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臨風斟酌半晌,委婉說道:“桃花的意思是,讓你不要再去找她,也不要再想她了。[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她讓你……讓你自此以後,盡可以去愛別的女人。”


    孟浩然得知那詩的意思,立即撒開四蹄向桃花家奔去。


    然而,陶府大門上兩張冷冰冰的封條刺痛了他的眼!


    他瘋了一般的上前去撕那封條。有守衛的士兵戰戰兢兢的想阻止他,他便對其拳打腳踢。眾人迫於他的淫威,隻得眼睜睜的看著他衝開大門,跑了進去。


    反正陶家的人一早就已發配漠北去了,裏麵空蕩蕩的,就讓他進去也無妨。


    孟浩然衝進去後,入眼隻見整座陶府跟被強盜洗劫了一般。家具物事散落一地,園中景致盡數被毀。屋子裏已開始落有灰塵,房梁上蜘蛛也已開始結網。


    他將所有的房間尋了個遍,除了看見老鼠在亂跑外,偌大個宅子竟是毫無生氣,陶府已是人去樓空!


    他又想起了楊柳巷的那座陶府老宅,便又瘋魔一般的跑去楊柳巷。


    那座老宅子倒是沒有貼封條,然而,他從院牆翻進去後找了找,那裏同樣是空蕩蕩的。


    孟浩然緊緊拽著桃花給他的那封絕情信,眼眶通紅。


    這件事情又成了京中百姓的一大話題。


    眾人本還在為陶大小姐不值。大家都道,孟浩然回京這段時間,竟然對陶家的事情不聞不問。想當初兩人成親,他可是攬著陶桃花滿京城轉悠過,那才幾個月前的事情啊。


    有人幸災樂禍:狗男女果然是沒有好下場。


    也有人無限惋惜,似看破紅塵般歎道:男人對女人的感情,就像流水。感情好的時候,溫柔似水。情逝愛滅後,就是流水無情,不會為你停留,更不會為你倒流。


    所有人都在心裏將孟浩然罵得狗血淋頭,卻奈何沒有任何一個人想到,這孟浩然對陶家的事情其實是一無所知!


    孟浩然回到家,這才曉得自己的老父老母都臥病在床多日。


    孟母此時即使躺在床上,她也掙紮著坐起來,大聲罵道:“你這個混賬東西,你終於舍得回來了?你有本事,就一輩子別回來,死在那個賤人那裏好了!”


    回家後,孟浩然又悲哀的得知,他已經被桃花休了。


    更為可悲的是,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隻一個他還蒙在鼓裏。


    陶家案發的時候,孟浩然正在南疆。且孟浩然前腳走,桃花回家後,趙臨風後腳就給她通風報信了。所以,桃花立時便知道了父親即將獲罪之事。


    桃花跟父親鄭重說了此事。


    愚忠的陶士誠得知皇帝要辦他,他仿若大赦,一心想著這罪業趕緊來。他背負著害死皇位繼承人的罪責實在太久了。


    桃花得知父親心意,她連忙就去了孟家和離。


    孟父孟母不知何故,隻一味苦苦挽留桃花。


    桃花為了將事情做得像模像樣,便當著街坊鄰居的麵,將話說得很決絕。而且,她那語氣中滿是恨意,讓大家都以為是孟浩然喜新厭舊,男人變心了,他兩人的路才走到了盡頭。從此以後,情人已經變作了仇人,怕是老死都不相往來了。


    陶桃花和孟浩然兩人的事情從頭至尾都為京城裏的人津津樂道。[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兩人之間但凡有個動靜,立馬便成為老百姓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故而,桃花上孟家要求和離的事情,加上是女方主動要求和離,這一事件很是轟動,十之八-九的京城百姓都知曉了。


    陶士誠所犯之罪,本來應被處以極刑,並誅九族。但是齊王趙臨風、大將軍雁南飛出麵為其求情,又有秦王趙銳懷有私心,手下兩員大將都與陶家牽扯,他便也趕緊跟著站出來求情。由於求情之人分量很重,最後,隻判了個陶士誠及其家人發配漠北,並未牽連族人。


    而孟浩然因為在案發時已經與陶士誠脫離了翁婿關係,這事京中百姓人人知曉,而且他人尚在南疆為國效力,因此,他被免於牽連。


    ******


    桃花離開京城那天,她跟其他陶家人一樣,套上了厚重的刑枷,由著官兵一路往漠北押送而去。


    出京城十裏,有個孤望亭。


    桃花看那名字,覺得取這名字的人好壞。


    孤望孤望,孤孤單單的眺望,盼望……然後漸漸失望,直至最後絕望。


    有一人孤單的立在亭中。他身著青色長衫,與初秋的暮色融為一體。秋風掃來,幾片黃葉打著旋兒掉落在亭子周圍,讓他那形單影隻的身影顯得更加淒涼。


    好奇怪,桃花居然對他會有這種想法,淒涼的不該是他,而是他們吧。


    這個秋天正如孟浩然說的那樣,是個多事之秋。


    短短幾個月,人與人之間,親情、友情、愛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轉眼之間,物是人非,滄海桑田。


