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徐州, 下邳城。


    下邳城作為徐州的州治,是有名古城,張良在這裏隱居過, 曹操在這裏擒了呂布, 如今, 晉朝大將周訪便是在此地駐軍, 與豫州的祖逖守望相助。


    料峭春風寒, 衣衫單薄的民夫們正辛苦推著糧車, 將從建鄴調來的糧食入庫。


    他們麵色愁苦呆滯, 重重的糧袋壓彎脊梁,卻不得有一刻停歇。做為臨淮郡的平民, 他們離著下邳隻有數百裏的,揚州路遠,周訪就近將他們征發來服役。


    按理, 三月正是農時, 不當服役,可是將軍說關乎朝廷生死, 不得有誤, 這樣的理由, 他們哪拒絕得了?


    這誤了農時,家人又要饑荒了……


    “啪!”一聲重重的鞭響,將一名的十七八歲的少年抽得痛滾,而另外一邊, 一名威猛凶猛的軍漢正騎在馬上,揮著鞭子,怒道,“我看你許久,這大半時辰,就搬兩袋米,當我瞎麽!”


    旁邊少年同鄉哀求道:“上官饒命,天冷,他染了風寒,燒得厲害,這才怠慢了差事,非是有意啊!”


    “少給我裝!”軍漢怒道,“運完糧食,他們還要去修整城牆、修理軍械、疏浚護城河,這麽拖拉,事情怎麽做得完?再不快些,我便治你們一個貽誤軍需之罪。”


    民夫們瑟瑟發抖,咬牙加快了速度。


    然而運完的糧食的民夫們來不及喝一口水,便被鞭打著去了下一處。


    他們麵目呆滯,看到揮動的鞭子便本能一個哆嗦,艱難地邁開步伐,在監工的吆喝下蹣跚地走在街道上。


    就在這時,一隊軍卒簇擁著一輛牛車,走在道路正中,正他們的隊伍正好撞上。


    不用監工吆喝,民夫們已經自覺地縮到牆邊,飛快地避讓開來。


    車隊中一人看到監工後,策馬而出,走了過來。


    監工帶著了熱情的笑意,迎上去問道:“見過祖校尉,不知何事吩咐,祖侍中怎麽親自來了下邳,若有要事,吩咐一聲就是了。”


    他已經認出這是祖約的車架,祖約是豫州刺史祖逖的同母胞弟,雖然是一母所生,但這個弟弟卻是遠遠不如,心胸狹窄又貪財好色,當初搶豫州那邊的人來供軍需就算了,徐州明明是晉朝治下,他也一樣越境照搶不誤。


    不過他唯一聰明的就是不搶世家大族,隻搶流民和庶族,所以朝廷也就睜一眼閉一眼,當無事發生了。


    前來傳話的校尉是祖家的小輩,見這監工如此懂事,便笑道:“侍中聽說葛仙師在下邳煉丹,便親來拜訪,你等整派些人引路,不要耽誤了。”


    這是小事,監工立刻便讓人帶路,引著祖約去了嶧陽山。


    見監工走遠,旁邊有民夫抓緊時間休息,同時也小聲地交談道:“葛仙師,可是那位葛洪仙師?”


    “當然,隻能是那位葛仙師,他身為天師道的大祭酒,聽說能騰雲駕霧,深得煉丹精髓,還能治得百病。”旁邊人有回複道。


    “這樣神仙,怎麽才能見到呢?”


    “看那些上官都要求著去見呢,我們哪有這種福氣見到神仙?你還能求到仙藥不成?”


    “想求一點藥,”那民夫歎息道,“我出門時,家中小兒生了皰瘡,發燒不退,也不如今怎樣了。”


    “什麽皰瘡?”旁邊的民夫困惑地問。


    “這個。”那民夫撈起袖子,手臂上有幾個大小不一的膿泡。


    “咦,我也有。”旁邊的人也撈起袖子,那手上是一片小疹,其中一個略大,和對方生的很是相似。


    “你們怎麽都有……”旁邊一人湊過來,看到那瘡神色驟變,“這、這是天行發斑瘡啊,疫病,是疫病!”


    此話一出,民夫們嘩然驚逃。


    ……


    徐州刺史周訪收到疫病消息後,一時歎息:“真是諸事不順,把得了疫的,都處理掉,衣物皆燒,驅趕瘟神。”


    軍中素來疫病多發,這些事,他也熟練了。


    他的兒子也很是不安,提議道:“要不然,把葛仙師請來?”


