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問題已經縈繞在我的心中很久很久了,如果是單純的因為我,莫崎是絕對不會來到精神病院的。他帶我走,也絕對不會僅僅是因為愛我,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而現在唯一能夠讓我和這個原因聯係起來的,就是087。


    莫崎聽見我問的時候一臉的驚訝,整個人都迅速退後了一下。他半躺在沙發上,兩隻手為了緩解緊張而攤在空中“087?087是誰?”


    我淡淡地翻了一個白眼,身子往後靠到沙發的另一邊“全世界都知道我媽是087,你是個正常人,你不可能不知道。”


    “是丹尼爾和你說了什麽?”莫崎皺眉,很明顯依舊不想說出實話。


    我搖搖頭,一臉的百無聊賴“你不說就算了,總之你現在看見了,我可以不是精神病的,我可以把話說清楚,陸阿姨的事情我沒有說謊,還有之前在那個什麽舞會上麵。”我說完,起身走到廚房的桌邊,從桌子上麵拿起一盤莫崎準備好的水餃,轉身上了樓。


    可是當我發現自己忘記拿筷子的時候已經晚了。為了保持住自己剛剛冷靜理智的風姿,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麵用手抓著吃。


    因為我和莫崎的那次談話之後,我們好久都沒有說過話。平常的時候莫崎都會主動的和我像往常一樣說話,他會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把日子過得平靜如水。可是這一次,他保持住了那場談話之後的氣氛。


    原本平靜的一池湖,乍然起了波瀾。


    又過了幾天,我以為莫崎去學校任職,所以白天的時候出去。他沒有請陸阿姨來,可是陸阿姨卻不請自來了。


    我對一臉笑意的陸阿姨依舊一身的反感。


    我知道其實我很能分清幻想和真實,陸阿姨那天就是和其他的時候不一樣,準確的說,陸阿姨其實一直很古怪,在我的麵前,她總是會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那天她給我看的照片,還有她後來和我說的話,無一不證明,陸阿姨對我充滿了某種複雜的態度。


    那種複雜的態度,偏向恨。


    中午的時候,陸阿姨花了一個多小時給我熬了一盆熱湯,據她說是老家的特色湯品。我不知道她的老家是哪裏,當然之後的故事也告訴我,不管她的老家是哪裏,世界上也絕對不會有這樣的湯品。


    我用勺子淡淡舀起一勺,看見渾濁的湯汁上麵,飄著幾粒有些發青色的玉米粒和紅豆,蘿卜幹和豆幹纏繞在一起,上麵還沾著某種黑色的煤渣。我皺眉,細細聞一下,食物的味道確實還是不錯的。


    陸阿姨把抹布放在手裏麵有些緊張地纏繞著,一雙眼睛笑意盈盈地望著我“這個叫十全八寶湯,是我們老家的特色,汪先生生前我經常給他做的,你嚐嚐?”


    我看了一眼勺子裏麵的食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有什麽好的胃口。於是我把勺子放下,決定吃其他的東西。


    陸阿姨不敢相信地搖搖頭,一隻手送到我的麵前質問“你怎麽不吃啊?你一定愛吃的,這些東西燉在一起,很健康的!你看你這麽瘦,就應該喝這個補一補!”


    我麵無表情,把一口米飯放進嘴裏,緩慢地咀嚼。


    陸阿姨表情極其不自在地動了動,整張臉上的神經都好像痙攣起來一般。她生氣地舀了幾勺湯放在自己麵前的玻璃小碗裏麵,狠狠地推到我麵前“喝了!聽見沒有!你要是不喝光!我就殺了你!”


    我冷冷地看向陸阿姨,終於忍不住問“你是精神病嗎?”


    陸阿姨嘲諷地一笑,拍了下桌子惡狠狠地吼起來“我是精神病?你才是!你這個小賤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知不知道?我多麽愛他,從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我就愛上他了!可是都是因為你,你一個精神病!你有什麽資格跟我搶?”


    我仔細地思索半晌,感覺自己馬上就要把那段我從不知曉的過去揭開。抬眼又問陸阿姨“汪先生嗎?你的意思是,087和汪先生?”


    陸阿姨冷哼一聲“一個精神病,憑什麽跟我搶!憑什麽!”陸阿姨說著,突然鉗住我的下巴拖到她的麵前,將那碗渾濁的湯往我的嘴裏灌。


    我拚了命地掙紮,卻始終沒有陸阿姨的力氣大。一股灼熱的焦黑的感覺流經我的口腔,渾身的熱量都仿佛突然集中到了胸口。我如同一隻垂死掙紮的遊魚般被熱湯燙的無力,餘光裏看見那些摻和著油漬與各種致癌物質的食物掛在我的衣領和長裙處。


