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勢在頃刻間如猛獸襲來,天地轟鳴。外麵的狂風怒吼著衝向那用茅草編製而成的窗頁,將窗戶的竹製關節弄得顫抖不已。


    艾莉西亞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她覺得自己和同伴們好像被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鎖在了這個孤僻的小村莊中,隔絕於世,孤立無援。


    “法芙娜……”良久以後,艾莉西亞開口說道,“我能明白你的喪母之痛,但是錯的並不是皇族,也不是這個世界。錯的隻是夜迦這個人……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他一定會為他至今的所作所為負責的,我以加爾巴迪亞第一皇女的身份跟你起誓。”


    法芙娜看著艾莉西亞的眼神,那雙眼睛閃爍著異於平常、無比堅定的光芒。


    “嗯,我相信你,但是無論如何,我的母親也不會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艾莉西亞又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變得垂頭喪氣。


    “現在,我隻有弟弟一個人了,我不想他也離我而去,所以我一定要治好他。”法芙娜撫摸著約書亞的短發說道。


    艾莉西亞的肩膀被人拍了兩下,她回過頭來,看到凱爾洛亞衝自己搖了搖頭,明白那是他在鼓勵自己別把別人的痛苦承擔在自己肩上。但是艾莉西亞根本沒法抑製這種滿腦子飛舞的思緒,以前他堅信把夜迦拉下皇位就能讓大家的痛苦停止下來,但是,已經開始的痛苦其實是根本無法停止的。就算殺了夜迦,那些因為他而失去的親人也不會再回來,就如同艾莉西亞的父母和哥哥。逝去親人的痛楚也會像永遠無法治愈的傷疤一樣,永遠存在於艾莉西亞的心裏。


    艾莉西亞就像一隻迷失在迷宮中的小貓,找不到方向,她被困在自己這種無法尋找到答案的心情裏,就如同他們被困在這場大雨中。


    看到艾莉西亞不知在思考著什麽,突然變得無精打采,凱爾洛亞歎了口氣,上前問道:


    “法芙娜小姐,介意讓我查看一下你弟弟的情況麽?”


    法芙娜有些驚訝地看著凱爾洛亞,問道:


    “賢者大人也擅長醫術麽?”


    “我幫你先排除一些可能性吧,如果是中了普通的石化法術,那我能治好。但是這種情況是我從未見過的。不管怎樣,先讓我用一個偵察術,就能知道結果了。”


    “法術……”法芙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凱爾洛亞坐在約書亞身旁的床沿上,約書亞頓時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不要害怕,隻是稍微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狀況,一點兒也不痛的。”凱爾洛亞溫柔地說道。


    “嗯……”用那雙不安的小眼神望了凱爾洛亞一陣,最後約書亞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凱爾洛亞伸出埋藏在長袍中的胳膊,手掌衝著約書亞的張開,偵察術開始了。


    一股隱隱的瑪那波動在室內的空氣中遊走,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凱爾洛亞緊閉的雙眼上,那對劍眉漸漸地凝聚到了一起。所有人都感到越發的不安,偵察術是需要進行這麽久的法術麽?


    大約經過了二十次呼吸的時間,凱爾洛亞才放下胳膊,睜開了眼睛。


    “老師?”見凱爾洛亞結束了偵察術仍久久沒有說話,梅露琺不安地問道。


    “首先,我跟大家說一下結論。”凱爾洛亞像是經過了慎重的思索後才開口說道,所有人屏息聆聽。


    “我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凱爾洛亞很平靜地說道。


    “……”


    “啊?”本來還在垂頭喪氣的艾莉西亞整個人都驚呆了。凱爾洛亞剛才擺出那麽一本正經的樣子,所有人都等著他來公布答案,但是他最後冒出來的居然是這麽一句。


    “喂喂,冷場了啊,大哥……”達隆垂著眼皮說道,他沒想到賢者也會開這種玩笑。


    “換成平時我會一腳踹飛你哦,凱爾洛亞……”艾莉西亞沒好氣地說道。


    “呃,我並不是在開玩笑。”凱爾洛亞貌似被弄得有些生氣,“我話還沒說完呢。”


    無奈地歎了口氣,艾莉西亞於是對凱爾洛亞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說下去。


    “是這樣的,我並沒有在這孩子的身上探查到被施法的痕跡。”


    “那就可以直接排除法術原因了啊,說明這村子裏的人確實是染上了一種怪病。”艾莉西亞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她不明白的是,不是法術就是得病了唄,這是很顯而易見的結果,但凱爾洛亞卻說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但是有件事很奇怪。”凱爾洛亞緊皺著眉頭說道,“這個孩子身上確實沒有被施法的痕跡,但是這個村子……”


    梅露琺瞬間想到了什麽,突然也像老師那樣伸出單手,平舉在半空中,緊閉雙眼,對著空氣做著偵察術。


    就在所有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以及梅露琺大吃一驚的表情下,凱爾洛亞說道:


    “這個村子裏卻到處都是被施法的痕跡!”


