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溫柔地灑在石板路上,少女垂下淡金色的長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一襲白色長裙下,她並沒有穿鞋。光著腳丫但卻絲毫沒有感覺到腳底板應該傳來的涼意,路兩旁的花海散發出各種芳香的味道,夜風襲來,卷起大片蒲公英的花瓣,花絮在風中亂舞,好似夜空中的妖精,又像倒著下的雪。


    花海順著石板路往前延伸,連接到一片平靜的湖麵。湖水反射天空中的明月,那麽圓,那麽近。湖上有一座石橋,這時,一位年輕的男子正坐在橋邊蕩著一條腿,嘴裏叼著狗尾巴草,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在發呆。男子的穿著很隨意,隻是把銀色的鎧甲拆開固定在胸口,右臂和肘關節這些關鍵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皮製的衣物,最惹人注目的,是他的腰間和背後,一共攜著七把不一樣的劍。兩把斜背在背後,一把插在後腰,然後側腰各插兩把。乍一看,讓人不禁猜想,這個人不是個嗜劍如命的瘋子,就是個賣劍的武器商人,又或者是個街頭藝人?


    少女笑盈盈地跑向男子所在的方向,風兒掀起她的白色長裙,淡金色的發絲隨紛飛的花瓣起舞。到了男子身邊,她默默地坐下,跑了那麽多路,呼吸卻沒有一絲紊亂。


    “艾因!”


    “幹嘛學我們跑步啊?你想要去哪兒動個念頭不就好了?”被喚作艾因的男子頭也不轉,懶洋洋地說。


    “跑步是件好事,風精們最喜歡跳舞了。”說著,白衣少女張開雙臂,又一陣夜風襲來,少女就像擁抱風一樣閉上了眼睛。


    艾因轉過了頭,看了看她嘴角的笑容,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兩人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但氣氛並不尷尬,時間對於少女模樣的女子來說並沒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少女正在跟風精對話,艾因則是在發呆。


    許久之後,少女抬高與風對擁的雙臂,伸了個懶腰,長舒了一口氣,拍拍肚子說:“啊~~~這裏的風真讓人暢快!”


    “模仿人類也拜托模仿的像一點好不,你現在活像個酒足飯飽的大叔。”


    “大叔?大叔不是這樣~~這樣的嗎?”少女一邊說一邊比劃,看著她的手勢,艾因不禁覺得她是不是把大叔跟什麽凶猛的野獸搞混了。


    “大叔就是40-60歲的中年人類啦,你那是什麽怪物,大叔沒有那麽長的尖牙,也沒有那麽奇怪的尾巴。”


    “那~~~~是這樣?”說完少女開始模仿起一個猩猩走路。


    “你那是還沒進化的大叔。。。”


    少女歪了歪腦袋,儼然一副沒聽懂的樣子。


    艾因歎了一口氣,撥了撥前額被風吹亂的劉海。也許正因為這個少女擁有無限的時間,所以她學習起人類的知識,進度並不理想。她有時就像個孩子,跟著你問這問那,有時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能問到你爆笑出來。但是,也許天生缺乏幽默感,艾因並不常笑。少女也經常問為什麽不像其他戰士那樣能夠開懷大笑,而艾因曾有一次耐不住少女不厭其煩的提問,回答說:“他們是把每一天當做末日來看待,而我卻還愛惜著自己的生命。”一開始,少女並不太懂這話裏的意思。但後來通過自己的觀察,漸漸地明白,年輕男子是很認真地去活著。人人都會珍惜自己的生命,有些人及時行樂,即使明天戰死沙場也不要緊。但艾因卻為了生存,竭盡全力,努力到連笑一笑的閑暇都沒有。常常有人說,他活的太過認真。當聽到有人這樣說時,他也隻會皺皺眉頭,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默默離開。艾因是不合群的,所以在這個夜晚,大家都圍著篝火慶祝白天來之不易的勝利時,他卻一個人來到湖邊,操起劍來,與頭腦中假象出來的敵人對決,而現在,他練劍練的累了,才會偷懶似得坐在小橋上,聽著晚風,嚼著狗尾巴草根。其實別看他現在氣定神閑的,他剛才已經持續完成了1000次以上的斬擊和刺擊動作。艾因是個很努力的人,這也是少女對他這麽好奇的原因,她不明白為什麽人類可以像他這麽努力,她的心中,有個久久未曾解開的結。


