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傳答完畢, 犯人被當場宣判。


    產生的效果是巨大的。


    這次策劃參與襲擊的是樂陵大族趙氏, 其中的頭領,一個不少,全被處以極刑, 從犯也都被罰刑徒, 沒有一個跑掉。


    這樣一個大族, 有上百的親族, 數萬畝土地, 仆從近萬人, 算是一方豪強, 卻被的徐策將軍的一次性端掉了老巢,放在那麽多士人麵前, 顏麵掃地,最後嚇得癱軟不起。


    裏子、麵子,都被扒得一絲不剩, 男丁嫡係幾乎全滅, 剩下的老弱婦孺,被收繳了大部分的田產, 隻能匆忙賣去祖宅, 帶著一些未滿十歲的子孫登上南下的商船, 生怕再被追究。


    樂陵趙氏,算是一瞬間煙消雲散。


    來旁觀的其它士族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被驚得魂不附體。連前幾天吃喝玩樂不想回家的一些人, 都瞬間覺得這好玩的薊縣不香了。


    紛紛回家,或者一字不漏,或者添油加醋地講述了此事。


    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有一些道理,但這已經不是強龍了,明明就是挖掘機,撞上去就得從三維降成二維,都是聰明人,一時間,再大的地頭蛇都瞬間溫柔友好,曲意迎逢,不少人還寫文吹均田”是古今之德政“使民有恒產,而生恒心,並居者有其屋,以耕者司其田,此孔孟聖者之行也,將使民驅行也,民之從之也輕……”


    把魏瑾高高地架起來,就怕自己會成為下一隻雞。


    這些人一從心,均田的計劃推行起來瞬間就容易多了。


    魏瑾也沒有殺得血流成河的意思,畢竟文化傳承還需要這些世家,一時殺了雖然痛快,但接下來,她的大部分時間估計都要放在平定叛亂上了。


    當然,有些士族明麵上雖然不阻止了,可私底下還是會使一些絆子,比如提高仆人的賞錢,減少佃戶的田租,以此來留下那些的隱匿的人口。


    但這也算是提高了收入水準,魏瑾對此是樂見其成的。


    至少,入縣下鄉的學生們,不會再輕易遇到各種叼難,也不會莫名其妙被打出來,統計起閑田來,也容易多了。


    魏瑾讓他們一縣一縣地清查土地,一縣清查完畢,隨機去下一個郡縣,也算是給士族一些緩衝時間。


    這件事被作為重點要點,由蒼秀兒和肝娘親自管理,尤其是秀兒姑娘,她似乎很享受這種改變世界於指尖的感覺,超級用心。


    這事解決了,青州的事情,便也要提上議程了。


    青州有什麽呢?


    這裏是齊國舊地,當年薑太公在這裏驅趕東夷,又有薑小白成為春秋一霸,一直從春秋牛逼到戰國,在東周四百年的無數諸侯國中,其排行從沒輸過前三,直到後來的被秦國滅了,都是七國的老二,若不是遇到始皇帝這種神仙,齊國還能苟下去。


    強大的國力,孕育出了富庶的商業,青州一直都是經濟重地,而且幾乎整個青州海岸線,都是鹽區,臨淄、定陶、亢父是有名的紡織中心。


    最重要的是,黃河在這裏被泰山山脈懟了回去,母親河欺軟怕硬,隻能繞過泰山,後來的曆史裏,要麽走淮河、要麽走泗水、走濟水,就是衝不到山東半島去,所以這也是重要的糧食產地,且因為臨海,降水也算豐足,隻要不來兵災,就是個好地方。


    魏瑾派兵攻滅青州巨寇曹嶷後,那位原本還在堅持抵抗曹嶷的東萊太守茫然沉默了大約三五日,便果斷派人送來文書印信,表示願意聽從渤海公調派,甚至親自前來了幽州,共同觀看了對趙氏一族的公審。


    鞠彭——這位非常得民心的東萊太守當時在魏瑾離開後,在位置上坐了足足半個時辰,才有些暈眩的起身,隨後親自求見了魏瑾。


    魏瑾也接見了他,這位太守非常年輕,不到三十的年紀,中等身材,五官端正,像武將多過文士,沒什麽名士風度。


    對方開門見山,表示願意親自去說服東萊士族,推行均田之製。


    “為何?”魏瑾凝視著他。


    “不瞞渤海公,在下出生庶族,”鞠彭低下頭,眉目間甚是謙卑,“家父本是東海王手下武將,東海王得勢後,得幸升任公車令,秩六百石,王彌做亂時,東海王令家父任東萊太守,討伐王彌,然王彌勢大,家父因而戰死,吾被苟晞大將軍任命東萊郡守,抵抗曹嶷兩載,然實感獨木難支……”


