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行咧嘴一笑,又是一副靦腆小男孩的表情,煙也抽完了,他把剩下的煙揣進兜裏,走過去把水和煙的錢都付了,老板娘還很貼心的問他嚼不嚼口香糖,於是吾行又買了一包口香糖,才在超市裏出來。


    魏不熟這會兒也回到了路上,兩個人並肩往那條土路上走,吾行一邊走小聲說:“我剛才問他們村收不收徒弟,說要介紹個同學過來學手藝,你猜怎麽著,那人對這話十分警惕,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是啊,這個村子裏的人對外人太謹慎了,讓人感覺他們在守著什麽秘密。”魏不熟剛才似乎也碰了釘子,他瞧了吾行一眼,趁著聲音問:“你是不是抽煙了?”


    吾行愣了一下,尷尬的堆了笑:“這次是因公抽煙。”


    魏不熟白了他一眼,歎了一口氣:“他們說的沒錯,我隻會教徒弟,不懂管兒子。”


    吾行看著他的表情,覺得他有點矯情。倆人往最裏麵的一條土路上走,拐進去第一家,格局就與前麵的不一樣,這裏實際上就是民戶,單隔出一間屋子做手工房,家主都是年紀比較大的手藝人,他們做的東西十分細致精巧,但也因為年紀偏大,活計穩而慢,所以一年裏隻出貨那麽一兩件而已。


    他們連著走了兩家,都是因為今年的訂單已經全滿了,不再接活了,一直到第三家,才被家主告知,能做,但是得先交定金,過年以後才能取貨,這其實就是變相意義上的第二年買賣了。


    魏不熟也沒跟人家糾纏,下了一個瓶子的訂單,說是竹編上的花紋要與瓷胎上的花紋一致,這怎麽聽怎麽像是找麻煩,但那老爺子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魏不熟不得不付了訂單錢,付錢的時候他有拐彎抹角的問了點事兒,老爺子精明的很,避重就輕的和魏不熟周旋著。等倆人從他家出來的時候,魏不熟那臉色都不太好看了。


    “嗎的,逼急了老子晚上偷襲。”


    “是是是,晚上才是您老的主場。”吾行知道他爸牛脾氣上來,憑他一己之力根本攔不住,忙不迭的給他順氣,心說這村子還真邪門,他們這種溫柔的方案顯然不太高明,其實就該讓老八過來,綁一個活的回去逼供。


    吾行一邊想,一邊笑自己太快進入角色,好好一個氣質富二代,現在都快成了土匪了。


    太陽馬上就西斜了,魏不熟也不想在村子裏耗下去了,倆人信步向村外走,他們打算從小土路的盡頭拐到水泥路上去,走著走著,吾行無意間往一戶緊閉的門扉上瞧了一眼,腳步立馬就頓住了。


    “爸。”吾行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那門楣邊上一塊,“你看那不是……”


    被雨水刷得掉了色的春聯一角,正露出一塊青灰色的痕跡,那是被人鑲在門楣裏的一枚銅錢。


    魏吾行腦袋裏劃過了什麽,他忽然想起他爺爺從小和他提的一句話,不由念了出來:“門鑲錢陰陽店,裁縫窗欞藏冥線。”


    魏不熟顯然也是知道這個典故的,“你爺爺那點嚇人的故事,到你這兒也沒翻翻新?”


    他拽過兒子,大踏步朝村外走,路過的幾個人見他手裏的瓷瓶沒了,還關切道:“怎麽的老板,找著合適的師傅了?”


    魏不熟輕快的回他:“找著了,都找著了。”


    可不都找著了嗎,“門鑲錢陰陽店”這是七門調的一句暗語。紮紙匠一般都是給死人做祭奠用品的,而七門調紮紙匠,白天開陽門做死人的生意,晚上開****做鬼魂的生意,更好的七門調會在自己的雙手外麵套上一層死人皮,這樣紮出來的東西才能結成陰陣。


    而門楣上鑲嵌的銅錢,就是為了給鬼魂認門的。這些典故道上的人已經知道的不多,要不是吾行他爺爺總給他講這些故事,吾行可能也就錯過了這麽一個大線索。


    謝家村裏的紮紙匠,一定和黑漆木棺材裏那個紙人有關係。


    出了謝家村,魏不熟也沒去邛崍那個莊園,他說他要想事情,竟然讓沒有駕證的魏吾行開車,吾行把車一路開回長生閣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魏不熟腦袋裏想的那些事似乎也有了雛形了,他拍著兒子的肩膀:“今天立你一大功。”


    吾行一邊跟著魏不熟下車,一邊趁火打劫:“那我得要獎勵,你讓我師兄教我收妖吧?”


    “你想學收妖?”魏不熟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搖著頭勸他:“咱們這一行要循序漸進,想學就得先從基礎來,沒學會走就想收妖?”


    吾行跟著他上樓,不服氣道:“那就從基礎的來,你不是說我這燈是收妖極品嗎?那我肯定是要學收妖的。”


    魏不熟苦笑了一聲,歎氣:“收妖講究心念無雜,無欲無求,修煉之前得先修心,你不是那塊料。”


    吾行急了:“我怎麽就不是那塊料了?”


    魏不熟也急了:“你連煙都戒不掉,還能給我心無雜念?”


    吾行閉嘴了,不是因為他心虛,而是因為他爸吼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師兄正好從樓上走下來。


    “師父,你們回來了。”他和魏不熟打著招呼,目光陰冷的掠了吾行一眼。


    魏不熟看看兒子,又看看徒弟,搖頭無奈:“他要跟你學收妖,你看著辦吧。”


    “他入門太晚了,根基又差,和老八學點拳腳就好了,收妖還是算了。”昆侖竟然沒給魏不熟麵子。


    “師兄我能吃苦,我以前不想學才會這樣的,我但凡想學的東西沒有學不好的。”


    “包括抽煙嗎?”昆侖把胳膊交叉在胸前,當著魏不熟的麵教訓起吾行來。“我之前和你說過什麽?”


    吾行蔫了:“修道之人講究清肺腑斬三屍,煙是濁氣,侵蝕肺腑,麻痹心神,另外它還是口中罪業,不管入不入道都不能碰。”


    “知道還沾?既然沾了還讓我教你收妖做什麽?”


    他語氣已經十分嚴厲,震得魏不熟在一邊兒都是嗔目結舌,他可從來沒見過徒弟這樣一麵啊。


    吾行自知理虧了:“我錯了。”


    魏不熟眼睛睜得更大,他兒子從來都是一頭強驢,今天這是撞邪了?


    昆侖麵色不變,冷喝:“去樓下站著。”


    魏不熟傻眼了,他們長生閣的小學徒犯錯都在一樓那麵畫著山河聚寶的牆前麵壁,這規矩是賀朝奉立的他是知道的,可沒道理風水輪流轉轉到自己兒子身上啊。


    更可氣的是,吾行那頭倔驢竟然一反常態,乖乖的下樓罰站去了。魏不熟不由深深打量了昆侖幾眼,你是怎麽做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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