    我吃力地抬手,又一次被仇恨與惡毒激發,抬手用手指狠狠地戳進了陸阿姨的左眼。


    “哧咕”一聲,我感覺自己的手指很輕易地滑進了一團粘稠的液體。隨著陸阿姨的一聲嚎叫,如花般的鮮血從陸阿姨的眼眶處綻開,一個橢圓形的好像葡萄一般的眼珠子從我的手指旁掉落到地上,弱弱地蹦躂了幾下,被陸阿姨慌張地一個趔趄,踩得稀巴爛。


    我從陸阿姨的手裏逃出,迅速捂著胸口跑到了一旁。抬眼看見陸阿姨像是一隻迅猛又絕望的野獸般嚎叫著掙紮著,在客廳裏盤旋了幾下之後,一隻手不小心打在了她自己的十全八寶湯上。


    ‘嘩啦’一聲,一盆溫熱的油湯傾數灑在了她的頭上。


    隨著陸阿姨又一次的嚎叫,盛著油湯的白瓷盆掉在地上,一聲乍響,我看見陸阿姨腦袋上麵蓬鬆的卷發全部耷拉下來,汩汩的黑色鮮血凝滯在明黃色的湯汁下。


    那時的陸阿姨,詭異地帶給我一種,美味的感覺。


    我瘋狂的退後,腦袋裏麵不斷地閃過韓醫生的一顰一笑,轉身恐慌地就往門口跑去。


    打開房門,我看見了丹尼爾。


    丹尼爾的手抬在半空,應該是剛剛想要按門鈴。看見突然打開門的我一臉的驚訝,低垂下眉眼看見我一身的油漬和滿臉的慌張,問我“齊茉,你沒事吧?”


    我慌張地搖搖頭,抬手往陸阿姨的方向指了指。


    丹尼爾側身走進房間,看見倒在一片血湯模糊的液體下的陸阿姨,登時難看了表情。他一臉茫然地瞧了瞧我,馬上又從口袋裏麵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


    丹尼爾打完電話之後又給莫崎打了一個電話,然後他把陸阿姨從血泊中扶起來,盡量避免去看那張血肉模糊的臉。


    等到救護車來的時候,警察也跟著來了。


    我當時不知道,我差點把身邊的所有人都推入絕境。


    在簡單地調查了我和莫崎還有丹尼爾的身份之後,警察把我帶走了。


    我淡定地跟著警察走進警車,然後在後車門的窗口處,看見莫崎從另外一輛出租車上麵走下來。他一臉茫然地追著警車跑了好久,最後在一個拐角處消失於我的視線。


    那是我第二次被警察帶進審訊室,我毫不懷疑,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路遙遺傳在我身上的暴力基因在起作用。因為把這些暴力的思想全部都怪給了路遙,所以我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沒有絲毫的愧疚。


    “齊茉女士,你必須跟我們解釋清楚,為什麽你沒有任何的身份證明?”


    我的腦中晃過莫崎那個寫著我是精神病的病曆,一臉決絕地說“我就是沒有。”


    “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看你的體貌特征,你應該是中國人沒有錯,每一個中國公民在出生之後都要進行必要的身份登記,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沒有任何的身份證明,在中國是不合法的?”


    “我不知道。”我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讓麵前審訊的警察著實一臉無奈。


    警察轉了轉手中的圓珠筆,掃了一眼旁邊記筆錄的同事,又問我“好,那我們先談其他的事,說說你為什麽要襲擊陸臣萍女士?”


    “誰是陸臣萍?”


    “就是你們說的陸阿姨,據相關知情人透露,陸臣萍女士已經在你們家幹了很多年了,和原先的主人汪啟辰關係要好,曾經還是同事關係,對打掃的工作盡職盡責,對你應該也不錯吧?你為什麽要突然襲擊她?”


    我抬眼看了眼一臉嚴肅的警察,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麽,一張嘴便不由自主地說出來“她喜歡汪啟辰,她們都是,所以她們恨我。”


    陸阿姨,牛護士,韓醫生,她們喜歡的人,都是這個叫汪啟辰的男人,不是路遙。對的,因為汪啟辰喜歡的是087,所以她們對我,才會充滿了恨。


    警察收回身子,與旁邊的人又一次別有深意地交換了一下眼神,重複了一邊問話“我再問一遍,請你誠實回答我,你為什麽要突然襲擊她,為什麽要把她的眼睛挖出來?你要殺了她嗎?”


    我定定地望著警察,身子不自覺地栽歪到另外一邊,好像又回歸到了一個精神病的狀態。許久,我莫名綻起一個盈盈的笑“日本有鮮豔的像血的櫻花,法國有金光普灑的香樟樹,一切的一切我都知道,不是想象,是真實。”


    警察皺眉,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齊茉女士,請你正麵回答我,你為什麽要挖陸臣萍女士的眼睛?你要殺了她嗎?”


    我閉上眼睛,努力勾勒出那個叫做汪啟辰的男人的模樣。那個顛倒了所有女人,卻對087情有獨鍾的,在清明節拋棄了牛護士的男人。


    “是,我要殺了她。”我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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