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鯨法空帶回了房間,法空精致的眉眼上染上了些許怒火,頗為不讚同地看著他:“殿下,之前答應貧僧的,你都忘了嗎?”


    沈鯨的唇色是一片蒼白,在外麵呆得太久,眉目上都有片片雪霜,更襯得他肌膚如雪,仿若眨眼即逝。法空手指輕觸上沈鯨的眼,然後描繪起他的容顏。


    那指尖是溫熱的觸感,將寒霜都融化。


    沈鯨微瞪圓了眼。


    經曆過妖的世界,他很是熟悉法空給予他的這種感覺。心裏頓時有些不敢置信,半響方道:“大師,你是妖?”


    法空手頓了頓,隨即點頭:“殿下猜的不錯。”


    手指流轉而下,法空一手抱起沈鯨,一手脫下他在外已經冰涼的棉襖,眉頭微蹙:“殿下,答應的就要做到,你沒聽話。”


    竟然跑出去。


    殿下身體虛弱得很,這調理也得調理個兩三個月才能觸及風涼。可剛剛,他在寒雪中矗立那麽久。


    “我若不出去,就見不到父皇了。”沈鯨用控訴的眼神看著法空,“你根本沒想帶父皇來看我。”


    法空手微頓了下,隨即依舊輕輕拍向了沈鯨的臀部,難得強硬了語氣:“然而現在,是殿下先失諾了,殿下,失信是要受到懲罰的。”


    殿下如今身處濘泥,四周都是險境,稍有不注意,便會橫……法空停頓了下,那個詞語他連想都不敢想。


    沈鯨身子微微一僵,瞪圓了眼,怎麽也沒有想到法空大師會打他屁股,他用力掙紮起來,紅暈從脖子染上了臉,低聲叫著:“住手,你放開我,放開我。”


    然而法空的巴掌一聲聲落下。


    沈鯨梗著脖子,眼裏是羞惱的水霧。


    他有記憶來,還從未被人這麽打過,簡直是讓他氣的不行。他雙手抱住了法空的手,張嘴就咬上去,嘴裏喃喃:“你給我住手。”


    殿下臉上滿是怒火,燒的整張臉紅豔豔的,煞是好看。法空停住了手,嚴肅地看著沈鯨:“殿下,就算是在萬國寺,貧僧也無法保證萬國寺處處安全,不滲入其它人等,殿下如今處境,所行皆該慎重。”


    他一字一句,分明就是為他憂心。沈鯨鬆開了嘴,愣愣抬頭看著法空。


    他是知道來萬國寺會得到法空大師的保護,畢竟此人是個悲天憫人的大師,且母妃曾和他有過交情,可沒有想到會得到這個人這麽十足的關心,沈鯨愣了一下,隨即撇過了頭,低喃:“可你也不能那樣子對我。”


    動不動就打屁屁,簡直是羞死個人。


    法空微微眯眼,看著這樣別扭的殿下,莫名心裏升起了愉悅感,感覺這樣的殿下好可愛。嗯,羞惱的樣子看起來更健康了,讓人好想捏一捏。法空心理活動著,麵上卻是越板越嚴肅:“不這樣殿下記不清楚。”


    這樣比較記憶深刻。


    沈鯨哼了一聲,直接從法空和尚懷裏蹦出,掀開床上被子鑽了進去。


    然後,小眼睛看向法空:“我餓了。”


    “是貧僧疏忽了,殿下想吃什麽?”


    “燒雞,鬆子魚,紅燒肉……”沈鯨一個一個念起了菜名,硬是全點的葷菜,分明是在故意難為。法空卻隻是滿臉的寵溺,末了伸手揉了揉沈鯨的頭,低聲道:“好,殿下身子寒,是該吃些熱食。”


    他溫言和著他的話,倒顯得他蠻不講理似的,沈鯨拍開了他的手:“快去弄,我好餓。”


    說著鑽進了被子裏。


    法空輕笑看著,把被子打開道口:“殿下,罩著頭不好。”


    沈鯨於是又把頭鑽出來了,而後瞪了法空一眼:“快去。”


    “好,殿下,稍等片刻。”法空說著往外走了。沈鯨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微擰,他好像隨著身體變得孩子氣了。


    不過有了上一個世界的改變,這樣的改變,也沒什麽。


    這樣想著,沈鯨彎起了眉,也不知道這一世他會不會也陪著自己。


    忽然,滿室香味雲繞,沈鯨肚子咕嚕了一聲,就見法空腳勾起桌子甩到了床前,十道菜瞬間揮到了桌子上,香味撲鼻而入,每道菜都十足十的顏色好,還冒著熱乎乎的熱氣。沈鯨瞬間傻眼,直愣愣抬頭:“你變出來的?”


