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風冷,空中蕩漾著一股越來越危險的氣息。


    身披紅色戰袍的神弩衛本身的修為不怎麽樣,沒有一個突破到先天境,但在他們的操控下,每一輛誅仙弩車都散發出一股磅礴、狂暴的力量波動,弩身上的符文一道一道地亮起來紅光閃爍,如同被點燃的火把燃燒起來,醞釀著致命的攻擊越來越危險。


    圍觀的人們噤聲,齊齊緊張地瞪大眼睛,不敢吭聲不敢動彈,儼然比困在誅仙弩車陣內的林天還要緊張。


    林天也站著不動,臉色漸漸地凝重起來,收起了輕敵之心不敢大意。隨著弩身上的符籙被點亮,這些巨弩給他的感覺,威力絲毫不在一瓢大師的大力金剛指之下。


    站著不動,展開伏羲金剛體魄後可以硬扛一瓢大師的大力金剛指,這些所謂的誅仙巨弩呢?擋不擋得住?


    距離最近的弩車,也在十二米外,一共有三十六輛弩車,能不能搶在弩車發威前先把站在弩車後的神弩衛都殺了?


    林天一言不發,心頭卻一直在暗暗盤算。


    三十六輛弩車分散在周圍,錯落有致形成三重包圍圈,距離最近的都在十二米之外,一人一刀想要一瞬間全都把他們殺了,隻怕一個先天宗師都做不到;但猛攻一點,搶先突圍或打亂這誅仙弩車陣還是沒問題的,林天心頭有足夠的把握。先下手為強,搶先動手自然可以把危險降到最低,但那樣一來,雙方的恩怨就深了,正好中了幕後黑手劉平貴或趙霜盈的毒計。


    林天心頭遲疑,皺起了眉頭。


    火光衝天,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聞訊而來的人們匆匆忙忙地連夜趕來,人群中,卻有一個人在不動聲色地往外走,身體像條蛇一樣扭動在人擠人的人群中行走自如。隻見他又高又瘦,穿一身古怪的類似蛇皮的戰袍,雙眼狹長,嘴唇很薄,長著一張蛇臉,一眼看上去就讓人有股不舒服的感覺。看樣子像是個江湖中人,但在場的行走江湖的武道高手沒有一個人認識,體內力量波動深不可測。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東海郡三教九流的人都來了,大魔頭佘吞海也來了。悄無聲息地來,混在人群中觀察一會,又趁沒人注意悄悄離去。鑽出人群後,開始加速飛身投入黑暗中,直奔遠處的一座山崗。


    高高的山崗上怪石林立籠罩在濃濃的黑暗中,毒蛇出沒,是城內還沒充分利用的一片荒地。對普通人來說,這裏雖然危險一不小心就遇上一條毒蛇,但視野開闊,站在山崗上可以把附近的景色盡收眼裏。


    黑暗中,山崗上不知什麽時候聚集著一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裝束各異,有的看上去已經老態龍鍾了,手裏拄著拐杖,有的看似也風燭殘年,臉龐卻像個嬰兒般細膩白嫩;還有的年紀不大身體剽悍,臉上卻滿是皺紋。但有一個地方卻是一樣,那就是體內真氣波動澎湃有力,全都是淩駕在武道高手之上的先天高手,人多勢眾有二三十人,修為一個比一個強大。


    古廟廢墟周圍,聚集了許許多多三教九流的人,夜色濃重的山崗上,則聚集著一群大魔頭。


    在世俗世界,往日一個先天高手都少見,如果知道附近的山崗上聚集著這麽多先天大魔頭,隻怕正在圍觀的人們一下子就要一哄而散,甚至連夜逃離東海郡。


    濃濃的夜色中,趙霜盈盤腿坐在山崗上的一塊青石板上,臉上罩著一層麵紗,膝蓋上橫擺著一把古琴,眾魔頭誠惶誠恐地站在她身後。如果林天在場,可以發現不少熟悉的臉龐,之前在日出山脈內相遇的蛇八矛、陰陽二怪和骨長生等大魔頭赫然在列。和上次相比,簇擁在趙霜盈身邊的魔頭數量更多,也更加強大。


    “大小姐……”


    佘吞海匆匆而來,疾步衝上山崗,向趙霜盈說道:“大小姐,魚兒上鉤了!”


    “這不叫上鉤,而是身在甕中,明知是陷阱也無法脫身。”趙霜盈淡淡說道。


    “大小姐高明!”


    佘吞海佩服,在別人麵前,他眼高於頂不屑一顧,唯有趙霜盈這個聖女讓他心服口服,甚至是惶恐、畏懼,頓了頓,狠狠說道:“這一次,林天那小子絕對是插翅難飛死定了!就算他修為再高刀法再好,今晚也要死在這裏,風氏家族的家夥修為不怎麽樣,但機關算術絕對是天下數一數二,死在誅仙弩車陣下,林天他也不算冤!”


    “對,那小子死定了!”


