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色光柱突然拖著巨大的轟鳴聲從山峰的背麵騰起,照亮了百裏範圍內的天幕,直衝雲霄並驅散了徘徊在山頂的雲層,將那裏的雲衝擊成了漩渦的形狀。


    那震耳欲聾的聲響讓正被栓到樹上的馬匹都驚得發出高亢的嘶鳴並四處亂蹦起來,梅露琺手上的韁繩因此險些脫手,還好紮紮茶幫她拽住了,不然眾人可能就會看到少女與馬賽跑的一幕了。


    凱爾洛亞抬頭望去,看著那瞬間破開雲層上所有陰霾的光柱,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這是?!”達隆走到凱爾洛亞身邊,臉上的表情也有些驚慌。


    “好純粹的光屬性瑪那……”凱爾洛亞感歎道。


    “你知道那是什麽嗎?”達隆轉過頭偏向凱爾洛亞問道。


    “不知道,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但是不知為何,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凱爾洛亞一直盯著光柱看,聲音中出現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感。


    “諸位。”盧提安帶著他的騎士們從後麵跟了上來,緊張地說道,“那是什麽東西?跟你們的同伴有關麽?”


    “你說艾莉西亞?”達隆想了想,雖然一時無法判斷究竟這兩者有沒有關聯,但直覺告訴他自己必須得馬上動身了。


    “反正對於亞拉托藏身的地方,我們現在也沒什麽線索,不如先朝著那道光前進,去看看究竟吧。”凱爾洛亞提議道。


    跟在盧提安身後的卡倫一直擺著一副苦瓜臉,這時候仍不氣餒地勸說著自己的主人:


    “大人,前方情況未知,繼續前進下去凶多吉少,還是請您為了大局,慎重行動。”


    “卡倫,既然凶多吉少,對於這些冒險者來說也是一樣的,我還是想要幫助他們,你就不用再多說了。”但是,盧提安看來是心意已決,無論卡倫怎麽勸說都不會反悔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卡倫無奈地搖了搖頭,轉向後方對著其餘七名騎士肅然地說道:


    “你們聽好了!不惜犧牲生命也得保證大人的性命安全,不要忘記你們的使命!”


    “是!”七道有力的回答聲同步響起。


    突然之間,氣氛一下子被這家夥搞得有些壯烈。達隆抽搐了幾下嘴角,用不滿的語調說道:


    “你們能不能別這樣,搞得我們好像要去送死一樣。”


    卡倫聽了達隆的話,立刻就怒氣衝衝地回道:


    “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家夥,我們現在才會在這裏的!希望你的那個同伴有值得我們這麽做的價值!”


    (當然值得了,她可是加爾巴迪亞的公主啊)在心裏這麽想道,達隆無奈地歎了口氣。


    法芙娜在一旁安撫著還在亂蹦亂跳的馬匹,梅露琺則是拿出一本魔法書開始背起了什麽東西,紮紮茶一臉淡然地望著光柱的方向,拳頭卻捏得緊緊的。


    “事不宜遲,我們出發!”誰都沒想到,發號施令的人居然是盧提安。但是大家在聽後都沒有異議地踏出了步伐,唯獨達隆還停留在原地繼續瞄了一眼山背麵的那道光柱。


    “為什麽……我覺得我以前似乎見過這樣的景象?”


    黑色的山,衝天的光柱,達隆在腦海中尋找著記憶的碎片,但卻隻是徒勞無功,於是他隻能搖了搖頭,跟隨上其他人的腳步。


    同一時間,在亞拉托舉行“人體實驗”的洞窟,準確的說,是曾經還是洞窟的地方,現在已經被一股強大力量給削成隕石坑一樣地形的地方,正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女人一頭長及腰身的金發正隨風淩亂地飄舞,她雙眼中不含一絲情緒地望著天空上的雲層漩渦,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將她和遙遠的天際相連,也把她全身都包裹在耀眼的白光之中。


    男人留著一頭桀驁不馴的紅發,他正表情扭曲地按著自己左邊的肩膀,而那隻肩膀以下的部分,此時已經全然消失不見了。鮮血從勉強可以稱為袖子的碎布裏流出,滴滴答答地淌到黑色的土地上,那裏的土地就在一分鍾之前還是組成洞窟的石壁。


    “可惡,究竟是怎麽回事!?是法術出了問題麽?”似乎斷臂的痛覺已變得無所謂似的,現在對於男人來說,眼前這常理無法解釋的情況所帶來的源於未知的恐懼已經淩駕於一切感覺之上了。


    一分鍾之前,從艾莉西亞身上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光之能量,那股可怕的能量造成了爆炸的衝擊波,亞拉托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被炸飛了出去。


    等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所在的洞窟已經被腳下這個焦黑的大坑所取代,而自己的左臂也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亞拉托絞盡腦汁想要理清頭緒之時,那道衝天的光柱漸漸隱去,並聚攏到艾莉西亞的身上,變成了籠罩在她身上的白色光膜。發出朦朧白光的艾莉西亞美得不可思議,但也讓人覺得她好像是一具沒有感情的人偶一般。


    突然之間她低下頭,與亞拉托展開對視,紅發的魔法師因此不禁打了個寒噤。從艾莉西亞的瞳孔之中,一股無形的壓迫感穿透而出,讓亞拉托感受到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亞拉托開始語無倫次地大聲吼叫,但艾莉西亞隻是漠然地盯著他看,隨後問道:


    “艾因……在哪兒?”


