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高亢剛到鎮政府辦公大樓,就看見黨政辦的徐明守在自己的辦公室外。徐明應該是黃克傑的舊屬,一大早堵著自己辦公室卻不知為何。高亢心裏嘀咕著,嘴裏卻說著客套話。


    “徐主任工作真是事必親躬呀,這一大早有事打個電話就是了,何必勞煩親自跑一趟?”


    “高書記說笑了,按以前的規矩今天是開黨政聯席會的日子。我來是想征求一下高書記的意見,這開會是否換個日子?”


    “幹嘛要換,我看今天開就很好,你去安排一下,到點了通知我一聲就是。”


    雲陽鎮政府的黨組成員一共七人,除去黃克傑的位置被高亢頂替了以外。其他的成員有:鎮長顧長川,黨政辦主任徐明,紀檢委書記劉賀春,人武部部長李建,組織委員張新江,副鎮長裘正榮。加上鎮政府的領導班子成員,人大正副主席等一共十幾位參會人員無一缺席的在會議室待命。對這位新的黨委副書記,大家還是心有餘悸,這也是高亢內心所希望的。要想在工作中有所突破,就必須牢牢掌控主動權。


    徐明遞給高亢一張會議議程,詢問是否有補充?高亢一把抓過議程,說道:“邊開邊補充吧,讓人做好會議記錄就是。”便一頭紮進了會議室。


    前半截幾乎都是傳達上級文件指示精神,情況通報等例行議程。然後幾個副鎮長就各自分管領域不痛不癢的指出幾點問題,緊接著就是倒苦水,念苦經,最終大家給出幾點建議蒙混過關,周而複始。麵對這樣空洞乏力的形式主義的黨政聯席會,高亢感到極其厭惡且難以忍受。當下一拍桌子緊急叫停,大家一臉錯愕的麵麵相覷,不知哪裏又惹得高書記不開心了?


    “你們一直就是這樣開黨政聯席會的?”高亢環視了一周,無人應答。


    “徐明,你是黨政辦主任,馬上調出半年內的聯席會的會議記錄打印出來給我。”高亢沉聲說道。


    徐明不明緣由,但也不敢怠慢,當即調出檔案記錄打印出來,交到高亢手中。高亢翻閱著手中的會議記錄,臉色甚為凝重。最後,一巴掌拍在厚厚的會議記錄上,聲色俱厲的說道:“這是雲陽鎮半年的黨政會議記錄,半年共召開會議十一次。雖說都達到了三分之二的與會人員要求,卻沒有一次是全勤出席。不知是今天太閑還是大家特別給我麵子,竟然破天荒的第一次全勤出席會議。”


    鎮長顧長川雖然感激高亢拔掉了黃克傑這根肉中刺,但也感覺這個新書記有些年輕氣盛,沉不住氣。這種棒打一片的做法是官場大忌,抱起茶盅喝了口茶,又幹咳兩聲想點一點高亢。


    高亢笑了笑不但不領情,還直接點破了顧長川的把戲:“我的確沒什麽當官的經驗,你們看,顧鎮長咳嗽其實是在提醒我不要棒打一片。”高亢的話音剛落,就引得現場一陣哄笑。顧長川尷尬的摸摸喉嚨,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是有痰,煙抽多了老想咳嗽。”


    高亢見現場氣氛輕鬆了些,掏出煙來發了一圈,又主動給臨近的幾人點上,換了語重心長的語氣繼續說道:“我來雲陽鎮之前,市裏的領導也囑咐我,要虛心學習老同誌的工作經驗。我高亢再二,也明白一些所謂的官場遊戲規則。但必須有一個前提條件,就是工作經驗和遊戲規則是為了提高工作效率,以及更好的為人民服務。否則,這些所謂的經驗和規則就是陋習和頑疾。”


    “我個人向來喜歡用事實說話,以我手中這半年的黨政聯席會的會議記錄為例,十一次會議共形成決議二十九項。其中貫徹執行上級文件精神九項;研究黨風廉政建設和開展反腐鬥爭的戰略部屬兩項;開展黨的基層組織工作,表決新黨員轉正六項;人事任免兩項;全鎮重點項目的財政預算一項;鎮政府在編工作人員年終獎金分配方案四項;其它的就是‘三農’工作,計劃生育,土地資源管理等各一到兩項不等。”統計完數據,高亢把手中的會議記錄扔到會議室中央的地麵,指著地上的這一堆文件開始質問起在場的所有官員來。


    “這就是雲陽鎮政府半年來為老百姓辦的所有實事?全鎮去年沒有引進一分錢的項目投資,造船廠工人的工資拖欠了三個月未發,但去年下半年鎮政府的接待費用竟然是四十萬?鎮接待辦三十間客房,一千五百平米的餐飲營業場地,竟然以六萬一年的費用就給承包出去了,這個標準是誰核算的?又是誰批準同意的?”


