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裏,小沅似一個頑固嫉妒的幽靈,不平的腳步聲比每一陣寒風的呼嘯還要更能喚醒沉睡的夜。[]


    她路過月薔薇的房間,門沒有鎖,她輕輕地推開門,然後,嫉妒心就像一瓶流淌的硫酸,迅速布滿整個房間,把那個伏在桌邊的那個女子的皮囊給化掉。


    當然,這也隻是在心裏這麽想想而已。小沅冷冷地看著月薔薇,沒想到她竟然是伏案而眠。而在桌子上,那筆記本的屏幕卻還是亮著的。她在做什麽呢?她就這麽忙?嗬,這個忙碌的人,如今,正用忙碌的腳步把所有人的空間都填滿。


    她看到了桌腳不遠處的那個帆布包。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就這麽把那麽重要的帆布包隨便堆在地上。然而,這樣的隨意,於有心人而言,卻很有益處。


    她聽到自己的心正在譜一首驚悚的曲,她希望那樣的曲子可以是死神鐮刀上的寒光,那奪命的琴譜可以收割掉她心中的刺。


    她一步一步地靠近那個帆布包,腳步聲現在比一隻貓還要輕。月薔薇還在睡,她的周圍到底不是一片帶刺的玫瑰或荊棘,把自己的城池圍成一個蕭瑟的、荒廢的莊園,閃爍神秘又陰霾的暗光。


    她鬼鬼祟祟地靠近了那個盛滿無數個神秘寶貝帆布包,如今,她是黑夜裏的老鼠,窸窸窣窣地尋找她要的那塊奶酪。


    找到了!她找到了那罐容器,那裏麵的鈈就是她的奶酪。她會把這塊奶酪送給一個可悲的人。可是,要快去快回,就像上次那樣雲淡風輕。


    她覺得她的確是變了。以前,是她的心在對自己說話,她用自己的方式聆聽自己心中最真實的聲音。


    可是,什麽時候,她的心與她的耳成了分道揚鑣的兩條岔路,她的耳朵會說她潛意識裏最想聽、也不得不聽的話。說話聲如夜裏的大雨,把柔弱的心音全部蓋過去。<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


    城堡的水牢永遠是沉沉夜,白天與夜晚沒有區別。


    小沅手中昏黃的燭光就是水牢的太陽,然,現在這束殘喘的光,比黃昏時如血的霞光還要殘缺--就像是一個沒有謎的陰謀,一路把水牢裏的可悲的靈魂裏的血一路燒過去。


    “又是你。”水牢裏的那個人一貫的開場白,永遠一成不變的音節,也不嫌膩。


    可是,她幾天滴水未進,卻還有力氣說話,可見,這精神是一件古怪的東西,適合撐著。


    “我來看你斷氣了沒有。”小沅的語氣很淡。現在,她也沒心情想出更有創意的對白,把姍娜比下去。


    時間的冷漠裏,小沅聽得到她的心跳聲,什麽時候,竟成了耳邊最強、最沉的噪音,比如水的夜,流的還要急。


    姍娜竟然還沒有死,傷口的感染竟然沒有要她的命。然而,那不也是自己當時的目的嗎?那時的她也不想她立即變成一對腐爛的屍。


    眼下,這樣做也沒什麽意義。她覺得有些單項的折磨根本不會有什麽太高太高的存在之感。尤其是,自己現在被悄悄地打敗--被自己最在意的人或事打敗,而後,其它的得意都順水而漂。


    “這次,你又想怎麽樣呢?”就像一切如她所料般,姍娜把自己給看死了,這一切,不過是又來找茬的新名堂。


    “你現在心情很不好。”姍娜笑了,笑聲雖弱,但就像是牢牢釘在自己牆上的釘子,還真無法忽略。


    姍娜在暗指什麽?怎麽?她瞧見了素琉璃在自己一廂情願的世界裏一筆劃過的痕?不,也許早在很久以前,她就看死了自己。這次,不過是鄙視的延伸,就像慣例一樣可笑。


    “是啊,我怎能在有你存在的夜晚還睡得著呢?”她還是想把半點時間浪費在口舌上,雖不至於非要爭個輸贏,但她確實想要聽見對方恐懼的顫音。哪怕隻是淡淡的水滴也好。


    “你要做什麽?”姍娜的心裏一寒,覺得事實的頭頂上有一把明晃晃的刀,這刀馬上就要揮下來。


    這些時日,她雖殘缺,但她還是心中有一絲奢望,她希望她的母妃能夠來救她。所以,她還是強忍著自己殘破驚悚的身軀,就這麽在水牢裏卑微地活者,哪怕隻剩下一口氣,而那感染的傷口的腐爛味道,在她的嗅覺裏開花。


