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喬以安漆黑的眼眸裏就隱隱流露出無處可去的荏弱氣息,和一觸即碎的脆弱感,這讓顧星爵惹不住想靠近她,替她遮擋一切風雨。


    “以安,你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顧星爵原本就緊鎖的眉心,此刻擰得更緊了,他的聲音很好聽,低低的、沉沉的,帶著一股磁性。


    經曆了之前的慌亂,喬以安現在已經鎮定許多,隻是臉色仍有些蒼白,她仰起小臉,黑白分明的眼眸霧氣氤氳,“暫時沒有”


    她想要和他說的話太多了,隻是此時此刻,她不想去開啟那些令人難受的話題。


    安靜的病房內,顧星爵沒有說話,喬以安也沒有說話。一陣風吹過,她微微抖了一下,下意識的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顧星爵緩緩揚起唇角,心情亦隨之明亮起來。柔軟微涼的小手輕輕覆上他寬厚的手掌,那感覺很輕柔,就像一隻飛過滄海的疲倦蝴蝶,憩息在他掌心。


    他下意識的握緊她的手,低頭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眸,內心微微一動。都說眼睛是一個人的靈魂之窗,然而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做會說話的眼睛。


    喬以安的眼神告訴他,即便是她內心有再多的積鬱,隻要他陪在她的身邊,她就能夠獲得安全感。


    男人此刻的表情,就像冬日裏灑落在冰層上的陽光,既冷又暖,既明又暗,冷暖交替、明暗斑駁,那裏麵蘊含了太多複雜難辨的情緒,太多太多喬以安不想去辨別,也無心去深思。


    他的手很溫暖,這是她心裏最直觀的感覺。


    看著她蒼白小臉上淺淺的笑意,顧星爵久久說不出話來。但是他知道,從遇上她的那個雨夜開始,命運的齒輪已經了悄無聲息的轉動。


    愛上她,是命中注定


    沉默了一會兒後,喬以安漸漸的平靜下來,緩緩的陷入了沉睡之中,室內頓時沉寂下來。


    顧星爵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麵已是漆黑一片,玻璃窗上清晰映出室內的景象和他凝重的五官。


    解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顧星爵整個人深陷入深思之中,眺望窗外的夜景。


    遠方的霓虹和燈光交織而成的光束,點亮了半個夜幕,繁華的現代都市,即使到了夜晚,也依然充滿活力。


    今天的這一幕,和兩人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多麽相似。也是她在家裏受了委屈和刺激,也是他差點撞到她。最大的區別是,兩年前他們是陌生人,而今天,他們是相愛的人。


    一向在工作上無往不勝的顧星爵,在麵對喬以安的問題時,常常感到手足無措。明明想要好好保護她,想要時刻將她放在身邊,想要讓她遠離傷痛和傷害,想要讓她每分每秒都笑靨如花。


    但事實證明,一切都在朝著事與願違的方向發展。


    和記憶重疊的影像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喬以安瘦弱的身體,蒼白的臉,眼角隱隱閃著淚光,卻倔強得不發出任何啜泣聲,像一朵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白色小雛菊


    不該是這樣的,她本該有著幸福的人生,在雙親的嗬護下快樂成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顧星爵甚至開始懷疑,這段關係對於她來說,究竟是蜜糖還是砒霜?


    如果他沒有和她在一起,那麽她的父母、妹妹或許不會將貪婪的主意打到她的頭上。雖然可能她仍然過的不好,但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頻繁的被打擾,被逼迫。


    顧星爵聲地歎了口氣,收回視線,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外麵夜幕晦暗,他的心事亦同樣晦暗。


    因為傷口不是很嚴重,喬以安第二天就辦了出院手續。


    “我幫你跟學校請假了,這幾天,你就留在我那裏好好休息。”離開病房前,顧星爵摟住喬以安的腰,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吻了吻她柔嫩的臉頰。


    男人沉靜的眼眸化為溫柔的海洋,徐徐的向她流淌過來,就這樣被他凝視著,喬以安不自覺沉溺在他給予的關愛中。但是,那溫柔似水的眼神,同時也讓她心頭劇痛,痛到幾乎窒息。


    “我想回我自己的出租屋。”喬以安向顧星爵綻開了一抹動人的笑靨,但是那笑容卻未抵達眼底,反而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一次,顧星爵沒有像往常那樣笑著回答她,“好”。也沒有伸手寵溺的撫摸她的發頂。隻是沉默著,一言不發。


    這樣的沉默,讓他想起了兩人相識之初,對她沉默的暗戀,永遠都躲在不為人知的暗處角落。那個時候,顧星爵也設想過,一旦他對她的感情暴露在陽光下,很有可能就會像過分曝曬的冰霜一樣瞬間融化。


    所以,他在知道她接受了別人送的玫瑰花時,覺得與其要冒讓它融化的危險,倒不如把這份感情一直藏在心裏,至少還保留了一份暗戀的酸澀和美好。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想自己應該不會再跟她表白,不會在將她禁錮在身邊。


    愛情或許就是這樣,對的時間,遇上錯的人,不可以在一起。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不適合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下車時,喬以安才再度開口,“你去上班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她偏過頭看向他,清亮的眼眸已經恢複了昔日的淡定。


    “嗯。我下班了再來看你。”


    顧星爵斂了斂神,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仿若陽光躍升於冰川的笑容,突破了他之前帶來的縷縷寒意。


    喬以安隻覺心髒一陣不受控製的狂跳,隻不過是一個破冰般的淡淡笑意,卻已有足以懾取心神的魔力。


    看著喬以安離去的背影,顧星爵深邃的黑眸,似乎更幽暗了幾分,那深不見底的黑色潭水,把所有的光芒淹沒。


    男人的心裏微微一動,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空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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