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閉上眼睛,想起當年。


    那是個春光明媚的早晨,常春藤早已爬滿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她卻疾病纏身,走投無路,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一棵大樹下麵,就像一根快要枯萎的草。


    母親即將下葬,她卻沒有錢買機票回去。


    她當時隻剩下一個念頭:到底該如何最迅速最沒有痛苦的死去?上吊?服安眠藥?跳河?


    就在這時,喬之君,他來了。


    他在陽光裏出現,帶來氤氳的芬芳,簇新的希望,雪白牙齒,滿麵笑容:“嗨,我是穆喬之,女孩,你生病了嗎?需要我的幫助嗎?”


    一切,就像一個童話劇的開端。


    從此,他成為她生命中的最重要。


    喬之,他永遠不是道具,他是唯一。


    “麗坤……麗坤……”


    他的臉色也極度蒼白,向來神采飛揚的雙眸此時無助得就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囁嚅著,卻不知該怎麽開口。


    痛苦?悔恨?


    仿佛一夜之間,整個世界就崩塌了。


    這時候,麗坤依舊沒有看薑月明一眼,聲音異常輕微,如同耳語:“喬之,你和她在一起是不是很快樂?”


    他竟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快樂嗎?


    到現在,他都還沒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不不不,他其實極少數住這裏,更不知道為何會鬼使神差地把薑月明帶回這裏來。


    昨晚喝得太多,他幾乎喪失了意識。


    他想說:如果是我清醒的時候,我絕不會來這裏。


    可是,這話表達不了,他過度震驚,過度恐懼,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麗坤凝視著他。


    也許,他是快樂的吧?。


    他遇上薑月明,就是一場劫——一如當年不擇手段的曲存姿。


    薑月明,她有讓天下男人飛蛾撲火的魅力。


    “李小寶,你這麽平凡的女人,一定沒有男人會為你癡狂啦,從來沒有人愛過你,對不對?”


    這話忽然從最黑暗的記憶深處裏湧出來。


    許多年了,她幾乎把那段灰暗歲月忘得一幹二淨了——刻意的淡化,刻意的埋藏,從來不願讓自己回憶彼時的肮髒。


    她從不對喬之甚至是任何人提起,就像二戰後的日本,大力修改曆史,企圖把自己打扮成無辜純潔的小百合。


    可是,今天,回憶的魔鬼之城洞開。


    每一個細節忽然都清晰地浮上腦海。


    她驚懼得渾身發顫。


    “麗坤……”


    她轉身就走。


    “麗坤……麗坤,你聽我說……”他叫著,追出去。


    因為走得太倉促,門沒有關。


    甚至沒人留意這屋子的別的人。


    薑月明這才從床上坐起身,隨意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隻是,她臉上的笑意也不是那麽得意了——自始至終,他倆都差點忘記了她。


    成為多餘人的感覺,真是不太好受。


    不過,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了,不是嗎?


    她走到穿衣鏡前,絕非搔首弄姿,她知道自己背影的魅力。


    四十寸的小蠻腰,高聳的胸部,鬼斧神工的五官……她看著鏡中的自己,看到雪白脖頸上的草莓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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