    可是,這段苟延殘喘的序章還未寫下去,中途,就被打擾了。


    不知何時,就在那一兩秒時間的流逝裏,姍娜暮地發現水牢與平時不同了起來。一時間,她以為自己眼花了。


    水牢不見了,她像是從中被拎了出來,處在一個自己完全陌生的空間。她覺得自己是人們手中的小白鼠,如今,那個全部把自己心境包圍嚴實的人,手中的針,比死神鐮刀裏最尖的刀鋒還要鋒利。


    不,這一定又是月薔薇的古怪儀器!可是,為什麽在這大半夜的,會由小沅來使用?!那個來自異時空的旅人,又怎會輕易地把自己的東西隨便交於一個空有美貌的外行人?!


    難道……一個不好的念頭從心中升起,就像是森林裏的濃煙,很快就要占據整片森林。


    “你、你這是在亂用自己的權力!城堡裏的人絕不會讓你這麽做!”是了,月薔薇才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殺她,要殺早就殺了!那麽,這就是小沅自己的決定了。


    “這絕不是月薔薇,還有素琉璃的意願!你憑什麽自作主張--”望著小沅手中的針,姍娜心慌。她想要移動,但無奈,現在她就像按在板上的魚,再強勢的掙紮也抵不上命運係於身的鎖。


    “我是公主啊。”簡短的一句,徹底把姍娜的話攔了下來。哼,什麽時候,在別人的心中,她小沅這個公主要聽屬下的話了?什麽月薔薇,素琉璃,她自己才是有高貴的身份。


    “你--”姍娜氣結,卻也力圖挽回早已一半傾在烈焰焚燒的命運:“你若是就此對我下手,母妃是不會放過你的!”


    “那又如何?你的母妃陷害我的母後時,又何嚐考慮到她是一個城的王後?”小沅冷笑,笑容,似冬天的冷月,散發出素寒的光。


    這時候她竟然把綠妃抬出來?可是,綠妃安在?難道,一個喪家之犬還能搶奪遺落在路途裏的包袱不成?


    那就讓她不服來戰好了,讓綠妃也嚐嚐這城堡的防禦能力。她等著綠妃的報複。


    其實,這城堡裏要殺她還有一個逸風呢!殺與不殺之間,兩票對兩票,都是平手!她不認為她到時是一個被指著鼻子譴責之人。


    “隨你怎麽說吧!”實在沒空和姍娜廢話,天,很快就要亮了吧。思及此,小沅手中的針就這樣沒有懸念地紮在了姍娜的胳膊上。針筒裏流的的溶液,溶於水,也即將融入她的血。


    那究竟是什麽東西啊?是毒嗎?姍娜還想思考些什麽,可是,她虛弱的身體已經熬不住了。


    “真沒想到,這罐容器不僅僅是容器,還隨身附送一個另一個空間的實驗室。”小沅自言自語。若不是之前問過月薔薇,今晚被嚇到的第一人應該是自己吧。


    一切結束時,水牢還是那個水牢。時間無痕,沒有第二雙眼睛的窺視,誰還能說得清這裏發生了什麽呢?


    對了,要把這東西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就像自己內心的陰暗麵,要存放到無盡的暗黑的天穹裏,才是份量最重的安全。


    黑夜裏,小沅嘴邊的竊笑聲是玻璃碎裂時的光,而後,她要用鋒利的玻璃去割傷害她的命運。


    可是,可是--


    走廊的盡頭,竟然站著月薔薇,黑色的眼睛裏泛著不融於夜的光。


    “月薔薇,你、你醒啦。”仿佛自己最虛偽的靈魂被曝於陽光下,小沅慌忙把容器放到身後,且心虛地訕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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