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姨,你以前去過香林寺沒?”盈淇閑著無聊同水仙問著。


    水仙點點頭,“去過的。以前夫人帶我們去那裏禮佛過。有幾次也去避過暑,不過大多數還是在別莊避暑。”


    “香林寺在北京西郊的靜宜園裏(也就是後來的香山),到秋天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紅葉,非常的漂亮。我們有兩次就是秋天的時候去的,真的很美麗。就是有點遠,坐馬車都要大半天的時間。不過能出門一次,大家也很興奮的。何況還可以外宿幾天,就更興奮了。我那個時候同你芍藥一個房間睡覺,一晚上都興奮得睡不著,聽著寺廟裏的鍾聲,庵堂的念經聲,蟲兒的鳴叫聲,可快樂呢。”水仙談起那個時候的記憶,也感覺很歡樂。


    “是個尼姑庵嗎?”盈淇問道。在盈淇的印象中什麽寺廟不是都是和尚嘛。


    “嗯,是的。聽說最開始的時候是和尚廟。後來不知道多少年前,可能是因為戰亂什麽的吧,和尚跑光了,反而有個據說有佛法很高深的師太落腳,於是便變成尼姑庵了。那裏的師太佛法都挺高深的,很受大戶人家的夫人歡迎呢。不過就是路途遠了一點。像我們現在過去,說不定還可以碰見別的貴族人家。”水仙解釋道。


    馬車咕嚕咕嚕向前,晴芝已經沉沉靠著她娘睡去了。盈淇反而感覺有些無所事事地望著窗外。想著不知道大寶小寶現在走到哪兒了。想著李衛和自己老爹不知道生意做得怎麽樣了,前兒還給自己送來了一架漂亮的玻璃座鍾,要不是自己說要送給希芸做添妝禮,還不知道別人嫉妒成啥樣子呢。新安縣那邊的賦稅據說下個季度也可以送到自己這邊來了,終於開始有屬於自己的餘錢了。想著哥哥現在學習不知道有沒有把握過秋試了,哥哥是文臣的模式,自己還得想辦法培養個武將才好。最後想到鮑白和希芸七月就開始選秀了,據說德妃已經基本定了希芸為準格格了,就等選秀後旨意了。盈淇倒也滿意自己和希芸的交情。以後自己可以好好打打小乾隆的紅屁股,想起來自己就開心。


    終於到了香林寺。眾人感覺自己都坐僵硬了一般,最初的出門興奮感已經消失了一大半了。


    香林寺靜賢師太已經早早就率了一眾小尼姑們在寺門口靜候了。


    “貧尼稽首了。”眾人都下了馬車。雖然盈淇小小的模樣兒,不過她卻站在最前麵。三姨娘站在她身後。妹妹們站在她身側。其餘姨娘再往後延。


    “師太有禮。”眾人都跟著盈淇一起行禮。


    “早聞大小姐端莊優雅,華貴嫻靜,今日一見果真見麵更勝傳聞,氣度非凡,麵容沉靜,深有佛緣。”靜賢師太細細觀過盈淇,誇讚道。


    盈淇淡淡一笑,“怎敢當師太如此誇讚。有愧有愧。倒是要多多聆聽師太的佛法指導呢。”


    “不敢,不敢!大小姐、諸位小姐、夫人請進!”靜賢師太淡淡地笑道。


    眾人隨著她進了寺廟。仆從們則隨著管事師太下去安頓不提。


    來到靜室,挺大的。起碼有兩個臥室那麽大,很開闊。最中間一個案幾,兩邊各自擺了兩個蒲團,下麵則分列著黃花梨木椅。正中間的牆麵隻是簡單的掛著一幅“靜”字,下麵幾台上燃著淡淡的檀香。


    “師太,你這個檀香味真不錯。深沉而又清淡,不濃不膩的。”盈淇想起大寶最喜歡佛香。


    “都是貧尼自製,倒讓大小姐見笑了。”靜賢師太謙虛道。


    “可能贈我一些,家兄向佛,這個應該能深得家兄緣法。”盈淇笑道。


    “能得有緣人便是此香之緣,貧尼明兒親自為大小姐製作。”靜賢師太道。


    “有勞師太了!”盈淇忙學著稽首。


    這時小尼姑端了茶盤,送了杯盞過來。靜賢師太親自上前捧了一個粉彩胭脂紅蝴蝶戲花蓋碗,其餘眾人則各自送上的是青花釉五彩十二月花詩杯。“大小姐,這個是今年春雪後取的井水,味道比較甘甜,應該符合小姐們的口味。”


