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婉雲摸著發燙的右臉,瞳孔驟然放大數倍,猛地大吼了起來:


    “你、敢打我?杜冉琴、你等著……我——”


    “你什麽?就算是聖上重新重用蕭瑀,我房家也不怕你蕭家,我杜冉琴更不會怕你!我是看在百裏大哥的麵子上,一直忍著你,可你如今實在是太讓我失望。蕭婉雲,就算你要逞威風,也要先有逞威風的本事才行!”


    “杜冉琴,你住口!你這陰狠的女人,你竟然、竟然如此不顧你我兒時的情分,竟然大庭廣眾之下打我!”


    “哈!我沒聽錯吧,十年前我跪在你家門口,求你幫幫我,你給我踐踏的自尊,我可還沒找你討回來!”


    蕭婉雲胸口悶得喘不過氣,揪著小侄子的手又使了大力,這孩子從沒見過姑姑這種嚇人的模樣,“哇”一下子嚎啕大哭了起來,拚命甩開姑姑的手,躲到了正巧在自己身邊的房遺愛身後。


    遺玉見這小娃這般可憐,心頭一軟,忙上前牽住了這小娃的手,問道:


    “你是哪個院的?叫什麽名字?”


    “嗚……我今日剛入四門學,我叫蕭允之。”


    “好,允之,你阿父是誰?你看你姑姑正忙著,要不我們送你回家?”


    “諾,我阿父是……宋國公蕭瑀。”蕭允之抬著頭盯著眼前的幾個兄長,摸摸自己的臉又看看房遺愛和房遺直,眼神帶了幾絲疑惑。這兩個大哥哥,怎麽比他長得還像阿父呢?


    遺玉瞧著眼前兩個大人似乎是一時半會兒沒法結束,不願見這小弟被兩個大人嚇著,雖說她不懂娘今日為何這麽凶,不過娘畢竟是娘,她還是不害怕。


    “娘。我和哥哥們先送弟弟回去可好?”遺玉牽著小娃來到杜冉琴身邊,拽了拽她衣角。


    杜冉琴猛地一下子回過神,心裏頭“咯噔”一下。脫口而出:


    “絕對不行!”


    “娘!你怎的這麽不通情理!你看他都嚇成什麽樣子了!我娘怎麽幾日不見,變成了母夜叉?!”遺則也憤憤不平走上前抱怨。


    杜冉琴頭皮一陣發麻。頓時有些手足無措,這倆孩子這時候認死理可真麻煩,她若多說了什麽讓蕭婉雲察覺出什麽不對勁,可就麻煩打了!遺愛和遺直這倆孩子,絕不能離開房家,落入蕭家人手裏啊!


    到時候,這倆孩子可是得叫眼前這女人“姑姑”。隻怕蕭婉雲和蕭家人不會對這兩個孩子好到哪兒去!不成,這倆孩子的身世絕不能輕易曝出來。


    “哈哈,杜冉琴,連你孩子都比你要懂禮!”蕭婉雲瞧見遺則跟杜冉琴頂嘴。心裏頭突然豁亮了些。


    杜冉琴一陣氣悶,險些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偏偏巧就在她正想著解決辦法這時候,從她肚子裏跑出來的那一對活寶,可是翅膀長硬了。竟然趁她不注意將蕭允之給帶著跑遠了!


    “娘!你就放心吧,送允之回家,我們就也回家啦,我們在家裏等娘!”遺愛跟著幾個弟弟跑了幾步,心裏有些過意不去。轉身朝杜冉琴喊道。


    杜冉琴急忙轉身要去追,卻好死不死被蕭婉雲給攔住了!


    “慢著!讓允之回去,我可是還有好些話要跟你說!”


    “你做什麽!蕭婉雲,你腦子到底在想什麽?允之他才六歲,你竟然放心讓一幫孩子送他回家?!”


    “我都不擔心,你操心什麽!杜冉琴,今日你我二人在這碰麵,你不會以為,你打完我一巴掌,就這麽容易脫身吧?”


    不行,遺愛和遺直長得本就與蕭瑀有幾分相似,若去了蕭家,被蕭瑀見到,可怎麽辦?


    杜冉琴早就沒了與蕭婉雲爭鬥的心思,滿心掛念著那幾個孩子,找空子又要走,可卻又被蕭婉雲給攔住!


    兩人來來回回周旋了半天,杜冉琴耐性全然耗盡,毫不客氣,一吹口哨,叫來了隱在暗處的幾個獨孤家的暗衛。


    “快給我把她綁起來丟回百裏家的別院!再就是,給我找匹馬來,快!”


