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迪威奔馳在王宮的皇家走廊上,令他感到訝異的是,走廊上躺著的全是皇家衛兵和之前他所派來的人馬,此刻已經全部變成一具具不會說話的屍體。


    鮮血將朱紅色的地毯染成黑色,在落地窗上留下異樣的紋理,海迪威檢查了其中幾具屍體,不禁咋舌。


    “全部都是一刀斃命……”


    海迪威此時猶豫著是否應該回去搬來援兵,但是,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刻,時間耽誤多一秒,國王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險。


    片刻的思考過後,海迪威毅然地繼續向國王寢室奔去。穿過幽深的回廊,海迪威最終來到了寢室的大門前。把手上的血跡證明了侵入者就在這個房間之中,但時間已經不容許海迪威再有任何猶豫,他一腳踹開了半掩的大門,衝進了寢室。


    月色中,揮舞的長劍,寒光刺骨,異樣地閃亮。血花在空中綻放,“噗通”一聲,失去重心的身體,向地麵墜落,再也沒有生命的痕跡。


    “國王陛下!!”


    海迪威猛然拔出了佩劍,衝向寢室中央手持長劍的黑衣男子。這時,男子轉過身來,麵具上的小醜嘴臉讓海迪威湧出無限的憎惡。


    “鏘!”


    金屬撞擊的尖銳嘶鳴在空氣中回響,兩把劍交擊,燃起短暫的火花。此刻,海迪威握劍的手都在顫抖,憤怒充斥了他的胸腔。橙色法袍裝扮的男子和紫衣的女刺客這個時候同時做出了反應,想要幫忙,夜迦卻一邊用單手握劍抵住海迪威的鋒芒,一邊騰出另一隻手做出了阻止二人的手勢。其餘二人立刻停止了動作,回複了待命的姿勢。


    海迪威沒有放過這個空隙,抽回了劍,並立刻施展橫切,夜迦巧妙地將對方的劍挑起,化解了他的力量,但經驗老道的老將軍趁著力量鬆懈的勢頭,旋轉身體,使出了一個漂亮的回旋踢。夜迦避之不及,胸口被狠狠地踹了一腳,向後方退去。


    其餘兩名刺客礙於之前夜迦的指示仍然沒有出手相助,但顯然,夜迦也絲毫沒有讓他們幫忙的意思。感受到莫大的屈辱,夜迦重整了姿勢,發出了淒笑。


    “安格拉斯的狗啊,你的主人現在已經死了,你再怎麽掙紮都於事無補了。”


    “放肆!陛下的名諱是你能直呼的嗎?”


    “愚蠢,名字如果不是拿來給別人叫的,取它做甚?”


    “那麽暗殺者,你的名字取出來也是讓人叫的吧?報上名來!我也不想今天死在我劍下的,是一個無名鼠輩。”


    “可惜,死的人是你,海迪威叔叔。”


    “?!”


    再次摘下麵具,在老將軍眼前浮現的,是一張熟悉的麵孔,隻是……


    “夜迦?!是嘛……是你啊。”


    少了以前的純真,這張臉上的雙眼中充滿了怨毒和冰寒之氣。


    “還認識我啊,叔叔?在新宮的時候,你可是從來沒來探望過我。”


    “……”


    夜迦說的是實話,自從發生了那件事,海迪威確實一次都沒去看過夜迦母子,但這是因為他是個極度忠誠的將士。他深信,國王的騎士本應一切都遵從國王的旨意,除非那道旨意有違天道。但其實,安格拉斯在海迪威心中一直是個為人磊落的明君,所以隻要是國王的決定,海迪威做到了絕對服從。在安格拉斯將夜迦母子貶入新宮的時候,海迪威也沒有提出任何的勸諫,但他相信,國王這麽做一定有著作為一國之君不得不為的道理。但是,他確實也在默默地關心著他們母子。


    夜迦看到海迪威陷入了沉默,雙手也停止了憤怒的顫抖,不禁一聲冷笑,突然舉起長劍猛地向海迪威的胸前衝刺過來。


    “……啊!”


    利刃貫穿了胸下三寸的地方,身體裏的某個髒器遭到了致命的損傷,海迪威吐出了一口鮮血。


    “大意了啊,海迪威叔叔,以前跟我練劍的時候,你不是還教過我千萬不要在戰鬥中因為個人感情而分神嗎?”


