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這人……,也是你們仙門中人,是個神火閣弟子?”


    麗娘問道,托著寶蓮燈站在三米外,雖然鎮定了下來,但神色仍然有些驚魂未定。


    在這黑乎乎的山洞中,走著走著,突然麵對麵撞上一具屍體,任誰也要嚇個半死。還好走在前麵的是林天,要是換了是自己,那……


    麗娘額頭冒汗,佩服林天的勇氣和鎮定。


    “沒錯,是個神火閣弟子,看樣子,修為還非同一般是個高手。死亡時間,至少已經有十幾二十年了。”


    林天有些意外,沒想到麗娘對神火閣弟子也這麽熟悉,轉而仔細打量眼前這具屍體。


    蝙蝠洞內岔道四通八達是個立體迷宮,無論站在哪裏都是四麵來風,眼前這具屍體明顯已經被風幹了。但仔細觀察,從其肌膚彈性和質等細節判斷,死亡時間應該在二十年至四十年這個時間段。


    一個神火閣高手,怎麽會死在這裏?迷失在蝙蝠洞內走不出去餓死的,還是被什麽人或妖獸殺死的?


    如果剛死不久,還有可能是大漢國君也向神火閣求救,神火閣派出來救人的高手;已經死了幾十年,這個神火閣高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是很久以前,這裏就出現異常奉命下山掃蕩蝙蝠洞,還是自己下山曆練無意中走進來的?


    林天皺起眉頭,心頭疑惑重重,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


    如果眼前這個神火閣弟子隻是自己下山曆練無意中走進來還好,如果是奉命來到這裏,情況就嚴重了;說明幾十年前,蝙蝠洞就妖獸猖獗極度危險,很有可能,這裏當真鎮壓著一尊魔神,所以才一直以來都牽引四大隱世仙門的關注,不斷地派精銳弟子來這裏勘察和曆練!


    林天臉色凝重,四下打量一下,用黑水重刀在地上挖了一個坑。


    “兄弟,安息吧!”


    林天上前,把靠在石壁上死不瞑目的神火閣弟子平放在地上,正要把後者放到坑裏埋葬,突然現後者的右手握著什麽。扳開他的手指一看,那是一封信,信紙也不知是用什麽材料做的,幾十年後仍然沒有風化,隻是上麵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


    “夜七師兄,你說很快就可以下山回來看我了,一直說了半年,怎麽還沒回來?”


    “自從你加入仙門神火閣,我就日夜站在大涼山之巔看著通往山外的那條茶馬古道,日日夜夜等你歸來,這一等就是十年。”


    “師兄,你說要加入仙門學到獨步天下的神通,然後回來找魔神教給師尊報仇,一日不血洗深仇大恨就不成親,我理解你,我也想給父親報仇。但這十年來,我突然現,好像不那麽恨魔神教了,或者說,仇恨還在,但被另一種情緒所占據。白天練功的時候,我會走神,晚上靜下來的時候,更加無法凝神入定。”


    “夜七師兄,我想你了,你的夜蘭小師妹想你了,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真的想你了,夜七師兄……”


    ……


    林天呢喃,辨認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念出來,念到一半,突然念不下去了。


    這是一封情書,是一個女孩子對心上人的無盡的掛念和傾訴,念著這封信,林天腦海裏浮生一個癡情女子日夜站在山頂上望君歸來的癡情和哀傷。


    四大隱世仙門同氣連枝,不少宗門律例都是大同小異,林天對神火閣的情況了解不多,但想來弟子們想要下山曆練也是不容易,需要修煉到一定的境界或者達到什麽條件才行。一入仙門深似海,越厲害的功法神通就越難修煉,沒有什麽大氣運或有貴人相助,想要從天才林立的仙門脫穎而出代表宗門下山曆練,談何容易!


    死在這裏的神火閣弟子夜七,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這才有了下山曆練的資格。很有可能,這也是他加入仙門後第一次代表宗門下山曆練,苦修多年後才等來這樣的機會,要趁機回大涼山看他的心上人。結果,踏進了這蝙蝠洞就再也無法走出去,都已經風幹成一具幹屍了,還死死握著心上人的來信。臨死之前,他是多麽的牽掛和哀傷?幾十年過去了,他的心上人夜蘭還活著麽?知道愛人已經遇難的消息後,又得是多麽的哀傷和肝腸寸斷?


    林天幽幽一聲歎息,千古悠悠,不知有多少冤魂磋歎。


    一萬年前,眾人族聖賢拋下成見紛紛挺身而出,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為代價重創無法無天的眾魔神,悲壯地將他們封印於五湖四海。但妖魔的禍害並沒有徹底解決,隻是為族人獲得短暫的千年平靜,讓人族得以繁衍生息而已。隨著時間的推移,封印鬆動眾魔神蠢蠢欲動,魔神教隨之迅猛崛起,守護族人的重擔落在了四大隱世仙門身上。


    為了守護族人,數千年來,不知多少仙門弟子死在了人跡罕至的角落。他們也有父母,也有愛人,不會修煉的普通人一生平淡,到老了都還埋怨一生碌碌無為,在普通人眼裏神通蓋世的仙門弟子們,也許卻在最是陽光朝氣的年華黯然隕落,至死都見不到親人一麵連碌碌無為的普通人都不如。多年以後,沒人知道他們的名字,甚至,沒人知道曾經還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隻剩下他們各自的親人在牽掛和哀傷中慢慢老去。


    “大漢國清心夫人,王氏世家弟子王麗,謝過前輩大人!”


