周知群熱臉貼在了冷屁股上。


    高亢心知理虧,陪著笑說道:“嘿嘿,姨父,您有打聽到什麽消息嗎?”


    “當然有!”


    “真的?怎麽說?”


    “組織上決定把你拉出去斃了!”說完周知群就掛斷了電話,片刻又搖搖頭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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