    “艾因?你到底在說什麽啊?”亞拉托為了藏住自己的慌張情緒,故意把聲調提高。


    “艾因……艾因……”


    “這女人,瘋了麽?”亞拉托啐了一口說道,貌似現在的艾莉西亞已經聽不進任何話語了。


    斷臂處傳來的疼痛感以及眼前這個女人那不明所以的表現,逐漸地將亞拉托的恐懼情緒轉變為憤怒。


    自從多年前開始,亞拉托的法術就基本沒有出現過失誤。即使是在鬥技場上與達隆較量時,因為服下“神之時間”自身達到了亢奮狀態,他的詠唱也沒有因此有過一絲一毫的差錯。


    所以,現在艾莉西亞達到了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態,原因應該不是出在亞拉托身上,如此冷靜地分析後,亞拉托看向艾莉西亞的眼神就變得越來越凶狠並充滿了怨氣。


    啊~一定是這個丫頭惹的禍,全都是因為她所以現在才會弄成這樣。本來的話,隻要按照亞拉托預先設想好的方法,艾莉西亞將變成一具惟命是從的傀儡,亞拉托說什麽,她就會做什麽。但現在,艾莉西亞不僅聽不進亞拉托所說的任何一句話,而且完全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僅如此,從她體內不知為何竟然有這麽恐怖的光屬性瑪那流瀉而出,這簡直是怪物級別了。


    為什麽遇到達隆他們開始,自己就非得一定要這麽倒黴呢?不管是那個黑衣的臭屁戰士,還是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丫頭,就像攔在亞拉托人生道路上的絆腳石,讓他一頭栽進泥坑裏深陷其中。這種渾身都是泥漿無法脫身的感覺,讓亞拉托的內心變得越來越狂躁。


    他要報複,報複所有傷害他的人,以牙還牙,加倍奉還,才是他的人生信條!


    亞拉托的精神變得愈加得不穩定,他已經無法再平複內心這種似乎隨時會撕裂身體跑出來的怒氣,於是他單手結印,用瘋狂而不穩的音調念起了咒文:


    “以吞噬萬物的黑色,雕刻蝕日之痕,化為永劫的漩渦,毀滅即為混沌……”


    隨著亞拉托的詠唱,一道由黑色沙塵構成的漩渦開始在破曉的天空慢慢成形,漩渦的中心像是要將周圍的光都吞噬進去一樣。這正是在鬥技場上亞拉托因為凱爾洛亞創界術的幹擾所無法施放出來的法術,地屬性大魔法,黑洞!


    ……


    行走在山路上的達隆一行,看到從山背麵騰起的那道光柱逐漸隱逝,而旁邊卻漸漸地籠罩起黑色的沙塵雲朵。


    “那是……?”凱爾洛亞用嚴肅的表情觀望著山頂,突然停下腳步,“那是‘黑洞’!請等一下!”


    說完,凱爾洛亞就閉上眼睛,單手平舉向前。


    “偵察術!”


    跟在他身後的人都隨之停止了前進,靜靜地等待著結果。半晌過後,凱爾洛亞重新睜開眼睛,點了點頭說道:


    “沒錯!是亞拉托的魔力!”


    “那這麽說的話……”達隆的目光隨後向那參天光柱原來所在的位置瞟去。


    “他應該是在對付什麽人吧,但是居然要用到這種規模的法術,到底是什麽樣的對手啊?”凱爾洛亞不安地說道。


    天空上的黑色雲朵漸漸變成一片籠罩整個山峰的大漩渦,從漩渦的中心湧出恐怖的吸力讓山間仿佛刮起了一陣狂風,吹得凱爾洛亞和梅露琺的長袍迎風鼓動。


    “那是什麽樣的法術?”盧提安捂住被狂風吹亂的金色劉海,湊上來問道。


    “單論破壞力的話,絕對是對軍和對城級別的。上次在提爾汀鬥技場,亞拉托曾想要使用這個法術,但因為被我的創界術阻止所以沒有施放成功,但是那天一旦成功的話,後果一定不堪設想。”凱爾洛亞為了遮風,把長袍的帽子戴上,同時用手按住它說道。


    “對軍和對城級別?意思是那個法術擁有毀滅一個軍團或者一座城池的力量麽?!”盧提安驚訝地說道。


    “沒錯,根據使用者的不同,最低也至少是對軍級別的法術。”


