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別總是一如既往的傷感,似乎在平行時空裏所有事情都與我無關,唯一就是如何道別,如何把內心百般思緒千般叮嚀經口轉述,讓身邊的人得以了解。出發的日子近在咫尺,該準備的東西都已經妥當,語言的難題也在慢慢攻克,塗塗出奇的聽話,一夜之間成了小小男子漢。文宏偉提交了退休申請,他此次不留情麵地要離開臨床一線讓院領導著實為難了一把,可大概院裏為難的並不是少了一位優秀的骨科醫生,而是文宏偉在醫師協會的聲威和全國骨科行業裏的地位,但院裏估計也不會強留他,惹毛了文宏偉的結果將更加的無法收拾,文宏偉真正的退休日子也在倒計時著。很多材料上麵的東西都是凡醫生在做,他說他輕車熟路,他也說兩個人跟一個人的材料也沒啥區別,總而言之,他一手包辦,我無需操心。


    本來風平浪靜的日子被警局經偵調查組的一次家訪搞得麵目全非,警察上午便裝上門,文宏偉還在醫院上班,塗塗上學,張修然買菜,家裏幸好隻剩我一個人,不然又是一場軒然大波。


    驕陽集團涉及經濟犯罪,賬戶資金已經被全部凍結,警方入駐,調查組正一筆一筆,一人一人地查對,核實經濟狀況,柳董事長雖然沒有被捕,但仍在試圖出關的時候被警察攔住帶回了住所,所屬驕陽集團的所有項目均被暫停,包括醫學院的“2+1計劃”。警察來的目的是向我了解“2+1計劃”聘用的臨床老師的財務狀況,因為我是唯一一個在案發前辭職的人。我老老實實地回答了警察的問題,並將財務賬戶全部交出以供排查。


    警察都到我家來了,那洛紹謙呢?作為醫學院院長,“2+1計劃”負責人,驕陽基金的使用者。警察在盤問我之前,肯定早就掌握了驕陽集團、柳陽、驕陽基金和洛紹謙之間千絲萬縷的聯係。我對驕陽集團垮台的信息並不在意,實際上我雖拿著驕陽基金付的工資,卻從未和驕陽集團有啥交集。讓我心頭一緊的是柳陽和洛紹謙,柳陽和洛紹謙知道多少?是否知法犯法?驕陽基金和醫學院是否幹淨,而洛紹謙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又是否能全身而退。結合洛紹謙之前和我說的什麽身不由己,難不成?!


    我立馬拿起手機撥打洛紹謙的電話,無人接聽。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我決定還是去一趟學校。穿上棉襖顧不上拿圍巾帽子什麽的立馬衝出了門,小區門口碰見了買菜回來的張修然。


    “彤彤啊,這麽著急去哪啊,我有事跟你說啊!”張修然似乎腳步也有些快,麵色有點急。


    我跑的急,顧不上張修然,“出去一趟!回來再說!”


    開車一路疾馳,在停車場隨意找了個停車位,顧不上停得好不好,立馬下車往行政樓的出口跑去。洛紹謙應該不會出事吧,他雖然不像從前那樣非黑即白,但也不至於違法亂紀,無論他選擇哪一條路,走成什麽樣,至少他不會走歪路吧?我直衝他的辦公室,敲了半天門也沒人答應,轉角碰見他秘書才得知洛紹謙今天沒上班。


    被捕了?柳陽他爸都還好好的呢,洛紹謙也應該不會出事啊!


    去他家!不知是什麽樣的意念在支配著我,可我內心一個有個聲音在呼喊:找到他,找到他。


    洛紹謙的家我隻去過一次,早就忘記了在什麽方位,好在洛紹謙對門的沈校長,我知道他的電話。我站在洛紹謙家門口按著門鈴,許久才有人應門。


    洛紹謙在家,一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稍稍放下,洛紹謙看到是我,也難掩一臉的驚訝,“你怎麽來了?”


    “今天警察來找過我,說驕陽集團出事了,“2+1”計劃也出事了,警察走後我打你電話,你也不接,我這才來找你。”原來我是如此著急洛紹謙的現況。


    “真是多餘。”洛紹謙歎了口氣。


    “多餘?”難不成洛紹謙覺得我瞎操心?


