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這齷齪的畫麵所震撼——是因為自己的齷齪——是因為方麗坤這種想法的齷齪——每個人都有過去——但是,她忘不掉這些過去。


    骨子裏,她其實是個典型的完美主義者,執拗得出奇——喬之,我從不願意等在原地被人挑選。


    我要的男人,絕對不是被薑月明挑剩下的。


    為什麽每次都必須是她選了我才有選擇的餘地?


    為什麽每次都必須是她不要了——你們才會掉頭來愛我?


    如果她反過頭來又追求你們,又愛你們,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你們會怎麽選擇?


    是再一次扔掉我,又重新接受她?


    這樣的愛,還是真正的愛情嗎?


    如果要求不那麽高,湊合湊合也就行了——可是,今非昔比。


    今日的方麗坤已經不再是昔日的那個李小寶。


    她輕輕推開他,居然微笑:“喬之,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緊緊是一步的距離,但是,失去了擁抱的溫度,整個氣氛都冷淡下來。


    “明天起,我就沒法來看你了。我想回家替我母親上墳,然後還要收拾一下東西,處理一些雜物,我不想讓研究所久等,因為拖延的日子他們也一直在支付我薪水……”


    剛簽合約便給了一個月帶薪假期,優厚的薪水早已打在她的賬戶上。


    拿人錢財,替人幹活,她一直很敬業。


    穆喬之想說什麽,但什麽都說不出來,隻默默地看著她走出去。


    那時候,夜色已經籠罩大地,窗外呼呼風聲,頃刻之間就變臉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真真是清明時節雨紛紛了。


    他久久地站在窗口,固執地看著她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那一片草坪之上——腿一軟便癱倒在地上。


    不被愛,原來是如此可怕的一件事情。


    這是方麗坤多年之後第一次踏上回鄉之路。


    準確地說,那是她母親的故鄉——一個偏僻的小山村。


    沒有任何特產的丘陵地帶,也沒有任何開發價值,三十年下來,青壯年全部到外地打工,隻剩下老弱婦孺。


    但是,這並不影響它的春天的美麗:野花盛開,芳草碧綠,桃花梨花開熄了,接著又是一串一串的洋槐花。


    新修的公路從小鎮通往鄉村,連綿幾公裏,質量很好,被當地人紛紛傳誦,也給這條公路命名為:方麗坤路。


    但是,方麗坤知道,自己經不起這個名字——那錢是曲存姿出的。


    她怕引起麻煩,所以在清明節大假之前提前一天回來。


    她開一輛很普通的車子,後備箱裏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大麵額冥幣、金元寶、銀元寶以及各種各樣的冥衣玩具……


    老遠,她看到那座頗為氣派的新建墳墓。果然,在這僻靜的山村裏顯得特別的出眾。那是一位風水師特別看過的陰陽地,據說是小村裏最好的風水,坐落在中間,就像是一個人坐在椅子的正中。


    方麗坤對風水命理一道並無研究,也不怎麽在意,但是,當看到這麽精心修建的墓碑時還是心中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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