    桃花不禁唏噓不已。饒是她這種不知活了多少世的老妖怪,見多識廣,仍是對世事無常感慨萬分。


    押送的士兵走上前去,恭敬的行禮:“小的見過莫大人。”


    “嗯,我與他們說幾句,不會耽擱你們太多時間。”說罷,莫修文從衣袖裏掏出幾兩銀子放入那兩名小兵手中。


    兩人神色一喜,直道:“莫大人請隨意!反正這路長得很,早一日晚一日到,都那麽回事。”


    莫修文點點頭,就看向桃花一行人。


    兩名小兵相視一眼,自動自發的走得遠遠的,留給足夠的空間給莫修文與陶家的人說話。


    除了桃花,所有人看都不願看莫修文一眼,隻自顧自的往前繼續走。


    莫修文也並不理會,他徑直走到桃花麵前。


    桃花對於莫修文的行為極為不解。


    雖然當年桃花爹對莫家的事情袖手旁觀,但那也是莫修文的爹自己作死才落得如此下場。而且那時莫修文還小,他應該不知道大人間的事情。


    還有,即使他知道,可他並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桃花也未看出他是個特別貪念富貴的人,他為什麽要這樣狠狠的捅陶家一刀?


    “修文,為什麽?”桃花不明白,就幹脆問出口。


    “我隻想說,這是因果輪回,桃花。”


    “因果輪回?……修文,你果然知道。”


    “嗯,一直都知道。”


    “可你知道什麽?修文,你爹自己犯了大錯,被皇帝處死。你怪到我爹頭上,這是什麽道理?你帶著這樣莫名其妙的仇恨活這一輩子,你不辛苦?”


    “哈哈哈哈,”莫修文突然仰天長笑,可他明明在笑,眼眶卻是紅的,“倘若桃花也跟我一樣,從天子驕子,仰臥雲端,卻突然摔進泥濘裏,會是怎樣的感覺?”


    桃花不語。


    她之前身為陶大小姐,安逸享受;她現在脖子上掛著這個沉重的刑枷,淒涼又淒慘,是這樣兩種感覺嗎?


    其實,這境遇還是她能承受的。不能承受的,卻是看見孟浩然牽起了其他女人的手。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當她習慣了孟浩然對她好,習慣了他追著她跑的時候,他卻突然狠狠的潑了盆冰水給她。他將對她的好統統給了別的女人,真令她不習慣啊。


    她承認自己嫉妒了,當聽到他為那女人布置宅子,給她一大筆隨意花費的銀子,他還為她挑選仆從的時候,她嫉妒了。她心裏嫉妒的要發狂,可麵上卻還要逞強的裝作若無其事。


    那時,她終於發現,她還是深深的愛上了孟浩然那個混蛋!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但願這輩子再也別見到這個人了。


    莫修文想的卻跟她想的不一樣。女人果真是感性動物。男人該是永遠不可能將愛情放在第一位的吧,所以孟浩然變心才會那麽爽快。


    桃花不誤諷刺的想,她應該開創了這個世界閃婚閃離的先例了。


    “不過,我雖然摔得是很痛,可那時的我很快振作起來。我本來覺得一切仇恨愛戀都是雲煙,就此忘了吧。我父母乃是因為皇帝下旨才死的,你們家不過隻是袖手旁觀而已,我不該將這恨牽連到陶家和你身上。”


    “我本來想,憑自己的努力一定能再次飛向天空,我並不是靠父母家族才能享受榮華富貴的。所以,我努力高中狀元!”


    “可哪裏又知,我努力想要回到京城,我勤勉操勞,可年複一年,我申請的調令都被打回,升官總是無望。”


    “桃花,當你的一次又一次努力化為烏有,當你一次又一次的仁慈被人踐踏。桃花,脾氣再好的人,即便是我,也會忍不住想要發發脾氣的!”


    桃花聽莫修文絮絮的說到這裏,不由得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說,你一直待在薊縣,乃是有人從中作梗?”


    “嗬,當我在薊縣被折磨了五年之久後,驀然得知這個事情,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


    難道是父親?


    桃花看向莫修文,他坦然回視她。她又看向不遠處已經停下了腳步的桃花爹,陶士誠正在仰天歎氣。


    看來真的是父親在其中做了手腳了。爹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然而現今追究過去了的事情還有什麽意義?


    桃花便隨口無力的為父親辯白了一句,“可你回到京城任職,難道不是父親幫你的嗎?”


    “嗬,他幫我?他幫我的初衷也隻是為你。你都要嫁不出去了,他想將你塞給我!”


    桃花再次看向陶士誠,他此刻已經轉過頭來,連連歎氣。


    “孩子,我隻是好心,我當時隻是想你遠離京城這個是非圈兒。我一向知道你要強,性子又高傲,就跟我年輕時候一模一樣。這樣的你,根本就不適合待在京城裏為官。而你也該知道萬一你惹上了哪個達官貴人,伯父隻不過是個翰林院學士,根本就保不了你的。”


    “是麽?”莫修文冷笑,“難道不是伯父心中有愧,怕看見我這張跟父親肖似的臉,心中不安?”