    麗娘摘下頭上的麵紗,畢恭畢敬地向已經死去數十年的神火閣弟子夜七彎腰行禮,“林公子,很多年前,因為一些事情我個人對你們仙門弟子頗有成見,說過一些不好聽的話,也做過一些不好的事情。但現在,不得不承認,你們四大隱世仙門才是人族的根基,是真正的守護者;在這方麵,付出比大梵寺等宗門多太多了。”


    麗娘語焉不詳,對往事沒有多說,但一臉誠懇。已經被風幹了幾十年的神火閣弟子夜七,還有他握在手裏的這封信,觸動人心。


    “哪裏都有不好的人,四大隱世仙門內也會有敗類,但絕大部分仙門弟子還是錚錚鐵骨的。”


    林天把夜七的遺物全都收起來,尤其是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折好,然後把屍體放到坑裏埋起來。四大隱世仙門同氣連枝,夜七這樣的仙門弟子值得讓人敬重,留著他的遺物和書信,說不定哪天還可以給神火閣和夜七的親人帶個口信,把夜七的遺物交給他們。


    “林公子,我們現在往哪走?”麗娘問道,目光有些緊張和不安,一直托著散出幽光的寶蓮燈。


    被神火閣弟子夜七的屍體嚇一跳後,她憂心忡忡,擔心順著這條岔道往前走下去會遇到什麽危險。雖然身體疲憊,但冒著力量枯竭的危險也一直催動托在掌心上的寶蓮燈,不敢再摸黑往前走了。哪怕會引來難纏的狼蛛,也不敢熄滅寶蓮燈,擔心走著走著又迎麵碰上一具屍體。


    “繼續向前走,說不定,香香公主就囚禁在前麵,走!”


    林天長身而起,繼續走在前麵探路,鎮定自若無所畏懼。但為了謹慎起見,把背上的黑水重刀拔了出來,橫刀在胸前步步小心。表麵上樂觀鎮定,但差點迎麵撞上夜七屍體那一幕銘刻在心裏,越小心謹慎起來,不然,或許就是夜七那樣的下場。直到現在,夜七的死因都還不清楚,看不到什麽明顯的傷口,越是這樣,越讓人不安。


    但凡封印著一尊魔神的地方,必定有著異乎尋常的強的妖孽,是眾多大凶之地中最危險的地方!


    麗娘憂心忡忡,林天也是一樣,隻是表麵鎮定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在寶蓮燈的照明下,兩人一路向前走。一路上,遇過碩大的老鼠,看到稀奇古怪的人形亂石,都是虛驚一場有驚無險。但接連走了一個多時辰,穿過一條條岔道後,仍然感應不到香香公主的氣息,也找不到上官屠等宗門弟子。最後,竟然又繞回了埋葬神火閣弟子夜七的地方。


    “這蝙蝠洞內,不僅岔道四通八達是個立體迷宮,並且,有人故意布下了厲害法陣或者什麽禁製!”


    麗娘臉色凝重,看著埋葬夜七的土堆,臉色更加凝重了。


    目前來看,夜七還真有可能是走不出這迷宮,活活餓死在這裏的。破不了這禁製法陣,兩人隻怕也是同樣的下場,走來走去累死了也白搭走不出去。


    “這禁製,也許是蝙蝠洞內的妖孽布下的,也有可能,是我們四大隱世仙門的厲害禁製法陣!”


    林天說道,心中苦澀。


    在岔道中轉來轉去,他隱約感覺到了一股依稀熟悉的氣息,仙門法陣的氣息,和當初仙門考核時蕩漾在試煉場上空的氣息有些相似。很有可能,為了壓製蝙蝠洞內的妖獸,四大隱世仙門前輩高手同樣在這裏布下了厲害的法陣,然後定期派門下精銳弟子來這裏曆練掃蕩,加強魔神封印。隻可惜,雖然隱約猜到是怎麽回事,但林天加入乾坤刀宗的時間實在太短了,一直專注於刀旋的錘煉和刀法修煉,還來不及鑽研仙門法陣,明白是怎麽回事也無法破解。


    “也就是說,我們隻能在這裏等死了?”


    麗娘苦笑,兩人都不甘心被困在這裏,但一時之間都是束手無策。


    燈光幽暗,在寶蓮燈能照到的地方之外一片黑暗,四周靜靜的鴉雀無聲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墓世界。在這墳墓世界中,似乎又隻有林天和麗娘兩人。時光在這裏似乎也格外漫長,盡管努力不去想,夜七的身影仍然縈繞在兩人腦海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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