    腦袋一下子被敲了下,法空挽著袖子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鬆花魚:“貧僧差人迅速帶來的,快趁熱吃。”


    沈鯨眼裏滿是懷疑。


    “皇兄。”沈蝶推開了門跑了進來,看到正坐起來的沈鯨,迅速跑了過來,一下子就撲到了沈鯨的懷裏,沈鯨連忙將她抱住,輕輕拍著顫抖中的沈蝶。


    “太好了皇兄,你沒事了,蝶兒好害怕,蝶兒好怕皇兄也……”


    沈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法空一下子抱起了,法空滿是不讚同地說:“小公主,你皇兄身子不好,你剛從雪風中過來,身上多雪霜,會冷到他的。”


    沈蝶聞言,滿臉憂心:“皇兄,你現在感覺怎麽樣?有哪裏不舒服嗎?都是蝶兒不好,蝶兒不知道。”


    就這麽抱抱,哪裏那麽嚴重了!沈鯨瞥了一眼法空,而後朝沈蝶搖頭:“大師誇大了,我無礙。”


    然而話剛落,卻是喉嚨發癢,沈鯨努力壓抑的憋著,臉越發的紅。法空連忙放下沈蝶,上前坐到沈鯨的旁邊,一把握住了沈鯨的手,擰起了眉:“殿下,你還真是逞強。”


    他一手拍向沈鯨的背,那被壓抑的癢一下子爆發,沈鯨捂著嘴咳嗽了起來,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有暖意自法空的手掌傳來,漸漸的,沈鯨才止住暖和起來,那癢意也緩解了下來。


    沈蝶驚慌無措地在一邊看著,想要靠近卻又不敢,隻能抖著唇:“皇兄,皇兄,都怪蝶兒。”


    她真是沒用,明明知道皇兄身體不好的。


    “我沒事。”止住了一切,沈鯨拉開法空的手,安撫地對沈蝶笑了笑,“不過以後皇妹還是喚我哥哥為好,我也喚你妹妹,從此之後,我們不再是皇子公主,蝶兒,知道嗎?”


    沈蝶用力點頭:“知道,哥哥。”


    她說著有點難過,眼淚也雲繞眼眶,如果一開始就不是皇子公主,是不是母妃也不會那樣,她想母妃了。沈蝶難過的雙肩微顫,眼淚吧嗒掉落在地。像是知道她所想,沈鯨輕歎了口氣,朝她招了招手:“妹妹,過來。”


    沈蝶搖了搖頭,拿過椅子放到離沈鯨比較近的地方坐下:“哥哥,我坐這兒就好。”


    “母妃的仇,早晚有一天,我會報的,母妃她在天有眼,可不希望你為此鬱鬱一生,你可知道?”沈鯨不知道該怎麽安撫,隻能幹巴巴地說出這麽一句,而後歎息了一聲,他垂頭拉過自己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看起來就是妖怪模樣,他知道自己的身體,自己的耳朵也是如此,像是一隻妖怪,終歸是原主不小心著了道,沈鯨低喃,“你怪我嗎?如果不是我,母妃不會落到如此下場,你也不用陪著我四處躲藏。”


    沈蝶愣愣看著沈鯨,她心裏其實是有一點怨得。


    可是她也知道,哥哥變成這幅模樣,也不是他願意的。沈蝶稍頓了頓,搖頭:“母妃說,她沒保護好你,可我知道,其實是父皇的錯,他沒保護好我們,才會有人害的了我們。”


    語氣越發低落,沈蝶又是抬頭,堅定看著沈鯨:“哥哥自小身體不好,母妃讓我多多照顧你,可是我卻這樣,是蝶兒不好,蝶兒沒有照顧好哥哥。”


    沈鯨眼睛泛紅,怪不得原主那麽掛念她。


    法空看著兩人兄妹情深,互相推脫,忽的站了起來,輕摸了摸兩人的頭:“你們都是好孩子,不必互相自責了,飯要冷了,你們趕緊吃,不要辜負貧僧的一片熱心。”