    骨長生狠狠說道,大聲附和。


    遠遠看著被困在誅仙弩車陣內的林天,他雙眼通紅心頭暗爽,憋屈多日後,終於舒了一口氣。在日出客棧,他本想在聖女趙霜盈麵前賣弄一下自己的骨魔爪,沒想到,到頭來反倒把自己的一條胳膊賠了進去被林天一刀齊根斬斷,元氣大傷顏麵無存,這讓他對林天恨之入骨!眼看林天就要死在誅仙弩車陣中,心頭難以抑製的興奮起來,站在一旁的陰陽二怪中的陽老二也是一樣。


    “未必,一個仙門精銳,不是那麽容易殺死的!更何況,是四大隱世仙門中最厲害的乾坤刀宗的一個千年奇才!”趙霜盈說道,一手布下絕妙的連環殺將林天困在其中,如今,眼看林天插翅難飛,反而遠沒有眾魔頭那麽樂觀。


    “大小姐,你是擔心其他的乾坤刀宗弟子?擔心那乾坤刀宗大弟子葉北宮?”佘吞海問。


    “嗯,也算是,但那隻是其中之一。”趙霜盈淡淡回答,纖纖玉指輕輕按在古琴的琴弦上,想了想,沒有像如常那樣撫琴,手指虛按不動,似乎心事重重。


    “大小姐放心,沐朝已經率人去東來客棧了。沐朝老了,要殺了那些乾坤刀宗弟子是做不到,但拖延一段時間還是可以的,穿心箭例不虛發。”佘吞海說道。


    “希望吧,不過,我們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準備,劉公子……”


    趙霜盈淡淡一聲吩咐,一個又高又瘦的年輕人就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五官端正精致一表人才,可惜,左眼失明隻剩一隻眼睛。如果林天在場,可以發現正是劉平貴這個昔日在仙門考核中接下仇怨的紈絝公子。


    “在,大……,大小姐請盡管吩咐!”


    劉平貴看看高高在上的趙霜盈,再掃一眼周圍眾多似笑非笑如虎如狼的大魔頭,忐忑不安,不知趙霜盈這次又要安排自己做什麽。


    當初,在仙門考核時被當時的武道盟主左寒天蠱惑暗中加入魔神教後,他就一直提心吊膽,本以為加入神火閣後終於可以鬆一口氣擺脫魔神教了,沒想到,噩夢才剛剛開始。加入神火閣沒多久,體內的劇毒就開始發作了,皮膚開裂化膿,然後開始腐爛,在他六神無主快要絕望時,一個怎麽也想不到的宗門高手不請自來,給他送上了補天丹的解藥,代價就是要求他老老實實地做一個魔神內應,潛伏在宗門內收取神火閣各方麵的情報。


    從此,劉平貴就過了上提心吊膽的日子,在魔神教的暗中支持下, 吞下了更多的補天丹修為突飛猛進,體內積累的毒藥也越來越多,再也離不開魔神教,否則,三個月時間內沒有解藥,就要渾身潰爛而死,成為了魔神教打入四大隱世仙門的另一枚棋子!這次下山,就不得不聽從趙霜盈的吩咐任其擺布。


    “劉公子,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怎麽,我就長得那麽可怕不敢抬頭直視?又或者,不想繼續為我們聖教努力了麽?”趙霜盈問道。


    “不,不是的,我隻是……,隻是擔心林天那個小子。在大帝廟內,那小子好像……,好像認出了是我。大小姐有什麽安排,請盡管吩咐,我劉平貴生是聖教中人,死也是聖教的鬼,誓死效忠!”


    劉平貴趕緊回答,不敢抬頭看高高在上的趙霜盈,身上直冒虛汗。趙霜盈幾乎從未在眾人麵前親自出手,沒人知道她的修為到底如何,但看看佘吞海等大魔頭都對其誠惶誠恐言聽計從,就知道這個魔神教聖女有多厲害了。對她來說,隻要輕輕一聲吩咐,自己隻怕就死無全屍,甚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魔神教內,讓人痛不欲生的神通和辦法多的是!


    劉平貴惶恐不安,麵對趙霜盈這個淩駕在眾多大魔頭之上的聖女,身體難以抑製地一陣陣哆嗦,心頭心生悔意,後悔當初參加仙門考核的時候一時糊塗加入了魔神教,恨死左寒天那個人麵獸心的武道盟主了。可惜,為時已晚,這時候再怎麽後悔也沒用了。沒有解藥,會死得很慘很慘!


    “嗯,這就好,教主絕對不會虧待你的。這是接下來三個月的解藥,你拿去吧。”


    趙霜盈屈指一彈,一瓶丹藥就落在了劉平貴麵前。


    “大帝廟的事情,你確實沒做好,讓林天提前有了防備,太失敗了。不過,看在你兢兢業業已經盡力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免了你的懲罰,下次注意了。截殺乾坤刀宗弟子隻是我們這次東海之行的一個小任務而已,真正的大戲還在後麵,必須把東西拿到手。劉公子,到了櫻花島,需要你辦的事情還有不少,你可要繼續努力啊,絞殺四大仙門精銳的重任可就都交給你了,到時,你親自一個個砍下他們的腦袋!”趙霜盈語重心長,一副托付重任的樣子。


    她說得輕巧,劉平貴卻突然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樣身體一震,身體哆嗦得更厲害了。手一哆嗦,剛拿到手的丹藥掉落在了地上。想到要親手砍下一個個仙門弟子,乃至平時在一起修煉的神火閣師兄弟,他麵無人色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又不敢退卻拒絕,隻好哆嗦著領命退下。身後,趙霜盈哈哈笑起來。


    “哈哈,四大仙門高手齊聚東海櫻花島,真是讓人期待啊,哈哈哈……”


    趙霜盈哈哈大笑,一雙眼睛卻是冷冷的,站在其身後的魔頭們齊齊噤聲,和劉平貴相比也好不了多少,一個個誠惶誠恐。趙霜盈這個聖女的手段,沒有人比他們這些隨從更加清楚了,修為再高手段再狠的大魔頭,到了趙霜盈麾下都是服服帖帖的不敢有絲毫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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