    “天哪……”盡管在如此大風之中,盧提安還是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大人,繼續待在這裏實在太危險了,不如……”卡倫的聲音在風中響起,眾人一致地回頭看去,“冒險者們,你們也是,不要為了你們的同伴把命都搭上了,還是先找個地方躲一躲吧。”


    對於這種謹慎的言論,達隆不能苟同,對於他來說現在不知生死的艾莉西亞才是當務之急。


    “不行!艾莉西亞一定也在那裏,我得去救她!凱爾洛亞?”達隆說著向自己的友人看去。


    “我們距離山頂還有些距離,這種距離的話讓梅露琺.朗妮居士為我們大家施放一個水屬性的護盾就沒有問題了。”


    之後,凱爾洛亞囑咐了梅露琺幾句話,這個粉色短發的少女點了點頭之後認真地說道:


    “我法術的作用範圍可能沒有那麽大,所以請大家盡量靠緊點。”


    隨後,她就召喚出一個水屬性的護膜像個大氣泡一樣將所有人包在其中。


    “這樣就可以了麽?”梅露琺看向自己的老師問道。


    “嗯,雖然冰屬性的護盾效果更好,但按照這個距離來說,這種法術就夠了。”凱爾洛亞肯定地說道。


    “啊!快看!”突然,有個騎士神情緊張地手指天空,大家都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隻見天空中那個黑色的漩渦一下子沉了下來,眨眼之間就覆上了地麵。


    狂風因此而有了短暫的停歇,在這一瞬間,世界仿佛都靜止了下來。


    一名騎士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而這個動作,就像是觸動了什麽開關,讓靜止的世界又動了起來。


    剛才的停滯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山間重新爆發出新一輪的風暴。


    強大的吸力席卷而來,周圍的樹木都像要被巨大的抽風機給吸過去一般地搖晃起來。梅露琺的水屬性護照也在風中持續地改變著形狀,看樣子就像隨時都會破裂一般。


    用手臂遮住鋒利如刀般的大風,達隆遠遠得望見,山背麵有好多樹被連根拔起,卷上天空,鑽進了那個黑色漩渦的中心,如同被巨獸之口給吞噬一般。


    ……


    亞拉托正瘋狂地大笑著,模樣極其癲狂。那道惹眼的光柱和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現在已經全部被那朵黑色的巨雲吞噬,這種恐怖的吸力將方圓數十裏的所有樹木都連根拔起吞噬殆盡,轉眼之間,這裏就變成了一塊山中荒地。


    “啊哈哈哈哈哈哈!”亞拉托不知為何心情變得愉快,所以不斷發出無意義的笑聲。雖然對他來說除掉艾莉西亞並不能帶來任何的好處,但他卻隻是覺得這麽做了以後非常的暢快。


    直至黑雲撞上自己前的最後一秒,艾莉西亞的臉色都沒有產生任何的變化,但是,那副目空一切的尊容也隻能延續到那個時候了。在黑洞法術的巨大壓力下,任何東西被吸進其中都會被無情地碾碎至渣,這個結果雖然和亞拉托一開始預想的相差甚遠,但無論如何也能給達隆造成巨大打擊了吧。


    然而,為此結果卻賠上一隻手臂的代價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劃算,總有一日,一定會讓達隆加倍奉還!亞拉托如此想著,按著自己的左肩,在法術還沒結束之前,就轉身想要離開了。


    黑色的漩渦在飽食一餐之後,即將化為泡影,周圍的景色和那個煩人的女人都將隨之消失。亞拉托認為,這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結果。


    但是,亞拉托再一次猜錯了。


    ……


    “啊!!!!!!!”不可遏製的悲鳴從紅發魔法師的嘴中發出。


    一口鮮血湧上咽喉,接著被亞拉托就這麽噴了出來。


    他顫抖的腦袋漸漸地低下,視線往自己的右半邊身體看去,接著他發現,本應在那裏的某樣東西不見了。


    原本連接著右臂的肩膀,現在孤零零地長在那裏,其下的部分卻全都消失了。


    “!!”


    在失去左臂之後,自己的右臂居然也不翼而飛,亞拉托的表情已經不能僅僅用扭曲來形容了。


    他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去,在那慢慢化為黑色砂礫消卻於空氣之中的法術殘渣裏,發出一層朦朧白光的艾莉西亞正站在那裏,單手撐開指向亞拉托的位置。


    就在剛才,從黑色漩渦中間,突然射出了一道激光,速度飛快,來勢凶猛,亞拉托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摧毀了右臂。


    如今,他的上半身僅僅隻剩下一具軀幹,從兩邊正不停地往外淌著鮮紅的血液。


    亞拉托驚恐地看著這個陌生的女人,隻見艾莉西亞那完全不見稚氣的臉上,浮現了冷若冰霜的表情:


    “把艾因……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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