    桃花娘在遠處大喊:“桃花,我們走!不要跟這種忘恩負義的人說話!”


    莫修文淒清一笑,複又說道:“這並非最慘。當很多年後我回到京中任職了,我收拾我莫家殘卷,發現了父親的手劄。那時我才知道,所謂的陶伯父的袖手旁觀,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樣!”


    桃花一怔,再看向父親,他的臉色也是跟著一白。


    難道還有隱情?想必那樣的隱情才是莫修文下定決心要報複陶家的緣由吧。


    “桃花,原來你爹,你們陶家當年並非隻是袖手旁觀,而是落井下石!落井下石啊,無異於直接給了我們莫家迎頭一刀。”


    “桃花,若不是你爹,我爹就不該是個斬立決,他最多隻是個充軍流配。再然後隻要等到新皇上位,來個大赦天下,他就能回來了。也許,不過就是十年而已。”


    “桃花,若不是你爹,我爹就不會死,我娘也不會死,我更不會成為孤兒!”


    莫修文嗬嗬的笑,“你知道嗎?桃花,當我知道了這個事實,再一比較那日你爹隱瞞秦王的通敵叛國之罪證,我對你爹就更加的恨之入骨!”


    “你知道他為什麽要隱瞞嗎?因為他告訴我,孟浩然一定會被牽扯進來的。通敵叛國啊,他為了怕孟浩然牽扯進來,就隱瞞了這件事情。”


    “雖然盡管這個罪證是個假的,是我和秦王的計策而已。但是,我一想到你爹竟然為了個外人,就敢做這件事情。想當年,我爹是他的姐夫,我母親是他的親姐姐,他竟然都能狠得下心啊。桃花,你叫我如何的不恨?”


    桃花認認真真的聽完了莫修文的一番話,他從未像今天這樣對她說過這麽多話。


    桃花甚至懷疑,以前那二十幾年,莫修文與陶大小姐說過的話,也許都沒有今天這麽多吧。


    從母親當時言語中透露的內情以及自己親眼所見,這該是一場好心辦壞事的典型。不過,也隻是再次證實了一件事情:伴君如伴虎。


    莫修文的父親是跟著皇帝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但這樣的兄弟隻可同患難,不可同富貴。在一群小夥伴中,莫修文的父親更加強勢,一直隱有超越皇帝之勢。皇帝登基之後,本來就想要尋機除去他,正好他自己作死。桃花的父親當時不過是想著坦白從寬,也許皇帝能放過他。哪裏知皇帝一心要想要莫修文的爹死,正好借著陶士誠爆出來的其他事項,來了個斬立決。


    暮色更加深沉了。


    莫修文有句話說得好:一切仇恨愛戀都是雲煙,就此忘了吧。


    “修文,我們陶家已經沒了,你該再無怨念。我真心祝願你,從此以後能夠真正的快樂起來。”桃花真心實意的說完,轉身就攜著爹娘向遠方走去。


    莫修文看著陶家那一行人,陶思君還在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又充滿了怨恨,想喊他又緊咬嘴唇,維持著最後一絲驕傲。而桃花,始終未曾回頭。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一切似乎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樣結局,可又有些什麽不同了。莫修文覺得心中有個地方空了,隨著陶家人的離開,心裏麵空蕩蕩的。


    他報了仇,不該是很開心嗎?


    ******


    想到柳家女眷的遭遇,孟浩然心魂俱損,隻擔心桃花也被充作了官妓。他闖到刑部,終於曉得陶士誠一家人都被流配到了極北之地。


    萬般悔恨已皆晚矣,孟浩然在想方設法將陶家人弄回來的同時,隻能盡量保全所有陶府裏的人。


    陶家被抄家時,陶府裏的下人,沒有簽訂賣身契的,官府放其走人,但是這些人終身都有了案底。他們不得入仕、不得經商……即便像原先那樣再入官商人家做奴仆也是不行。種種限製之後,這些人隻得離開京城,到鄉下務農為生。而簽有賣身契的那種家奴,就視同陶府的財產沒收充公,全部統統給充作官奴,或進後宮,或再轉賣。


    好在陶家人比較節儉,因此遭殃的家仆倒不是很多。


    孟浩然輾轉找過去的時候,隻將能尋到的李忠、小雲和小童三人買了回來。他想將他們統統收入孟府,可李忠三人並不領情。孟浩然隻得暗中打點,令其住到了楊柳巷陶家的老宅子裏,然後做些小營生糊口。


    總管陶林本也是家奴,可是他已經自願追隨陶士誠發配到漠北去了。


    陶士誠的案子不是冤案,孟浩然對於解救桃花一家人的事情一籌莫展。他去求秦王趙銳,卻反被趙銳責罵,叫他收斂點,沒被牽扯進去已是大幸!


    可趙臨風卻直接找到了孟浩然,他開門見山,直白的說道:“交換條件吧。我有一個很好的辦法,能讓陶侍郎及其家人盡快回來。”


    孟浩然欣喜若狂,“是什麽?!”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孟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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