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名後,無論方家的親戚怎麽求,怎麽巴結,她從來沒有見過麵:叔叔姑姑,舅舅阿姨,外公外婆,爺爺奶奶……這些人都很遙遠。


    有人曾打電話責備她,罵她:“你方麗坤上千萬的在老家捐助,修橋鋪路,甚至解救被拐賣的婦女兒童,援助失學女童,為什麽就不肯幫一把自己的至親?”


    至親?


    她當時就笑了。


    心底甚至有隱隱的快感——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就像母親高大氣派的陵墓落成之時,她堅決拒絕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來沾光——沒可能!!!


    你們大聲求饒吧,而我必將不寬恕你們。


    上帝造人,是為了讓人自愛,而不是去愛傷害過自己的人——這分明就是犯賤。


    無數次午夜夢回,無數次擔驚受怕。


    直到有一天,母親回來,滿麵春風,滿了許多雞鴨魚肉,甚至還拿了燕窩,花椒……她當時非常非常奇怪,不知道母親怎麽忽然來錢了。


    “小寶,你還想去美國念書嗎?”


    她睜大眼睛,想都不敢想。


    “你振作起來,我送你去美國念書。”


    她呆了。


    天知道,此時她是多麽的想去國外——哪怕去埃塞俄比亞都行——可是,這麽巨大的費用何來??而且還是讀書?母親說的這一切是真的嗎?


    “小寶,你自己在網上聯係學校,聯係好了就馬上去。費用的事情你別擔心。”


    她終於問出口,“媽,我們拿來的錢?”


    “我有個朋友在美國,他向我推薦了一所很好的學校,說你要是去的話,他可以幫忙的……”


    她從不知道母親有這麽大能耐的朋友,但是,那時候她很單純,天真,又生病軟弱,居然從來沒有追究過——以母親這最最底層的草根婦女,一個最基層的小工人,哪裏可以有這樣的朋友?


    “我朋友說你可以去加州大學,他把你的資料都發給對方了,你隻需要去申請,隻要申請過了,你就可以去讀書……”


    “媽,錢呢?”


    記得母親當時有點支支吾吾的:“小寶,錢的事情你就別問了。當初方大壯分給我的一百萬,還剩下一些……再說,我那個朋友說,你去會有獎學金……”


    她就是這麽去美國的。


    去的時候,生活費很充裕。


    直到母親死後,才知道,壓根沒什麽獎學金——就連出國來的錢,全部是母親事先籌劃好的——母親死了,小舅舅就把這筆錢貪汙挪用,承包了一個工程,然後憑此發了一筆小財,從此也成為了一個小富翁……


    很久很久之後,才知道是曲老。


    一切的貴人,都是曲老。


    命運的轉折,都是曲老。


    這一生的改變,都是曲老。


    她對曲老的感情,比對曲存姿,甚至穆喬之,都更深得多——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感激——這一輩子永遠不會改變的依靠信賴和愛戴。


    不然,此生此世,又如何能重新愛上曲存姿呢。


    她隻是恨他,有時恨不得一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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