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曆史上, 魏晉時關於其它民族的記載, 是相當稀少的,但是,拓跋鮮卑是個例外, 他們無論是來曆、分支, 還是遷移路線, 甚至分裂之事, 都有明確記載。


    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六十年後, 一位叫拓跋珪的少年建立的北魏, 正式開啟南北朝, 這位少年從小作為人質在長安長大,漢化得基本找不到鮮卑特征, 建國之後,更是開啟了漢化熱朝——連拓跋這個姓氏,都讓他改成“元”了, 然後他便按著漢人的規矩, 把以前拓跋氏單於們全部追封成了皇帝,追封人數高達十三個。


    是皇帝, 就得有本紀啊, 於是又多番尋找資料, 盡可能地補上了這些皇帝的本紀。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肖妃在草原過得就很滋潤,就比如她知道惟氏這個女人,這位是一個單於的嫡妻三個單於的母親, 一個單於的奶奶,在她三年後的政變裏殺了拓跋鬱律,隨之扶了兩個兒子當單於,但因為政權在她手中,兩個兒子後邊的十年裏先後都被鬱悶死了。


    當然,具體是不是真的是鬱悶死的而不是什麽其它原因,因為年代久遠,寫史書的不敢說,也不敢問,便當是鬱悶死的吧。


    以前的時候,肖曉曉和惟氏還有草原上的漢臣這些人接觸不多,一是因著拓跋猗盧在,她得有所收斂;二是這些人都對她敵意甚大,她本來的任務就很多了,自然也沒空去化敵為友。


    但是收集消息這事上,她卻是從來沒有落下。


    收到邀請後,肖妃在數名惟氏派來的守衛包圍下,隻身赴宴。


    她穿著灰白的草原服飾,但出門又另外披了一件看著很沉重的白鬥篷,帶上了幾個圓球做墜飾。


    草原雖是夏日,但夜裏甚冷,甚至隻有四五度,所以這操作並不引起注意。


    盛樂城這些年,中心已經是修成一片大的民居,周圍則是無數帳篷,再外邊是木柵欄的防衛,東邊有馬市、布市、煤市等集市,西邊是草料等庫房,每年都遠行而來的草原商隊,他們有的是從漠北來,有的是從西域來,購買了足夠鹽等貨物後,又千裏迢迢地回到族地……


    鮮卑草原上實行的是家長奴隸製,牧民給部落頭人交畜稅,頭人再向單於首領交稅,需要戰爭時,單於則按部族的人口要求出兵,頭人自然成為屬下的軍官,而每年他們都要來到盛樂進行“朝貢”,這也是王城繁華的原因。


    因著貿易繁華,拓跋部的王城便很久沒再遷徙,隻是依靠著周圍的商貿,就可以維持很不錯的生活。


    如今,雖然有著內部動蕩,但城裏還是熱鬧至極,到處是高鼻深目的胡人,還有碧藍眼睛的西方人,他們繞過了阿爾泰山,從漠南開辟了一條新的絲路,這條路如果以後世的地圖看,就是從新疆地區天山之南北直接走入蒙古國,再從蒙古國走個直角進入內蒙古——這可比走甘肅祁連山的河西走廊要遠得多,而且沿途荒蕪,補給稀少,在後世,遠不如河西走廊繁華。


    但因著如今河西走廊那邊太亂,匈奴漢國、關中豪強、禿發鮮卑、吐穀渾部、還有涼州的張氏,打成一團,沿途流民盜匪占山為王都數不盛數,商隊們實在沒有信心能過境,過境了也會如篩子一樣被搜刮的一絲不掛,所以,現在的商道除了南邊那條翻船率對半開都算賺到的海絲之路,就隻這條比較安穩了。


    而因為這條道路的興起,肖曉曉也聯絡了一些漠南的部族,沿途建立了一些小的部落驛站,種上耐旱的小樹木當作標識,做為沿途道路的標誌。


    如今西域商人送過來的,主要就寶石、黃金,波斯印度地區的寶石便於攜帶,又價值高昂,而從盛樂帶走的,則是絲綢、陶瓷、茶葉等物。


    肖妃成就感就很滿,要知道在七八年前,這裏還是一片荒蕪,是她一邊聯絡草原的部族,一邊從女神身邊調貨,這才能在這草原之上建立起城市,拉攏出自己的勢力。


    這可是真不容易,所以怎麽能讓惟氏等人瞎折騰呢?