    “進來再說吧。”洛紹謙側了個身讓我進門。


    這是我認識洛紹謙以來第二次來他家,而上一次是……想來怎麽有些耳根子發紅。我跟著洛紹謙走到客廳,驚呆了,眼前雜亂無比,簡直無法落座,換下來的床單被套衣服咋子堆在角落,啤酒瓶白酒瓶外賣盒散落在地上和茶幾上,窗簾閉合的緊緊的,陰暗,充滿著惡臭味。


    “別問行麽?”洛紹謙轉身麵對著我,幽幽地冒出一句。


    萎靡了,就連當初喝醉酒的時候也沒有像現在這麽萎靡。胡子拉碴,眼光混沌,身體消瘦,這哪像是個院長,哪像個正常人,簡直像是個癮君子!我意識到自己的嘴角在抽搐,我知道眼裏即將落下,但我卻不知道我在難過什麽,可能是老朋友之間,不言而喻的心疼吧。


    “去洗澡洗漱!”和洛紹謙說話的語氣從沒這麽強硬,就像文塗塗做錯了事情一樣,我無數句話在心裏堆積,卻還是隱忍住了不發火。他說別問,那就不問了吧。


    洛紹謙回房間拿了換洗衣服鑽進了衛生間,而我肯定,衛生間裏肯定也是雜亂的一塌糊塗。


    拉開窗簾,打開窗,我強忍著內心一千零一個問題把客廳裏該扔的扔,該洗的洗。上次來洛紹謙家隻是被那副畫驚豔到了,卻沒有參觀過他家,今天借收拾的機會,仔細看了看裝修的風格,藍色的布藝沙發,實木的牆板,淺灰色紋理的地板,北歐的燈飾,溫馨又自然,這倒是和洛紹謙冷冰冰的氣場一點也不契合。


    衛生間的水聲一直沒有停過,我扔掉了一袋又一袋垃圾,把該洗的扔進陽台的洗衣機,洛紹謙洗好出來的時候,我正在看客廳裏那副巨大的照片。是我嗎?畫裏笑的如此美麗的姑娘,不食煙火,天真燦爛。“想拆下來的,太大了,太麻煩。”洛紹謙站在我背後嘟囔了一句。


    “誰逼你掛的一樣。”我轉身瞟了他一眼。


    胡子刮了,頭發洗了,這下看著像個正常人了。就是眼睛裏的血絲很是明顯,不知道是喝酒太多還是睡眠不好的原因。剛才扔掉多少酒瓶子來著?沒數,但絕對也有七八隻了。


    “冰箱裏還有些吃的,能不能給做頓飯。”洛紹謙拿著毛巾擦頭發,走進了臥室,一身黑色的睡衣睡褲,顯得人依舊沒什麽精神。


    我打開冰箱,拿出了點蔬菜和牛肉,這時張修然的電話進來了。


    “喂,媽。”我端詳著手裏的西紅柿,真懷疑還能不能吃。


    “你在哪呢,怎麽還不回來。”電話那頭的張修然有點著急。


    “怎麽了?我在洛紹謙這裏,他……唉,有急事麽?”想想還是先不要告訴張修然的好,不然又該著急上火了。


    “在紹謙那裏啊,那剛好,你替我安慰安慰他,跟他說不要太著急,事情麽總有辦法解決,不要弄壞了身體。”張修然語氣裏全是心疼。


    “安慰?安慰什麽啊?”難道張修然已經知道了洛紹謙的困境,不會啊,自己也才剛曉得,張修然不會比我快。


    “你還不知道啊,醫學院出事了,聽說是驕陽集團經濟犯罪牽涉到的,不過我了解紹謙這個孩子,他應該不會參與其中的,就是工作上免不了很多麻煩,我做紀委我知道的。”原來張修然早上那麽著急地喊我就是為了洛紹謙的事。


    “媽,你怎麽知道的?你還知道什麽?”看來張修然知道的比我多。


    “早上買菜碰到了以前的同事,這件事在圈子裏都傳開了,驕陽集團是老國企改製過來的,柳湛河還是老黨員,有人實名舉報貪汙腐敗,聽說還牽扯一些刑事官司,檢查、警方和紀委都出動了。紹謙單位不是有個驕陽基金嘛,免不了要被調查的,又是在醫學院改製的當頭發生這種事,這不是雪上加霜嘛。反正你好好勸勸他,讓他想開點。”張修然顯然比我要清楚這裏麵的厲害關係,而我隻是大約明白了洛紹謙如此這般的原因。


    掛了電話,雖然洛紹謙叫我別問,可……我轉身看向他的身影,內心一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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