    埋在海迪威胸前的夜迦露出了殘忍的笑容,他緩緩地拔出長劍,銀色的劍光帶著血色在空中劃出一道淒美的弧線,海迪威捂住傷口,單膝跪在了地上。血液滴落到腳下的紅地毯上,像被吸食一般,浸了進去。身受重傷,對手有三人,海迪威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勝算的時候,將視線移向皇後母女二人。此刻,她們正匍匐在安格拉斯的背上抽泣。


    “至少要救她們兩人走。”


    海迪威心中想著,再度站了起來。值得慶幸的是,其餘兩名刺客因為照顧到夜迦的自尊心,沒有出手,不然以現在的自己,在一對三的情況下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讓皇後母女離開。就算是現在,就算是舍棄自身,在這種情況下讓她們全身而退也是難如登天的。敵人可是能將走廊上的皇家衛士一擊必殺的暗殺者啊。看外麵那些人的傷口,應該是眼前這個穿紫色衣服的女暗殺者所為,她巨大的鐵爪與她細致的身體不成比例,整個人散發著冰寒的氣息。怎麽看都是一個高手。至於穿橙色法袍的男子,從服飾分析應該是魔術師,再加上夜迦。這個組合真是十分棘手。


    這時,一陣強風推開了閉合的石板窗,將屋內的鯨魚油蠟燭一口氣吹滅了六根。窗外已是電閃雷鳴、狂風大作,看樣子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夜迦望著窗外,眼神有些迷離。橙袍刺客像是讀出了主人的心思,“大人,時間不多了。”話音如寒冰般冷靜,而夜迦此時收回了渙散的目光,話音中帶著些許急躁,“該落幕了!”


    一道強光閃過,閃電將夜迦的銀色假麵映照得通體雪白,寒光暴露。後足一個發勁,夜迦要用海迪威教給他的劍術,弑殺自己的師父。從剛才開始,海迪威的頭腦就在飛速運轉中,他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內,思考出讓皇後母女都能安全逃生的策略。正因為他是身經百戰的大將軍,他才有勇氣在這種絕境中尋找逆光。


    海迪威麵對迎麵突擊而來的利刃,用劍身橫擋,但腳步卻一個踉蹌,利刃滑向海迪威的前額。劍刃近在咫尺,海迪威順勢身體往側麵一滾,避開了這次的致命一擊,但左眼眼角上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順著眼皮流下,海迪威視線被血液阻擋,無奈的閉上了左眼。


    “哈哈哈哈!怎麽了叔父,難道你害怕了嗎?”夜迦的第二波攻勢隨著他的嘲笑聲洶湧而來。海迪威則默默地拔出了腰間的匕首……


    “小心!”橙袍法師大聲提醒夜迦,衝刺中的夜迦一愣,急忙收勢向一旁閃避,一把匕首擦著夜迦的黑色披風破風而去,與此同時,另外兩把匕首準確無誤地向著另外兩名刺客各自的方向飛去。但是這兩把匕首被紫衣女子用巨爪很輕鬆地擋下了。就在這時傳來了另外3個破風的聲音,三人皆是反射性的回避,但他們突然發現,另外三把匕首並沒有向著他們的方向飛來,而是,各自向著意想不到的地方飛射。“咻!”“咻!”“咻!”錯落有致的三次聲響過後,房間變成了一片漆黑!


    剛才的強風將屋內的蠟燭吹滅了一半,而剩下的三盞,一盞在正前方最遠處,也就是夜迦突刺過來的反方向,一盞位於橙袍男子和紫衣女性的後麵,還有一盞則在海迪威身後靠近正門的角落。此時每根蠟燭的線蕊被海迪威攔腰截斷,一開始的三次攻擊隻是障眼法,海迪威的真正目標一開始就是這些燭火。同時,海迪威緊緊閉著的左眼猛然睜開,他成為了在黑暗中唯一擁有行動能力的人!原來,之前左眼受傷隻是一個障眼法,他的真實目的是在此刻擁有光明。


    “黑暗中飛舞的幻焰之塵,用渺小的犧牲換來暫時的光明……”橙袍男子迅速地開始詠唱咒文,海迪威已經奔至皇後身邊,說了一聲“失禮了!”就抱起皇後和公主開始往門外疾跑。令人驚訝的是,海迪威從熄滅蠟燭到抱起皇後母女,僅僅用了2秒不到的時間,甚至連橙袍男子的詠唱都趕不上他的速度。但這樣的神速,卻被一個人追上了。此時一個掛著巨大鐵爪的女性身影擋在了門口,那氣勢,沒有一點空隙。“可惡!”海迪威忍不住啐了一口,看來這個暗殺者是經過相當的訓練的。


    而橙袍男子那邊已經完成了短短三節咒文的詠唱:


    “……在暗夜中閃耀吧,光明術!”


    一個閃光的小球從橙袍男子手中冉冉升起,直至房頂,照亮了周圍的一切。


    夜迦正在起身,暗殺者擋在門口,橙袍法師似乎正在醞釀新的咒文……一切,都來不及了嗎?