    副鎮長裘正榮這時接過話答道:“高書記,當時的情況你可能不清楚。之所以以這麽低的價格包出去是有一個前提條件的,就是承包方要出資對接待站的設施進行升級改造,這改造的費用也是一筆不菲的數目。”


    高亢冷笑道:“改造工程是公開招標嗎?負責改造工程的施工隊是誰家的?收了人家二百萬的費用,隻給了六十萬的發票,段家姐弟失了心瘋會去找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施工隊?這樣的承包方式受惠的是哪一方?每月三百元的定額稅是怎麽核定的?四十萬的接待費用幾乎全是‘鴻福來’的發票,我想問三百元的定額稅怎麽開出這四十萬的發票?這就是研究黨風廉政建設的結果?這就是開展反腐鬥爭的成果?”


    裘正榮原本以為高亢並不知情,誰知道高亢不但知情,而且還對其中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自己主動湊上前,把話遞到人家嘴邊去挨罵,心中暗叫了一聲“晦氣”,同時也對這個年輕的書記另眼相看。看來他早就摸清了情況,不簡單呀!


    “我也想提醒大家一件事,在此之前我一直是搞刑偵工作的,所以養成了用事實說話的習慣,這在法律上叫做證據。在此我不得不再次掃大家的興了,段家姐弟也絕不是任人宰割的主,我聽說段筱裕手中可捏著大把的證據,在座的誰誰誰,在什麽時候,在‘鴻福來’吃了多少,拿了多少她可是一清二楚的記錄在案。熟人朋友間,記個帳下回給,不叫個事兒。可有的人自打‘鴻福來’開業以來就沒結過帳的,恐怕就另當別論了吧!我也不是不講情麵,現在就是在給大夥時間,趕緊去把自個的屁股擦幹淨。占一個女人的便宜,還他媽是男人嗎?同時,我建議立刻重新核算‘鴻福來’的承包費用,在新方案出.台之前,‘鴻福來’暫時停業整頓。”


    高亢說完這番話,現場不少人已是冷汗淋淋,惶恐不安。這新來的黨委副書記不僅有神秘的後台,而且辦起事來相當老練,想要忽悠他隻怕不容易。雲陽鎮來了這麽個厲害的角色,這下怕是有好戲看咯。


    散會後,高亢把徐明叫到了自己辦公室。徐明隻敢半邊屁股落在沙發上等著高亢訓話,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再驚悚的話從這位高書記口中說出來都不足為奇。何況是人都知道自己是黃克傑一手提拔起來的,徐明不知道高亢到底打算什麽時候拿自己開刀。誰知高亢開口的頭一句話,竟是問自己的家事。


    “聽說你女兒去年報考警校,政審出了點問題。方便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徐明一愣,但看高亢不像是隨便說說的樣子,又想到他是公安係統出身,或許能幫上忙,愛女心切的徐明也就一五一十的說出了其中原委。


    “這事說來丟人,孩兒她媽原本在船廠的工會工作,船廠效益逐年下滑,她媽五年前就給辦理了提前內退。可這辦是辦理了,前年開始就連在職職工的工資都不能按時發放,孩她媽的工資更是幾個月見不著錢。我每月旱澇保收也就這點死工資,女兒上學的各項支出卻越來越大。加上孩子正是十七八的黃金年華,誰不愛個美?生活上的支出也開始增多,一家三口就憑我兩千不到的工資實在有點入不敷出。沒辦法,孩她媽開始學人家做點生意,我心想是她老同學應該不會騙她,誰知竟糊裏糊塗的被她同學給騙進了傳銷組織。在裏邊電話也不讓打,人也給扣下了,直到公安局的民警衝進屋內才給解救了出來。去年九月女兒報考警校的分數倒是過了,但在政審的時候卻因她母親有參加傳銷組織的經曆給刷了下來。因為這事,女兒沒念上警校不說,他母親也給開除公職了......”說到此處,徐明不禁悲從中來,滄然淚下。


    高亢也沒想到徐明家竟困難到舉步維艱的地步,誤入傳銷本就夠悲催的了,最後竟被廠裏除名這似乎過了一點,還連累女兒不能進警校無異於雪上加霜。高亢也不願看到一個家庭在此重壓之下逐漸傾覆,上前拍了拍徐明的肩旁,算是安慰。然後緩緩道出自己想法:“孩子是父母的希望,回頭鎮政府給出個證明,證明孩子與傳銷沒有任何關係。警校那邊我也說得上話,我想讓孩子進警校問題不大。至於你愛人的事情要看她涉案的具體情節而定,我托人打聽一下再說。生活上有什麽困難可以告訴我,我孤家寡人一個,沒什麽負擔,所以有幾個閑錢,別不好意思,總不能讓我上杆子求著你問我借錢吧!”


    徐明一臉詫異的望著高亢,漸漸的由衷感激之情在五內激蕩,雙手緊緊握著高亢的手,顫巍巍的喊出一聲“高書記”便已經泣不成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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