    艾莉西亞頓時睜大了眼睛,問道:


    “你是說有人對這個村子施法了?等等等等!那到底這些被石化的人,是得病了?還是被施法了呢?”


    艾莉西亞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混亂,因為凱爾洛亞剛剛說過那孩子身上並沒有檢查出被施法的痕跡不是麽?但是,這個村子卻被施法了?她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老師的意思是,顯然最近有什麽人對這個村子施加了什麽法術,但是如果是用了讓所有村民石化的法術的話,被石化的對象身上應該也會出現施法反應才對。既然約書亞的身上探查不出被施法的痕跡,那就隻能認為,村子被施加的法術與他們身上的這種怪病無關吧。”梅露琺見其他人都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所以嚐試著解釋道。


    “說的不錯朗妮居士,我一開始的想法也跟你一樣,但細想過後,我覺得兩者也未必一定毫無關聯。”凱爾洛亞淡淡地說道,“你們還記得在費爾莫蘭發生的事情麽?”


    “那個瘟疫之鎮?”達隆問道。


    到了這個時候,艾莉西亞才好像是好不容易跟上談話節奏一般地說道:


    “你是說,這個村子裏正在發生跟費爾莫蘭一樣的事件?”


    “不知道,隻是有這個可能性而已,也有可能村子被施加的法術與這個病症無關,具體情況我還需要去請教一個人。”凱爾洛亞答道。


    “誰啊?”艾莉西亞問道。


    凱爾洛亞轉身向法芙娜說道:


    “法芙娜小姐,這麽大的雨,你請的醫生恐怕也來不了了。但是此刻在這個村子裏,正好有一位非常高明的醫師。”


    “村子裏有這樣的人麽?我怎麽不知道?”法芙娜有些驚訝地看著凱爾洛亞。


    “喂,你說的人,不會是……”這個時候,達隆已經猜出了個大概。


    凱爾洛亞對著達隆笑了笑,說道:“沒錯,我們這就去見綠蛟。”


    “不會吧!她不是毒……”達隆不敢置信地說道。


    “你沒聽說過最好的毒師往往也是最好的醫師麽?起碼她在藥劑學上的天賦應該無人能比。”


    於是,法芙娜給了每個人一段擋雨用的布料,並吩咐約書亞乖乖待在家裏後,和所有人一同出發了。這樣子看上去,法芙娜似乎又歸隊了一樣,成為了艾莉西亞團的一員。其實大家在知道實情後,都對法芙娜冰釋前嫌了,唯一對此耿耿於懷的,也就隻有偉大的南方戰士紮紮茶了。他甚至拒絕了法芙娜遞給他的布料,一個人什麽都不帶地走在雨中。


    之前綠蛟說過要找她就去村長家,所以就由法芙娜帶領著大家共同前往。


    路上,凱爾洛亞特意走在艾莉西亞旁邊。滂泊大雨傾盆而下,雨水打擊地麵的聲音如同震天鑼鼓。突然,在這樣的大雨中,艾莉西亞居然清晰地聽到了凱爾洛亞的聲音。在凱爾洛亞聲音傳到耳邊的時候,仿佛整個天地都安靜了下來。


    “這是傳聲術,在這樣的大雨中,隻有你能聽到我的聲音。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講,你聽著就好。”


    聽到凱爾洛亞那平穩的聲音在耳邊回蕩,艾莉西亞轉過頭看著凱爾洛亞,對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你剛才在那個屋子裏想些什麽,也知道你很迷茫。但是,我隻想跟你說,要做的事情還是沒變。”


    艾莉西亞看著凱爾洛亞那張在風雨中依然淡定自若的臉,表情有些疑惑。


    “想想你一開始的目標和決心,不要迷失方向,一直朝著那個目標前進,我覺得那才是最好的做法。除掉夜迦以後,失去的人也回不來,他造成的痛苦也無法挽回,如果這樣思考,那就是沒有出口的迷宮。你會因此陷入糾結的心境,也證明了你是個會為他人著想的人,但是這個問題是無論如何都不用去想明白的。既然過去是無法改變的,那我們就去創造未來好了。”


    艾莉西亞突然有些明白了,她的臉上突然煥發出了耀人的神彩。


    “我要講的話就是這麽多了。”說完,凱爾洛亞就收回了自己的法術,走到了前方。


    艾莉西亞看著那個背影,堅定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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