    “將軍……”手中環抱的皇後娜美輕輕吟出了聲。


    海迪威剛欲將目光移到皇後身上,發現她已經掙脫自己的懷抱,向著夜迦衝去。


    “帶著我的女兒快逃!”皇後撲向了夜迦,將他死死地抱住。夜迦怒吼著,揮舞著手中的長劍。


    “母親!!!!”年幼的艾莉西亞撕心裂肺地喊出了聲,從刺客出現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次出聲,太大的壓力和恐懼,將她的聲音封印,而目睹了自己的父親在眼前丟失了性命,現在母親也要奔赴死亡的深淵,艾莉西亞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從眼中湧出,她拚命嘶吼著,似乎越用力嘶喊,自己的母親就越安全。長劍刺穿了娜美的身軀,但她還是牢牢抓住夜迦不放,夜迦瘋狂了,用力地捶打,腳踢,但就是甩不開這個沉重的包袱。


    “將軍!!”娜美拚命維持著自己的意識,她感到自己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艾莉西亞想掙脫海迪威的手,向自己的母親奔去,無奈之下海迪威擊暈了少女,以迅雷之勢撞開橙袍男子,衝向窗戶。


    所有房間內的刺客都露出一副“你瘋了嗎?!”的表情。這裏可是七樓啊!海迪威毫不猶豫地奪窗而出,玻璃碎裂的聲音過後,一陣雷鳴閃過,海迪威開始下墜。天空已經陸續落下了星星點點的雨滴。海迪威用比雨點還快的速度向地麵墜落。他突然亮出了手中長劍,刺進了一旁石壁的縫隙中。鋒利的劍刃劃破石壁,阻止了他們下落的勢頭。待在2樓左右的地方靜止後,海迪威護住胸前的公主,雙腳猛的一踏壁麵,身體反向彈出,借助庭院裏樹枝的緩衝,落到了地麵上。


    “幽語,去追!”此時皇後已經失去了意識,夜迦沒等體勢重整,急忙下令。


    身穿紫色衣服的暗殺者無聲地點了點頭,潛進了黑暗中。橙袍法師走到夜迦的身旁,還是用冷靜如水的聲音說:“大人,請您也趕快撤退吧,軍隊馬上就要趕過來了。”


    夜迦點了點頭,戴上麵具,閃進了走廊中。門外密密麻麻的腳步聲如窗外雨點聲音一般淩亂,終於,將軍的隨侍們因為擔心他們的長官而趕到了現場,看到屋中立著一個橙袍男子,他們臉上浮現出瞬間的詫異,隨後,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拔出了腰上的佩劍。


    “什麽人?!”


    橙袍男子背對人群,用手輕觸假麵,頓時假麵無聲地碎裂消失,露出一副削瘦且帶點清秀的麵容,他一邊褪去長袍的帽子,一邊轉身,一頭金色短發飄逸而出。當所有人都看清男子的相貌後,他們並沒有采取任何攻勢,相反的他們收起了自己的劍,帶頭的騎士甚至上前行了個軍禮:


    “尚書大人。”


    這個帶頭的人正是海迪威的兒子,迪安.斯坦納德。


    所有人跟隨迪安,立正站姿,右手往胸口一橫,向眼前的宮廷軍務尚書整齊行禮。


    “尚書大人,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國王陛下呢?”


    橙袍男子向一旁眼神示意,騎士們順著他的目光掃去,發現了國王的屍體,迪安衝上前去,確定國王已經斷氣後,又急忙撲向一旁的王後。


    “王後還活著,快叫禦醫!”


    聽到了意外的話,橙袍男子眼神難得露出了一抹動搖,


    “沒時間了,王後交給我,你們快去追趕刺客。”


    迪安看了看王後,又看了看橙袍男子,起身問:“刺客呢?”


    “刺客為宮廷侍衛總長,大將軍海迪威。現在,我命令你們把你們的長官捉拿歸案。”


    “什麽?!”所有騎士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他們深知海迪威的為人,不敢相信自己的長官會做出這種事。


    “胡說!將軍閣下怎麽會做出這種行刺之事!”迪安氣拔弩張,差點就要拔劍了。


    橙袍法師佯裝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不敢相信,要是沒有親眼所見,我定然不會相信,但海迪威確實就在我眼前刺殺了陛下。”


    “不會的!”


    “放肆,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橙袍男子眼神冰冷。


    “卡蘭!我跟了大將軍十幾年,大將軍是什麽樣的人我非常清楚,我今天要是相信你這個來路不明的宮廷魔術師的話,就是瞎了眼睛。”


    “那你的眼睛果然是瞎了,看看腳下吧,那是證據。”


    迪安將目光下移,注意到了地板上的物件。他躬身將其撿起,“這是……大將軍的匕首?”


    “哼,看來你還認得,不止這一把,現場這麽多把匕首都是在與我交戰的時候扔下的。他剛才位於此處,但現在不在,就是他畏罪潛逃的最好證據。”


    “……”迪安還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摸樣。


    “他挾持公主出逃,如果你們再不去追,王室的血就沒人繼承了!”


    迪安憤然,扔掉了手中的匕首,對卡蘭吼道:“我會追到將軍大人,讓他親口告訴你事實真相!”


    說完,他就帶領著騎士們離場了,房間中,又隻剩下了名叫卡蘭的男子一人。他歎了口氣,踱步到皇後身邊,看著她緩緩起伏的胸部,驗證了她還活著的事實。


    “真是悲哀啊,剛才死掉不就好了。”說著,他把手伸向了皇後的頭顱……


    又是一記雷鳴閃過,天空中貌似有條龍在怒吼,這是代表被滅族的皇家的憤怒還是代表了罪惡的張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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