    她話音一落,伴隨著蕭婉雲尖利的抵抗聲,幾個黑衣人利落的一掌劈昏了這鬧成一團的女人,手腳麻利地給她上了五花大綁,又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匹棕馬。


    杜冉琴也不顧不得什麽體麵,穿著這身繁複的禮衣就跨上了馬背,一甩韁繩朝蕭家趕了過去。


    周圍看熱鬧的人,見著這局麵,忙交頭接耳嘀咕了起來,讓這剛從國子監大門走出來的一幫學生,巧給聽了去。


    “唉?你說,這遺則他娘怎的就和蕭家的二娘杠上了?”六皇子聽見周圍人對方才事情的議論,有些納悶,他與房遺則在宮闈獵場也算有些交情,聽他說他娘是個溫和通達的有趣人兒,怎的會……


    “……六皇子,今日的酒,我可能沒空去吃了,我有些事,得先走。”楊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拔腿就跑了。


    “哦,沒事,反正還有——”


    “六皇子,我也有些要事,今日恕不奉陪!”侯誌林也一皺眉頭,一閃跑沒了影子。


    “這可怪了……白吃的酒都不要麽……走,易明,跟我去喝一壺!”


    岑易明冷颼颼推開李元景搭在他肩頭的手,回道:


    “六皇子,我不沾酒,隻喝茶。”


    楊榭聽說了杜冉琴與蕭家人起了爭執,本放心不下想跟去看看,可猛地一想,她畢竟是當今一品誥命夫人,而他論起來則算是她晚輩……雖說他也曾一時懵懂,動了春心,可縱使相思難忍,他也忍到了這會兒,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亂了規矩!


    想到這兒,楊榭立刻轉了身,本是追著杜冉琴的馬兒,反倒調轉馬蹄往房家去了。


    而另一邊,侯誌林卻是毫不猶豫,策馬狂奔,追著杜冉琴一路往蕭家趕去。


    遺則駕馬帶著蕭允之第一個趕到了蕭家,他利索地從馬上翻身躍下,又伸手把這跟五弟一般大的小娃抱下來,這才鬆了口氣。


    “呼,幸好我跑得快。哈哈,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大,可看著你比他可愛多啦!”遺則瞅著蕭允之白嫩的小臉又綻開了笑容,不由也跟著笑了。


    蕭允之笑著點了頭,他也十分喜歡這小哥哥,拉著他想一同進家裏玩耍,可卻被遺則給搖頭推辭了:


    “允之,下次我再來找你玩,這次我怕是惹怒了我娘,我得早點回去跟她道歉才是。”


    蕭允之隻得略有遺憾點了頭,邁步進了家門。


    蕭允之前腳剛進去,杜冉琴的馬也就趕到了蕭家門前,隻見到遺則一個人站在馬旁,準備重新上馬,忙上前問道:


    “你大兄、二兄呢?!”


    “大兄二兄還有三姐他們三個還不能自己騎馬,在後頭跑著呢……”


    杜冉琴頓時鬆了口氣,幸好他們還沒到。


    “好,那快走吧,回家去。”


    遺則見娘竟然沒生氣,反倒有些納悶,呆呆點了頭,跨上馬背,準備一道走。


    可誰知,他們正欲離開,蕭家的大門便開了。


    蕭瑀和獨孤虹一同從裏頭走了出來,蕭瑀瞧見杜冉琴並沒多說其他,而獨孤虹則笑著上前道:


    “杜娘,來了也不進屋裏坐坐?方才允之說是遺則騎馬送他回來的,我這才忙出來看看,真是麻煩你了。不過本來是允之二姑去接他,怎的……”


    “哦,沒什麽!他二姑有些別的事情耽擱了,就勞煩我送他回來啦!今日我還有些事,就先不進去坐啦,改日我定再來與你聚聚。”


    杜冉琴忙找了個借口準備離開,生怕遺愛和遺直這倆孩子趕過來。


    “杜娘,你這麽著急走作甚?”


    “我——”


    杜冉琴正欲解釋,卻見蕭瑀的眼神驟然一變,瞪大了瞳孔,一陣不妙的氣氛讓她不由轉過了身,果然見著遺愛和遺直氣喘籲籲停在了蕭家大門之前。


    “娘!你來的好快!四弟也是,騎馬太快了,我們哪裏跟得上!”遺愛忍不住出口抱怨了幾句,汗水浸透了通紅的小臉,一卷袖子,一擦脖頸的汗珠,一塊楓葉形狀的朱紅胎記便清晰的浮現了出來。


    蕭瑀眼神驟然一變,猛地大步一邁,來到了遺愛身邊,將他的長發一把掀起,仔仔細細盯著這胎記看了起來。十一年前,他在房家別院度過的那一晚,他一直以為是個夢境,可是現在看來,隻怕不是個夢那麽簡單!


    “我蕭家是梁朝帝王之後,凡長子身上定有楓葉形胎記,出汗之後便是火紅之色,我一直疑惑允之身上怎麽沒有,原來……”蕭瑀說著說著突然一頓,站起身逼近杜冉琴,伸手扳起了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地問:


    “原來,允之真的不是長子。杜冉琴,你是不是該解釋解釋,你的長子身上,怎麽會有我蕭家的印記?!”


    完……了……


    一陣無力感襲上心頭,杜冉琴心中不由暗歎,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麽?她強行抗著蕭瑀強硬的手勁,轉頭對上獨孤虹,驀然怔住了。


    獨孤虹,她應該憤怒,或者不解,不是嗎?為何她……她這眼神,她這唇角,她臉頰的肌肉,分明就是驚喜之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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