    她想了解人類,如同渴望一般。但艾因卻總與她保持距離,並不是嫌棄或敬畏少女的身份,他隻是單純的不善交際而已。但是,令艾因頭疼的是,似乎自己越是想遠離少女,少女就走得更近,到最後,艾因隻能隨便她跟著了。其他人都挺羨慕艾因,認為他是唯獨得到祝福的人,但是艾因卻明白,這隻是由於少女大到可以出一百本書的好奇心使然。艾因身邊的每個人都害怕少女知道的太多,他們害怕如果少女對人類了解的太多,會不再站在人類這一邊。畢竟,人類有著太多太多的缺點和黑暗麵。而少女就像完美本身,散發的光華讓任何人都不禁避開視線。但隻有一個人,不僅不怕少女,而且對待她就像對待普通16歲女孩那樣,盡管少女的實際年齡可能要在這個數字後麵加上一長串的零。


    少女名叫伊利婭,是這個世界的神。她司掌光明的力量,混沌初期,由至高神依法利斯創誕的光之女神。


    “喂~~~”伊利婭看艾因很長時間都沒有反應,貌似無聊地發出了撒嬌的聲音,當然,她不可能會有無聊這種情緒,也不會撒嬌,一切都是模仿。艾因這樣想著就覺得不知道該用什麽反應去應付她才好。


    “喂~~~~~~~~”伊利婭把尾音拖得更長了,她的大眼睛盯著身旁的艾因,讓艾因覺得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我可是有名字的啊。”


    “但是人類稱呼跟自己親近的對象,不都會省略對方的名字嗎?我昨天看到蕾娜也這麽喊你啊,你還答應了哎。”蕾娜是軍營裏的主廚,天真爛漫的樂天派,特別喜歡穿女傭的服飾,就是女仆裝啦,每天都換一套新的。雖然名為主廚,但做出的料理卻讓人實在不敢恭維。軍中的戰士之所以還沒辭掉這個16歲的業餘廚子,其實主要是因為她給戰場上的男兒帶來了太多彌足珍貴的歡樂。順帶一提,她的16歲,可是貨真價實的。


    “我可不覺得我跟你有那麽親近。”


    “唔~~真薄情。”伊利婭鼓起了腮幫子,裝作發怒地瞪了一眼艾因。有時候,艾因覺得,這位尊貴的人似乎特別喜歡捉弄自己。


    艾因懶得繼續搭理她,拿出了一片樹葉。現在隻有一個辦法可以讓這個少女閉上嘴巴。


    “哦~~”伊利婭不再多說,屈起膝蓋,用雙手托著腮幫子,安靜下來。接下來,艾因將嘴湊上樹葉,幾個音階不可思議地響起。接著,音階連成了旋律,旋律優美,悠揚而又優雅,帶著一點悲傷,一點古樸,伊利婭靜靜地閉上眼睛,她很喜歡聽艾因吹奏樹葉作成的曲子,很像聖堂裏為騎士們唱誦的挽歌,卻少了幾分雄渾,多了幾分淒切。但是,這絕對是一首美麗的曲子。艾因眼神中透露出的神彩也帶著些許迷離和幻滅,月夜下的側臉俊秀地令人窒息。


    不久,隨著旋律,伊利婭默默地站起來,眼睛還是閉合著。她右手高高地抬起,同時,左手捏起了一小簇裙擺。迎著月光,少女一個人跳起了圓舞曲。像池塘邊沾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如此聖潔,如此無暇。伊利婭的舞蹈和艾因的葉笛配合得完美無缺,可惜這是場世人都看不到的表演。這場表演,隻屬於他們兩個人。


    “啊!!”一聲慘叫劃破夜空,中斷了美麗的旋律和優雅的舞蹈。片刻的沉默後,無數聲音從遠方傳來。有廝殺聲,兵器交擊的聲音,也有森林裏動物驚懼的鳴叫聲。


    “是營地的方向。”一道火光衝天而起,轉眼間,火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巨大,把黑色夜空的一角染成了血紅色。艾因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女,也不多說,就向著營地跑去。他並不需要告訴她去安全的地方躲避,或者跟緊自己,因為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夠傷害這個少女,也沒人敢傷害這個少女,所以她怎麽行動都是她自己的事,跟艾因無關。白衣少女默默地看著艾因跑遠,她並沒有立刻跟上去。


    清冷月光下,一株白蓮,孑然一身,孤芳自賞。白衣少女輕落在白蓮邊的荷葉之上,依偎在白蓮身邊,輕撫潔淨得能透過月光的花瓣。


    岸邊在夜風中沙沙作響的草野一片陰霾,似乎通透的月光也無法驅散無盡的暗影。


    白蓮似唯一的光明,可卻不被允許跨越湖麵,岸上簇擁而生的野草好像對白蓮充滿乞求,但又對她抱著冷漠的疏離。


    少女抬頭仰視皎月,月光如絲,纏繞著屢屢惆悵,似一張薄紗,輕蒙在少女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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