    他說著把筷子各自放在兩人手中。


    “大師也一起吃。”沈鯨接過筷子,反應過來抓住了法空的手。


    法空拍了拍他的手,彎了彎眼:“貧僧吃過了,貧僧還有事要處理,殿下這次要乖乖呆在房間裏等我回來。”


    沈鯨臉嘩的一下子就紅了,連忙縮回手,撇過眼:“有事趕緊去,我和妹妹還有私密話談。”


    法空滿臉笑意,殿下還真是可愛。他轉身就走,出了門,外麵是一片寒風,有雪花飄飄落下,法空把門關緊了。


    忽有水霧浮現,水霧散去,女子一身白色長裙,袖口領口是水綠色紋落,點綴著黃色熒光,她有一頭白色長發,眉目溫和,一雙杏花眼定定看著法空,拉住了法空的手,頗為不讚同地說道:“主子,你說過為了人類和妖物和平相處所以入了這人類世界,可人類有人類的規矩和命則,我們妖精插手,會傷及自己,千年來,你都未曾在人類世界使用妖力,可如今,就一個小殿下,你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動用,就算主子妖力高,卻也避不了天道規則的反噬,主子……”


    法空抬手,撒下閉音罩,唯恐裏麵的人聽見。


    “我既出手,就知道後果如何。”法空擺擺手,示意水仙不必多說。


    “可是……”


    “我的命星已和殿下綁在一起,他生則我生。”法空忽然道,“這就是我這麽做的理由,水仙,你不必再多言了。”


    水仙聞言愣住了,她瞪圓了眼。


    這怎麽可能。


    主子的命星和殿下的命星……水仙半響不語,而後惶然道:“主子以前不是說,保住了這南國,就可保住嗎?”


    “命盤早已刻下,然而昨日貧僧遇到殿下後,命盤已亂,前路貧僧也已算不到,隻知道這一切和殿下息息相關,所以一切的改變必與殿下有關,水仙,貧僧也隻和你說到這裏,日後所做所為,皆要以殿下安危為重。”法空難得和水仙說這麽多話,他靜靜望著水仙,眉目是一片嚴肅,加重了強調,“水仙,你要記住,一切以殿下為重。”


    水仙閉了閉眼,而後恭敬跪地:“主子,水仙記住了。”


    主子向來慎重,他這麽說,那麽事實就該是如此了。


    然而,她卻不知道,法空這麽說,隻是因為,他覺得殿下可愛的讓人心疼,他抱著殿下小小的身體,覺得人生莫過於如此。


    那是一種法空從未感受過的滿足感,法空不知道如何描述,隻覺得此生,他要護住懷裏的殿下。


    命盤已亂,所有的一切即將重新刻盤,皆是事實。


    然而命星相伴相生卻隻屬他的一廂情願。


    他看到的是他的命星在向著殿下的命星靠近,就如現在,他看著憂鬱的殿下,就恨不得斬掉一切讓殿下難過的事情,好讓他開心。法空眯了眯眼,心裏念著佛經,悄然消失。


    他,一輩子為人妖共處思緒萬千,從未有過私欲。


    如今,卻僅僅是兩天,竟是染上了……不,法空掙紮著,許是因為他從殿下身上看到了希望,如果是殿下,也許可以讓人妖共處,不會再有如今人類對妖趕盡殺絕的事情發生。


    畢竟,殿下經曆過這樣的事情。


    雖然他是因為巫咒所致,才變成了如今半妖模樣。


    沈鯨和沈蝶吃完後,桌上還剩下許多。兩人靜坐一會兒,沈鯨就有些累了,他這身體,確實是太虛了。沈蝶看他強撐的模樣,乖乖得走上前扶住他:“哥,你好好休息,我守著你。”


    “你也陪哥哥睡。”沈鯨摸摸她的小臉蛋,小家夥眼眶紅紅的,乖乖看著他的模樣簡直讓他心疼,真是個招人憐的妹妹。有這樣的妹妹,就該好好護著,而且小家夥才剛剛經曆那樣的事情,一個人的話肯定沒休息好,會多想一個人哭鼻子,想想那樣的畫麵,沈鯨就覺得心疼。


    沈鯨鑽進被窩,挪到裏麵,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蝶兒身子暖,上來幫我暖被窩。”


    沈蝶小手指彎了彎:“可是……”


    “外袍脫掉,就沒有冰霜了。”沈鯨耐心的拍著。


    沈蝶瞬間彎起了眼,用力點頭。她把外袍脫掉,迅速爬上床,鑽了進去,然後抱住了沈鯨:“哥哥,蝶兒幫你暖暖。”