    庶族並不是寒門,而是有地有錢,但沒政治地位的大地主。


    魏瑾聽懂這叨叨一大堆,核心意思無非就是他有才能,但因為出生而不被看好,現在覺得你是個好領導,希望處到一展長才的機會,均田製就是一個非常能展現我能力的機會。


    她耐心聽完他的戶口本後,才輕輕一笑:“吾用人,從不不拘於九品之製,你隻要能做好,青州刺史之位,便是你的。”


    鞠彭猛地抬頭,便對上渤海公那無悲無喜的明眸,一時間心中謹然,將頭低得更深。


    “去吧,”魏瑾低下頭,“你是聰明人,如何做,應懂。”


    鞠彭強自按下心跳,沉聲道:“渤海公恩義如山,感激涕零,吾定以國士報之!”


    說罷,他起身退出這官邸,抬頭看到院中的朗朗青天,瞬間便感覺到天高海闊,幾乎就想仰天長嘯,但他克製住了。


    從臨危受命,當上東萊太守的那天,他就極為彷惶不安,這種不安在大將軍苟晞被石勒所殺後,幾乎就占據他的整個心神。


    洛陽失陷,兗州、青州,皆盡淪陷,他每天日思夜想的,都是的如何保住家族鄉民,南方毫無北伐之意,北方又甚是排外,幾乎從不征召名士。


    而入今,他加入了北方,方才知道,並非不召名士,而是盛名之下為虛,那些稱魏瑾不願意心胸狹窄,隻用近親的名士,不過是用這種言談挽回顏麵罷了。


    果然,還是要親自經曆,才知道真假。


    從今日起,他的彷惶,他的不安,都遠去了,他的抱負與才華,都將有一展之地。


    ……


    “你不問?”魏瑾看著一邊淡定自若的秘書,略有一點無奈,這位秘書,最近都不當她的捧哏了,唉,每日的成果不能向人炫耀,就很悶。


    “你很滿意,”單謙之微笑答道,“這人定是有些才華的。”


    “不錯,”魏瑾靠在椅子上,伸展著因為寫字而有些疲憊的手指,懶懶道,“曆史上,這個鞠彭就是一個非常識實務的人,他獨自一人在青州抵抗了曹嶷十年,直到祖逖大敗,李矩大敗劉曜後,這才帶著族人逃亡遼東,投奔慕容氏,二十年後,慕容氏南下,建立大燕國,占據青州,他兒又重新成了慕容燕國的東萊太守。”


    曆史上,洛陽失陷後,真正抵抗石勒、劉聰的,不是祖逖,而是在洛陽南邊的太守李矩,他幾次三番大敗匈奴漢國、石勒軍隊,甚至氣死了劉聰,然而東晉給的回複是加封了他幾個不痛不癢的頭銜,便再無回應了。


    祖逖也是一樣,東晉並沒有一點想要北上的意思,北方抵抗的力量一日複一日,沒有支援,沒有糧草,有生的力量被一點點磨滅,李矩祖逖先後去世,北方便就此淪入敵人之手,被石勒的侄子石虎殘忍統治了二十年,然後便是近百年亂戰。


    鞠彭有點能力,他看得清楚,也在自己沒法離開之前,及時抽身,這種人,知道怎麽對自己最有利,但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態度。


    證明她並不是隻用手下培養的人,一樣也歡迎有能力、願意支持她政策的人。


    有了這個表態,那麽,低等的庶族們,一樣會拚命前來她手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隻要有機會,沒什麽是不能改變的。


    魏瑾給了他這個機會,並且淡定地讓他暫任青州刺史,讓徐策都督青州軍事,就是要向世人表明,看吧,隻要你能做到我的要求,我什麽都可以給你。


    鞠彭如果讓她失望,做得不好——魏瑾相信這種聰明人如果真弄到這種局麵,那不用自己處理他,他自己就會卷鋪蓋上船,去當南渡之人。


    現在嘛,生活還要繼續。


    “清點夠了麽,青州有多少鹽田?”魏瑾現在更想知道這一點。


    “嗯,清點完了,有六百多個鹽場,一萬多畝鹽田。”單謙之微笑道。


    “很好,我們下個活動可以開青州建設,如何?”魏瑾的眼眸帶著無窮光彩。


    “不建議,如今青州還沒有完全占據,”大秘書果斷道,“如今我們的勢力隻在臨淄一帶,你要南下,必用大軍。”


    魏瑾有點遺憾:“行吧,那就換個辦法,徐徐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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