    “也隻有如此了,”周訪凝視著遠方山巒,“葛仙師——你說,同為天師道,北方渤海公治下有也有一道家賢人,將渤海公安危護得如鐵桶一般,葛仙師若能說服他起黃巾之事,或許可解此難。”


    他的兒子不以為然:“那單仙師深色渤海公信重,沒準的將來能登帝後之位,又如何會去滅蒼立黃。”


    “總得試試,否則便是束手待斃,那兗州軍定不會放過此等良機。”


    ……


    很快,線人傳來消息,徐州爆發了一場疫病——如今的豫州,普通的小堡主們都拿著消息兩頭送,就怕惹哪個不高興,被帶兵滅掉。


    至於說疫病,對本地人而言,這不算什麽大事,從百年的三國到如今,幾乎隔不了多少年,就會爆發一次疫病,最厲害的就是百年前那場大病,北方常常是一個村一個村的死絕,連建安七子死掉五個,而魯肅掛掉直接導致了東吳戰略改變,繼任的呂蒙向關羽背刺的一刀、把整個三國的曆史都捅得改變。


    前年石勒駐紮在豫州時,也遇到疫病,軍中死傷過半,這才被晉軍打敗。


    最主要的是,這年頭人口流動性低,瘟疫死的快,就傳不出去。


    但蒼秀兒等人還是很小心地收集了疫病的資料,她們是知道厲害的。


    於是,很快,更具體的消息便傳來了,按當地前去觀察的曆史著名醫生葛洪的觀察,這種病起初隻是一點小紅點,不久小紅點便會邊成一片,生成一個個白色的膿皰,一抓就破,然後潰爛,人會發燒,治療成功性很低,十個裏能活一個就不錯了,聽得過病的人說,治好之後,還會起一些發黑的小瘢痕,一年後才會掉,留下一個個小坑。


    這是什麽疹子蒼秀兒不知道,但沒關係,網友肯定知道,於是發網上問。


    開始網友們還在隨便猜,然後,一位醫學專業學生立刻聯係葛洪和這病症,飛快給出來處——居然是這個病,沒有錯了,曆史上最早記載就是出現在葛洪記錄的《肘後備急方》裏。


    於是蒼秀兒得到了答案。


    “什麽,天花!?”順便下線吃飯的秀兒姑娘嚇得手上飯碗都掉了,瞬間像兔子一樣蹦起來,尖叫著回到遊戲裏,把自己的屬下們全部招了過來。


    天花可不是惹的起的,易傳播且致死高,東方西方都在它的恐怖下煎熬了千年,後來能惹得的惹得起的前提是要種痘啊,對了,牛痘是天花的克星,他們這的牛有沒有,缺牛,強烈缺牛。


    王虎邵君以為出了什麽大事,紛紛連夜趕回兗州,等到了都老大的麾下,才知道是要防範一種疫病。


    戚!


    還以為是什麽大事。


    王虎等人對蒼老大焦慮無法理解,疫病哪是什麽特別的東西,這年頭,誰家沒幾個病死的,再說了,徐州還遠著呢,頭兒太大驚小怪了。


    不僅如此,他們還聊起如今徐州有了疫病,正是攻下下邳的大好時機,如果將此一拿下,徐州與兗州便能包圍住祖逖軍隊,到時還用什麽策略啊,直接莽過去不就行了麽?


    於是一群手下越聊越火熱,紛紛勸頭兒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我們最近湊了不少份子,保證可以支持行動,你點個頭,就可以坐收大功,還等什麽,快行動吧!


    “夠了!反正在沒有種痘之前,誰都不許攻打徐州,聽到沒有,”蒼秀兒指著他們一個個嚴肅道,“不許妄動,誰要主動上了,別怪我調他回幽州管教育去!”


    這威脅太嚇人了,一時間,邵軍王虎段文鴦等人都乖巧地像個雀鳥兒。


    過慣了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日子,再讓他們回學校去,非得被憋死。


    而新來的玩家們也嚇了一跳,紛紛指則狗策劃過分了,怎麽能一上來就是地獄模式,於是紛紛想辦法去接種疫苗。


    北方的牛因此倒了大黴,找了好久才找到有牛痘的母牛,把表皮劃破一點點,就能種上牛痘,過幾天就會生出泡,好了之後留下一個小疤,就算成功。


    聰明的玩家立刻就覺察出商機,在王虎治下的譙城成立了種痘點,隻要花上那麽一點點錢,就能種痘,如此便不會得病了,不過庶民和不熟悉北方的塢主們都不太相信這個,倒是王虎等人先前賺到的錢,被他一把都拿來讓士卒去玩家那接種了。


    有了本錢的七測玩家們瞬間就覺察到了遊戲的好玩,打開一點局麵後,摩拳擦掌地準備開連鎖店,把這個在中國肆虐了兩千多年的病毒按在地上摩擦。


    而收到消息的魏瑾翻看了曆史書籍,314年,是有饑疫,但也就是寫上“饑疫”兩個字,是什麽疫,沒有多餘的記載了。


    罷了,至少,這疫病把這些二哈也拉住了,這個時代,疫病傳染多是在軍中,也是隨軍隊傳播。


    “你說,要不要設立醫療衛生係統?”魏瑾抬頭問自己的大秘書。


    “你最多在州治裏的設醫官,想再深入,暫時不可能,”單秘書飛快地算了一下賬,“一個普通的醫官都是需要培養很長時間,而且如今要應對的事情還多,再過半年,草原會有千年一遇的寒冬,我們必須提前準備,荊州和兗州還都要補充大量官吏,後邊的糧食增產,肖曉曉還建議多向南方派遣農事官,今年春天到現在都沒有下雨,春旱注定,需要糧食應急……”


    “那先宣傳,同時嚴加監控,北方人員流動性太高,弄不好,會有大事,”魏瑾捏捏太陽穴,“算了,既然七測了,這些玩家也別鹹魚了,都給我找病牛種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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