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父!你竟連個女人都要我讓給他?弄得這般窩囊,倒讓我更想一刀殺了他!”


    “殺他?!你當真以為他隻是一屆文官?我縱使許你殺他,你動手試試!看看宇文家、長孫家會不會第一個反!看看尉遲將軍會不會動手!你看看你手下可真有人能殺得了他!”李淵一拍紙鎮,大聲怒吼。


    “自從我李家攻入長安,你就日日得了閑,和那趙家娘子鶯歌燕舞,朝中百廢待興你可曾管過?你可知,就是你嘴裏這‘記事’,替你定了這來年我李家登基後用的律例、典章,宗法製度?”李淵責備了李建成一番,便負氣離去。


    李建成沉默不語,拳頭攥緊,指甲沒入肉裏,怨氣更重。


    若這男人真是這般人物,那大父為何要他跟在二弟身邊,而不是在自己麾下?!


    兀得,他揮拳朝牆猛地一砸,愣將新修的牆體砸裂了個口子。


    杜冉琴已然回了秦王府,繞道去找了趟管家,多要了兩斤今年的新棉絮,要了兩匹褐紋灰絹。她閑著也是閑著,一時手癢,想給房喬做個新的褥子。


    她知道房喬不喜花哨的料子,選了許久才挑中合意的布,便跟撿到了寶貝一樣,忙跟管家道謝。管家倒是覺得新鮮,往年這褐色的布,都壓倉底,不招人待見的。


    忙乎了三五天,新被褥做好了。杜冉琴借著粗使女僮的名頭,將被褥送去了房喬屋裏。這幾日李建成沒找她麻煩,她日子到還算舒坦。


    不過,若說哪裏不順,說來也挺怪,早上她一向喜歡去搶那新蒸好的芋頭,可今日她剛吃了兩口,就覺得頂到了喉嚨,撐的想吐。


    “嗝——”一個飽嗝頂回來,杜冉琴皺了皺眉頭,放下了碗筷,轉而去尋了些酸梅、紅果下飯。


    誰知,午時她過去的幾天好日子就到了頭。立冬已過,天氣逐漸轉寒,李建成差了人讓杜冉琴直接去房裏見他。


    杜冉琴剛到,便覺一股水仙香氣撲鼻而來,頓時腳下步子便發了虛!真是倒黴透,遇上李建成就算了,還巧碰上她過敏源!


    趙雁秋在李建成房裏一直睡到午時,聽見門口動靜才懶懶爬起套好衣裳。


    “大郎,這麽早起來做啥?”趙雁秋見李建成已經收視妥當,有些埋怨。


    “都日上三竿了,你動作快些,我還有事要忙!”李建成聽見門開的聲音,知是杜冉琴來了,急忙把衣服扔給趙雁秋,催促道。


    趙雁秋踩上繡靴,耷拉著腦袋就朝門口走去,誰料,卻正和杜冉琴打了個照麵!她第一眼看見杜冉琴就不爽快,語氣也跟著厲了幾分:


    “閃開!”


    趙雁秋起床氣沒消,跟了李家這麽久也全然沒去掉受寵的壞脾氣,隨手就朝杜冉琴猛地一推。杜冉琴眼看著她靠近,花香更濃,頭更暈,被她一推,腳下一個踉蹌,竟向後倒下,摔在上。


    “噗哧”——什麽聲兒?杜冉琴正覺得邪門,一摸,懷裏揣的紅果竟不慎被擠破了,搞的地上一灘紅,好生狼狽!


    趙雁秋猛地見著這一大灘“血跡”,登時嚇醒了神,慌裏慌張,連裘皮都沒顧上披,就落荒而逃。李建成聽見門口有動靜,也出了屋,誰料竟見杜冉琴倒在“血泊”中,驀地臉色一沉,語氣也有幾絲不悅:


    “我隻叫你來捶背,你怎搞成這副模樣?”


    李建成也不知杜冉琴傷的重不重,難得低下麵子,蹲下身子,想去扶她起來。隻是他剛彎下腰,眼前就晃過一人,趕在他前,把杜冉琴抱入懷中。


    “哪來的粗野莽夫?!看不到她受了傷,我正要扶起來麽?!”


    “世子見諒,我剛從唐王書齋裏回來,就見著發妻受傷,草率冒失再所難免……”房喬聲音陡然低了八度。


    李建成這才看清眼前之人是房喬,更是起了一肚子火!


    “你的發妻?哈,真好笑!我從官衙將她納入府中的時候,她還不過是個官婢,現在倒成了你的發妻?!”


    “世子若不信可去民部查籍,在下雜務纏身,恐難陪世子前去了。”房喬說罷便將杜冉琴穩穩橫空抱起,沒了人影。


    李建成盯著二人遠去的背影,鎖緊了眉頭。


    等杜冉琴回過神,已回了房,房喬守在一旁,還有個老大夫正按住手腕診脈,一屋子沉悶。


    “玄齡,那不過是紅果汁罷了,無礙的……”杜冉琴忍不住起身出言解釋。她又沒傷沒痛,不值當的興師動眾。


    “大夫?”


    “這姑娘身體倒無礙,不過這脈象……往來流利,如盤走珠……”大夫默默碎念,每說一句,杜冉琴就驚呆一絲,房喬的臉色就凝重一分。


    饒是杜冉琴八歲前對這朝代幾乎一無所知,現在她也知道“往來流利,如盤走珠”這八個大字意味著什麽!這、是、喜脈!


    “大夫,這十兩銀子你收著,出門莫提給這姑娘診脈之事。”他謝過大夫,又掏出銀子,硬塞到大夫懷裏。


    打發走了大夫,她心情仍久久不能平複,她竟懷了孩子?難怪她這兩日起床了總覺得惡心!她心裏七上八下,忍不住偷偷打量房喬,看他神色。


    許久,他才鬆開了緊繃的表情,幽幽歎了口氣,說:


    “這長安……你也不能留了。”


    杜冉琴一顆心驟然被巨石擊中,雖是猜到他為何如此,卻仍舊不甘願。


    房喬見她一臉委屈,忍不住聲音放柔了些:


    “今日我若不在,這後果如何?你當真以為,世子會好心放過你?你肚子裏的孩子,恐怕等不到出生就會被折騰死。眼下看來,唯有平陽安穩,你去平陽家中找你阿父和妹妹吧,待安定了,我再接你回來。”


    她自知他所言不差,可現在離開長安,離開他,比三年前要困難千百倍。


    “路途顛簸,又這麽遠……”


    他聽罷輕聲一歎,捧起她的臉,在她額頭落下一吻,算是撫慰。


    “那……這次我要等多久?”


    杜冉琴仰起頭,縱使萬分克製,眼眶裏還是蒙上了一層霧氣。想想這三年分別的苦,想他的苦,她就沒法灑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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