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知道。


    但是,她沉默著聽他說下去。


    “你弟弟病重,我們也不知該怎麽辦……”


    你弟弟——


    他開了口,就滔滔不絕了:“你也知道,你弟弟身體一向不好,但前些日子在學校裏,他受到同學的欺負,被同學追趕時摔倒在地擦破了一點皮。要是一般孩子也就罷了,可你弟弟有那樣的病,這麽一點小擦掛就誘發了疾病,從此身體一蹶不振。他已經做過兩次換腎手術,再也經不起第三次折騰了,我現在也老了,也不可能再有別的孩子了,所以希望明明能健健康康活下去……”


    “……”


    明明要死了,他方大壯真的就可能是——斷子絕孫了——


    在男人眼裏,兒子才是孩子,才是骨血。


    女兒嘛,不過是暫時的一個寄存物,反正是屬於別人的。


    明明死了,香火就斷了。


    “我們各大醫院都去看過了,以前甚至去北京的一些大醫院看過。但現在各家醫院都說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叫我們養著,可是,養著就是拖延時間呀……女兒,求你了,求你救救你弟弟。我以前雖然做錯了許多事情,對不起你們母女,可是,明明沒有錯……他隻是個小孩子……”


    明明當然沒錯,隻錯在有方大壯這樣的父親,所以被慣壞了,肆無忌憚。


    方麗坤這時候反倒是隱隱有點同情那個熊孩子了。


    她拿了方大壯帶來的報告單仔細看了,熊孩子顯然是在追打女同學的時候運動過度,摔倒,引發了潛伏的別的病情……這種並發症一旦爆發,後果很難控製。


    “女兒,求求你了,這一輩子我再也不會拿業務什麽的來求你,也不想再賺許多錢,可是,我隻想保住明明的命,他才十幾歲,什麽也不懂……求求你看在明明的份上……”


    若不是看在明明的份上,她根本就不可能讓他方大壯進門。


    醫者父母心,她也對那熊孩子的病情有點好奇。


    她把所有病曆放下,淡淡的:“明明這病我看不了,你也知道,我擅長腦科。但明明的腦部毫無問題。”


    “我不是要你去救明明,女兒,我是希望你為明明找一家好醫院,介紹一個最好的醫生。你那麽大名氣,你一定能找到這世界上最好的醫生,隻要找到了,明明就得救了……”


    她第一次仔仔細細打量方大壯,但見他的小眼睛裏幾乎都快湧出淚水,整個人已經急得瘦了一圈,很顯然這些時候到處奔走,不眠不休,逐漸地,已經灰心絕望了,他已經無法承受這樣的重大打擊了……


    這個男人,何嚐不是天下最好的父親?


    可是,他的所有愛,完全給了兒子——隻有兒子——哪怕她方麗坤就算死了,他也絕對不會流下半滴眼淚。


    難道兒子真的就那麽重要嗎?


    就因為一個“帶把兒”的嗎???就因為多了一個家夥,所以,天生就該比女人更加尊貴?


    一家人,就該圍著那尊貴的生殖器而旋轉,恨不得把它給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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