    惟氏在前幾日還要求讓自己把聯絡草原與幽州的人手交給她,甚至想越過她,直接低價和女神聯係,想要替換她的位置,而代價,就是草原上的定價權利,在惟氏看來,一點點的小錢無所謂,隻要能獲得權力,回頭把價格提高就是,到時木已成舟,渤海公那邊可以慢慢淡。


    但是如果這麽容易到她手裏,降低價格,牧民的利益受損,會讓無數人食不果腹,信譽建立起來需要無數努力,而毀掉了想重新立起來,那需要百倍付出,這影響的會是整個北方的商貿,她們一點都不懂這代表什麽。


    還有自己在雲中的煤礦,那是中部大的人的地盤,她先前給拓跋普根說過無數次,開礦之後,要將水土掩埋回去,不可露天堆放,否則極易水土流失沙漠化。


    然而 ,但在自己走後,他就將礦區的監管者換成了惟氏等人,結果就是他們從匈奴那邊購買奴隸,大肆開采後就地煉焦洗煤,汙染水源和草場。


    所以,有些事,還得自己親自來幹。


    ……


    思索之間,她已經又走進了王帳,這個地方還是她主持修築的,以木柱支天頂,用的是蛋殼結構,能容納上百人,但牆壁都是薄木頭——後邊的單獨的院落是雙層防寒的,可以讓單於居住,但這會見諸部的大帳卻沒法這麽修,材料強度達不到。


    如今,各部首領已經基本到位。


    其中,有一婦人,麵色有些老朽,卻依然有著不錯的風韻,她便是拓跋普根的母親惟氏,如今,她居於上坐。她的兩個兒子站在她身後,在看到肖曉進入後,兩兒目光都帶著一絲沉重,周圍都站著拓跋普根手下的精銳守衛,這些人精神緊繃,緊握刀柄,一看就不是善茬。


    肖妃來得有些晚了,周圍已經點燃火把,火熱朝天地討論起新單於歸屬。


    衛雄等漢臣都支持拓跋普根這一支,而其它大部分則支持拓跋鬱律,雙方辯論得當場就有人打起來,但周圍人麵不改色——這在草原再正常不過了。


    無非是利益交鋒,惟氏有兒子,拓跋普根有兒子,他們這一支想要保存自己的勢力不被瓜分,而拓跋鬱律而需要以舊狼王的血肉為根基上位。


    這個非常重要。


    終於,說到後來,拓跋鬱律撕破臉皮,平靜地指出:“多說無宜,不是說兄長有事尋我等交待麽,不如讓我等見上一麵,再來分說。”


    惟氏雖是四十多歲的婦人,卻目光炯炯,沉聲道:“既如此,便隨吾去見吧。”


    她有些衰弱地起身,向身後的內屋走去。


    拓跋鬱律等人起身,就準備就動,就在此時,惟氏似乎一個不穩,將身邊的燈座打倒在地。


    還沒等旁人問她身體,那一瞬間,周圍的衛氏猛然抽刀,將惟氏等人護在身後,同時,對著屋內的各部頭人,披頭就是亂刀砍下。


    異變突然,眾人大驚之下,紛紛抽刀自衛——鮮卑還是部族製,沒有不許帶刀上殿的規矩。


    但對方當然早有準備,很快,周圍四方湧出源源不斷的侍衛,而其中的拓跋鬱律一方,顯然寡不敵眾,被圍殺的一個個倒下。


    戰況極為血腥,在拓跋鬱律等人也是身經百戰以一敵十之人,敵人的屍體成片倒下,但總夾雜著自己這邊的頭人與隨從。


    肖曉曉微微皺眉,躲到拓跋鬱律身後,靠向門外。


    看著已經進入內屋的惟氏等人,嗤笑了一聲,看著那地上打翻的火盆,伸手便將身上一小球扯下,投入火中。


    幾乎是瞬間,一聲巨響爆出,牆麵被炸出大洞,隨之周圍士卒都靜了數秒。


    肖妃瞬間拉起拓跋鬱律,向洞口衝出。


    其它人也不是傻的,瞬間追上。


    這時天已經暗下來,周圍埋伏的士卒被先前天降的驚雷也嚇到了,在黑暗之中,竟被衝出一個缺口。


    當然,這也是因為擔心事不機密,惟氏的伏兵也就三百餘人,多是堵在門口處,沒想到肖妃會有如此操作。


    剩下的十來個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戰力,跟著女子便一路衝向城南。


    就在他們以為可以逃出升天時,對麵街道火把重重,竟然是一隻有千人的騎兵。


    這簡直讓他們心絕望——他們都沒有讓士卒在這裏駐守。


    然而,對方接下來的操作,卻讓他們的心重重落地。


    當先的騎士下馬拜見,請肖姑娘原諒自己來遲,請吩咐。


    肖妃回頭,正好,身後的追兵已經殺過來了:“助我!”。


    瞬間,兩兵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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