    沈蝶如今也不過七歲,卻經曆這樣的事情。


    沈鯨摟住她,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就聽著沈蝶低聲一句句幫他暖暖,慢慢入睡。


    “睡吧,以後一切有哥哥在。”他垂頭,看著安靜睡著的沈蝶,低聲說了句。


    原主的世界裏,與妹妹分開後,十五年的東躲西藏,因為外貌原因白天皆不能出現,隻能夜晚出現,變得更加陰森冷僻,他借了一個紅樓樓主的身,成就了自己的勢力,卻也日久生情。然而他對付了皇後一黨,卻沒有想到紅樓樓主會愛上皇後所生之子,反被他背後設計弄死了皇後,然後送他入獄,以此來奪得太子的心。


    而他法場受刑之時,重遇沈蝶。


    卻是沈蝶為救他劫法場,最終被萬箭射死。


    沈鯨喘息間,原主的一切事跡在腦海裏所過,他閉眼入睡了。


    接下來的兩天沈鯨都沒見到法空,是一個叫水仙的來給他們送三餐,而且頗為照顧。沈蝶很是喜歡這個大姐姐,夜晚的時候說了很多她的好話,沈鯨在她快睡著的時候才聽到她說:“水仙姐姐,和母妃很像。”


    沈鯨瞬間頓住。


    唯獨這個他辦不到,他救不回那個偉大的母親。


    他來的太晚。


    房裏很是暖和,外麵卻是冰天雪地。


    水仙忽的驚呼了一聲,趕緊上前扶住了法空:“主子,你這是……怎的傷的如此嚴重?”


    法空渾身都被雪覆蓋,像是移動的雪人,他臉上血色全無,走動間身子晃動著,竟像是要跌倒的模樣,聞言抬頭看向水仙:“貧僧無事。”


    “你這樣還叫無事,主子身上妖力已盡,竟是連這點雪也無法去除。”水仙說著趕緊除去法空身上的雪,雪去除後,這才看見他懷裏抱著一個人。


    那人被法空穿著華麗的衣袍,依舊可見那豔麗的容顏,她緊閉著雙眼沒有一絲的呼吸,然而皮膚紅潤,唇角微翹,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似的。


    水仙卻是能夠感覺到她的死氣。


    一下子就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她是知道這女人是誰,也知道她是怎麽死的,那樣死去的人怎麽可能一絲傷痕都沒有,分明就是主子動用妖力撫平的。


    主子竟是廢力做這樣的事情,水仙甚至可以感覺到主子妄圖起死回生之法,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開,竟是說不出話來,卻隻聽見法空忽然道:“水仙,幫貧僧將這一身的寒氣驅除。”


    水仙扭過了頭:“主子自己都不顧好自己,我不。”


    妖精不能插手人類之間的事情,更何況是起死回生。


    主子能夠安然回來都是佛祖保佑了。水仙雙眼一片紅,心裏有後怕地感覺:“主子,你做這事情前可想過我,想過萬國寺跟隨你的妖嗎?”


    “貧僧這不是沒事嗎?”法空揉了揉水仙的頭,滿目溫和,“貧僧不會讓自己失了命的。”


    “主子說得對,主子算好了,不會危及性命。”水仙哼了聲,幫忙消去了他身上的寒氣,從法空手中奪過了屍體,一把推開了門,對著裏麵就道,“殿下,主子為您找回了您母妃的屍體,這下您滿意了?”


    “水仙!”法空怒斥了聲,“你怎麽可以這麽以下犯上?”


    “主子為了奪回這屍體差點都沒命了,難道還要我捧著他伺候著他?殿下讓你過去就該想到這樣做的結果,主子,你可不是他的屬下下人,可由不得他這麽……”


    法空聽著她的話,忍不住的甩了她一巴掌:“退下。”


    水仙摸著自己的臉,滿臉不可置信,而後輕笑了下:“好,我退下。”


    她轉身飛奔而走,心裏滿滿的氣難平。


    法空則是迅速的合上門,轉頭看向被鬧醒了的沈鯨,沈鯨已經快速的起身,連同沈蝶一起。兩人走到他的身邊,愣愣看著依舊豔麗的母妃,沈蝶紅了眼,一下子就抱住了母妃的屍體,哇哇哭了起來。


    沈鯨也是朝母妃跪下,隻是,他目光看向法空。


    “為什麽?”


    明明可以不這麽做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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