    盈淇接過粉彩胭脂紅花鳥蓋碗,微微抿了抿,笑著點點頭。轉頭看到其他人用的茶,“師太,這個五彩十二月花詩式好像是今春上才出的,沒想到就能在這看到了。”


    “這倒要多謝貴府的二夫人,她知道我喜歡這類茶具,因此上次來的時候特意推薦給我的,不過是景德鎮仿製的而已。不過這個胭脂紅花鳥是萬曆的作品。大小姐覺得如何。”靜賢師太看樣子,確實喜歡茶道。


    盈淇微微點點頭,笑道“這個色彩豐富,明暗層層渲染,聽說上等的粉彩都是用特製的乳香油調製後,在玻璃白上描繪而成,看這隻蝴蝶,連翅膀似乎都層層鋪疊,展翅欲飛一般,實在是栩栩如生。”


    “大小姐果然慧眼獨具。貧尼也深為喜愛這個。”靜賢師太笑道。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突然聽見寺廟的鍾聲隱約響起了。


    “大小姐,”靜賢師太稽了個首,“晚課時間到了,貧尼就先失陪一下。晚課後貧尼再過來邀你一起用膳。有事你可以先吩咐小徒寧心。”靜賢師太指著剛才端茶的小尼姑。


    “好的,師太慢走。”盈淇點點頭。眾人也紛紛行禮。


    靜賢師太一走,盈淇便對著三姨娘道:“三姨娘,要不我們都先回各自的庵房先熟悉一下,風塵仆仆的,也可以梳洗一番。”三姨娘忙點頭同意了。


    “寧心師傅,就麻煩你了。”三姨娘對著寧心說道。


    “不麻煩,那我先領諸位去後院的庵房。”寧心上前接過盈淇捧在手裏的茶杯,用一旁的清水壺反複清洗後,放在同色的茶盤裏,然後放進了一個小箱子裏。之後一旁的小尼上前收了其餘的五彩十二月花詩杯,以及清水壺,退了出去。寧心則朝盈淇眾人稽了個首,領著眾人出去了。


    眾人來到了庵房,各自的丫鬟都已經收拾好了房間。這次盈淇一個人一個房間了,晴芝同水仙一個房間。


    “小姐。”雪雲走了進來,盈淇正獨自坐在窗沿,聽著暮色中的晚課聲,悠悠揚揚。


    “什麽事?”盈淇疑惑地看著她。


    “世子送過來的密報。”雪雲遞過來一張紙。盈淇看了看,皺了皺眉。


    董鄂家旗下的陶瓷店,最近送了一批精美的山水玉瓶,董鄂族長覺得色彩絢麗,山水優美,便很快送進了宮。


    宮裏內務府的管事公公檢查了質量無誤後,便安排送到各個宮殿。其中一個玉瓶在送去良妃宮裏時,被專門留下來協助太子的內閣大臣周培公撞到了,當時就叫停了。上麵畫的“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但是不知道是誰著色的,明月過於明亮,雲層基本沒有,海水非常清綠透徹。明月敢在清水之上,當即便被同行的太子確認為大逆不道。這不是在傳遞反清複明的想法嘛。


    於是太子和周培公根本不需要商議,直接安排禦林軍上門,不到盞茶的功夫,便趕到董鄂家圍封了。然後順天府也迅速地趕去,把董鄂全家即刻下了大獄,家裏也被查封了。等皇帝回來後再進行審判。同時,已經發緊急公文,通知各地衙門,凡是董鄂家旗下的所有資產全部查封,宮內負責同他聯係的公公也被抓捕。


    當然,情節的輕重,德隆那邊還是會暗裏安排的,畢竟答應了盈淇不要太過於牽連無辜老弱。文字獄這個東西,在這個時代是最嚴重的大獄,這是帝王之家進行政治鎮壓、鉗製思想而鞏固獨裁統治最嚴厲的手段。一旦發現,嚴重的可以誅九族,當然,有時解釋得當,也隻是首犯受株,這個說不清楚的。


    盈淇長長歎了口氣,把紙條遞給雪雲,看著她拿到燈下燒毀。


    “我們去大殿吧。”盈淇起身。


    “小姐,自古無奸不商,像他們這種大富之家,內裏不知道有多少雞鳴狗盜、欺壓百姓的事呢。你不必為此感到難過。就像你收留我的時候,其實那類真實的事件更多。”


    盈淇看了看雪雲,“雪雲,你是個伶俐的。走吧。”盈淇不再多說什麽,披上薄紗,向往行去。


    “是,小姐!”雪雲忙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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