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東繼續嚴厲地“批評”我既過分又冷血的待友之道,道理一句接一句,最後還上升到了思想覺悟的層麵,我一邊應聲點頭,乖乖認錯,一邊忍不住笑了出來。


    “好笑嗎?!哼,氣得我腎髒疼!”祁東雙手叉腰,鼓著腮幫子大喘氣,像極了醫學院養的小白鼠。


    “噢喲,噢喲,腎疼這麽嚴重呐,好啦好啦,我道歉我道歉哈,祁科長大人有大量,別和我一介女流計較嘛。”我忍住笑拍拍他的肩膀,祁東傲嬌地縮了縮,更是讓人忍俊不禁,“證呢是三天前領的,我自己都沒想好,就稀裏糊塗被洛紹謙騙去了。沒第一時間通知大家,一來婚禮呢沒打算現在辦,二來你看,畢竟現在是多事之秋,我呢待業,洛紹謙也辭職了,未來還不明朗。至於今天去愛爾蘭,天地良心,我真的以為上次我們聚會,我告訴過大家了。”


    “別提上次,好好的聚會,讓楊琛給搞砸了,我們都沒說兩句話,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祁東聽完我的解釋才稍稍平息了情緒,不過後續的白眼是幾乎沒有停過,“紹謙今天沒來送你?楊琛還在急診?驕陽集團那事怎麽樣了?這兩天好像又沒有什麽風聲了。”


    洛紹謙的技能比賽正在進行中,楊琛和他的關係也逐漸回到了正軌,兩廂釋然之後的楊琛,工作上的表現相當出色,雖然急診是吃力不討好的部門,楊琛主攻的方向也不是急診醫學,但他逐漸在忙碌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成為了急診科的業務強人。其實楊琛的水平並不差,學曆和能力在同輩中甚至是略高一籌的,曾經的低迷和混沌隻是一時的想不開,大徹大悟之後煥發新生的他,立馬成為了急診科的香餑餑了,急診科是出了名的又辛苦又窮苦的科室,危重患者和搶救死亡病例全院第一,工資獎金也永遠都是第一,不過卻是倒著數的,沒水平的醫生急診看不上,專業技術能力強的醫生又不稀罕急診,楊琛一開始不也是被發配充軍才去的那裏麽,現在頑石變鑽石了,即便楊琛想走,急診也不會放了。


    洛紹謙的辭呈遞上去之後,的確久久沒有回複,調查組的同誌倒是不怎麽約談相關人員了,財務賬目相信也查得差不多了,我們猜測可能是貪腐案剛不巧要和醫學院重組同步進行,而驕陽集團何去何從尚無定論,這樣下來,難度就是以幾何倍數增長了。抓耳撓腮的發愁事情就讓他們去想吧,表明態度,仁至義盡,清者自清,洛紹謙該做的都做了,完成這次技能大賽之後,他最重要的事應該就是重拾課本,走考博之路了。不對!最重要的事情是照顧好我兒子啊!


    祁東和我聊了一會,我們時而沉重,時而放鬆,聊到一些會悲傷,又扯到別的會高興。談到我,無論說什麽也安撫不了祁東受到震驚的小心髒,在他們看來,無論是文彤的愛情還是洛紹謙的婚姻,都應該是激烈和高調的,怎麽可能會有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娶到了文彤,又怎麽會有人輕輕巧巧就嫁給了洛紹謙。祁東直截了當地抨擊我:文彤!你這種偷摸著改變婚姻狀況的事簡直不仁不義啊!


    這麽大個帽子……


    我們又聊他自己,十年生死兩茫茫,祁東又談及自己曾經手術台上的慌張和絕望,一邊感歎人生的無常,一邊反複告訴我,拚命地愛與給予,拚命的減少此生的遺憾才是人生的真諦,沒有誰可以預測生命的長度,因為沒有誰會預見災難和消亡。經曆了兩次腎衰竭的祁東,現如今就是拚著命在珍惜生活以及與嚴婷的點點滴滴,但在我看來,這依舊是個無奈的遺憾,如果身體健康,也許他們會更從容一些。可也許相比人生的從容,他們也許更喜歡拚命熾烈的現在呢?今天是周一,忙碌的手術日,嚴婷沒有空過來送我,特意叮囑祁東給我帶了一份禮物,是一張攝影作品。


    我與嚴婷祁東的交集就是從攝影課開始的,那一場烏龍把我們仨席卷到一起,然後此生此世應該都不會互相離棄。攝影內容是我再熟悉不過的a醫學院後門,從哪裏望過去,就是圖書館的正門,以及門前一大片的荷花池。學院後門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往圖書館,那時的我們經常下了課從小路穿過,抄小路跑去圖書館占座。照片裏是個夏天的傍晚,因為荷花盛開,滿池粉色,夕陽西下,暮靄紅隘,像是可以聞見香風羅綺,撩得到徐徐清風。


    “她拍的?”我拿著照片感動不已,時光一去不複還,但記憶和我們的友情卻可以永存。


    “她那水平,還是算了吧,取景是她,後期是我。”祁東笑笑,然又像張修然一樣開始叮囑安全事宜。


    行吧……我說您還是多多保重自己的身體吧,早日打敗您的準嶽父……這祁東,不愧是做學生工作的,逮誰都是一套一套的。


    凡醫生打斷了我們饒有興致的交談,時間到了,我們得去集合了。


    所有的告別都顯得無比匆促,因為我們的眷戀和不舍如此深沉。我檢查好行李,與祁東告別,臨走前他把我拉到一邊,“這個凡醫生感覺不一般,怕是對你有非分之想啊。”


    要不是看在他身體有恙,是弱勢群體的份上,早就一巴掌把他給呼出去了,這麽純潔的同事關係,怎可被隨意玷汙揣測!


    “咳咳……大哥,我是結過婚的人,調侃得有分寸哈……”我無語地鄙視了下祁東,也不知他這樣的想法從何而來,“走了走了,有事沒事多微信,八個小時時差,睡覺時間別找我哈!”


    凡醫生不斷催促,我急忙推著行李箱跟在他後麵一路小跑。


    大部隊在安檢處等待我們,拿到護照機票,馬不停蹄地去托運行李,凡醫生人高馬大,自然幫我代理了一切體力活。


    過完閘口,就不能再出去了。我轉身看向來時的路,感歎這種把世界留在身後的感覺,並沒有那麽的瀟灑。和熟悉的一切說再見,原來是件極其需要勇氣的事情,克服留戀和生活慣性,消解迎接新生活的恐懼,文彤,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你真的可以嗎?我在心裏不停地問自己,但現在已經沒有猶豫的權利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唯有向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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