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鞭子落下,沃茲就感覺自己連身體帶靈魂都被活生生地撕成了兩半!尖銳的疼痛感淹沒了他的全部感官。由於是直接作用在神經上,所以連“昏迷”這樣的人體自我保護功能都不能發動,隻能真切地體驗著全部的刑罰。


    這個女惡魔就是個變態!在疼痛帶來的混沌感中,沃茲死守著心中的最後一絲清明。她隻是單純地喜歡拷打別人罷了,說是要進行拷問,但是狂華根本就沒有提出任何想要知道的問題!直接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通鞭打!受刑者就是想要屈打成招也沒有機會。


    “不要!住手!”耳邊突然響起了米拉珍妮的聲音,把沃茲的精神重新帶回了現實。


    隻見狂華正一臉怒火地瞪著自己,旁邊的米拉珍妮也不知何時蘇醒過來,正擔心地看著這邊。


    原來剛才的一通鞭打,沃茲竟然咬緊牙關,承受下來,沒有發出半點慘叫聲,讓狂華十分不滿。


    要知道,沃茲的最初存在形式就是“流浪的靈魂”,在虛無混沌中漂泊的經曆使得他的靈魂堅韌無比。狂華的酷邢雖然厲害,但是沃茲還不至於熬不住——反正身上也沒有絲毫傷口,過後就當做一場噩夢好了!


    沃茲樂觀地想著,可是這畢竟不是噩夢,而是真實無比的疼痛感,強烈到令人恐懼甚至崩潰的疼痛感!挨了這麽一通鞭打後,沃茲也不能再保持心境的淡然,忍不住進行言語上的反擊:“痛覺強化嗎?你這個女人還真是無聊啊,把自己的咒法用在這樣無聊的地方!在來呀,我的閱讀能力本來就有依靠觸覺的地方,再來幫我強化一下吧!”


    然後,甚至一反以往低調內斂的性格,沃茲哈哈大笑了起來。沃茲擔心自己再不借機發泄一下,就會被那種強化了的痛苦逼瘋了!他可自問做不到艾露莎那樣堅韌不拔的意誌。


    還有一點,沃茲擔心她會把目標轉向米拉珍妮,所以不惜大肆嘲諷,吸引仇恨。


    “很好,很好!”狂華果然怒極,“淺薄的凡人根本不知道終極的疼痛!”


    “究極之痛!”她發動了自己的絕招,顯然已經不顧活捉對方的命令了。


    不祥的幽暗光束象征性地照射到沃茲身上。將沃茲的觸覺無限製地強化到極致!隨之而來的就是無窮無盡地疼痛感。敏感至極的觸覺將一切感覺放大了上萬倍,於是,即使隻是最輕微的微風撫過,也仿佛有一把尖刀刺入骨髓。


    甚至呼吸,心跳,血液流動……這些正常的生命活動也會帶來無盡的疼痛。


    唯一的解脫隻有死亡。


    沃茲的記憶中從未如此痛苦過,在這危及生命的緊要關頭,沃茲理智的本能直接接管了身體的控製。沒有慘叫,沒有流淚,甚至強行舒緩自己的呼吸心跳。盡管背負最深徹的痛楚,但是沃茲表現得如同嬰兒沉眠——隻有這樣,才能最大地降低自身的生命活動,減少隨之而來的疼痛!


    多虧了沃茲的本能是奇葩的極致“理智”,如果換了一個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隻會在痛苦中哭嚎乃至翻滾,繼而產生更加強烈的痛苦,形成惡性循環致死!


    但雪上加霜的是,狂華沒有就此罷手,她仍舊在不時地用鞭子抽打一下,加劇沃茲的疼痛,並破壞著他的平靜狀態。


    “不要這樣……不要再繼續了……”無力癱倒在牆角的米拉珍妮沒有受到更多的傷害,但此時卻悲痛欲絕,痛苦的哭泣著。


    童子切也皺起眉頭,但是他也不敢打擾現在陷入癲狂狀態的狂華。


    拉米帶著神經質的笑聲來到米拉珍妮的麵前,粗暴地拽著少女漂亮的銀色長發把她的頭抬了起來。


    因悲痛而陷入絕望的少女仿佛已經徹底崩潰了,靈魂完全躲進了心靈深處,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


    “嘻嘻嘻,真是漂亮的女人!漂亮得讓米拉迫不及待地想要破壞掉你的臉!”黑色兔耳搖晃著,“不,我要把你改造成惡魔,最醜陋的惡魔!到時候再讓你看著自己的醜陋模樣,嘻嘻嘻!”


    “米拉喜歡帥哥,但是討厭美女,嘻嘻嘻……當然,狂華大人除外~~”米拉唱起怪異的歌曲。


    童子切還有更遠處侍立的手下們紛紛皺著眉退後幾步,遠離這一對神經異常的主仆,他們信奉黑暗和邪惡力量,但是並不信奉變態!


    雖然身為強者的九鬼門都有著他們各自不同的奇怪性格,但也隻有身為隊長的狂華把性格的古怪上升到了變態的地步。


    “不要……不要傷害他……”米拉珍妮喃喃自語著。


    “咦?”米拉低下頭側耳傾聽,“你在說什麽呀……真是個沒用的女人,果然漂亮的女人都沒有用呢~~不如現在就破壞掉你吧,隻要沒有徹底死去,就可以帶回去轉化成惡魔呢~~”


    哭泣,無力地哭泣……


    卑微而懦弱地哀嚎……


    靠懇求敵人的寬容來活下去……


    麵對同伴的痛苦卻無能為力……


    所愛之人陷入危機,除了流淚就再也無所作為……


    ……這就是……我嗎?


    “那個殘忍的女惡魔還在折磨著沃茲,怎麽辦?現在沃茲不可能再來解救我了,我又該怎麽辦?”


    “這樣下去,沃茲……會死!”


    少女被自己的猜測嚇到,麵色更加慘白。


    米拉扯著她的頭發:“不過這個樣子,你已經壞掉了吧?這麽懦弱的家夥就算變成惡魔也是最差勁的一種呀,似乎還是不要在你身上浪費力氣了。直接毀掉好了。”


    她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鋒利的手術刀,輕輕在米拉珍妮完美的臉龐上劃出一條傷痕。片刻之後,鮮血慢慢滲出,混合著她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


    “嘻嘻嘻!”米拉笑的手舞足蹈,“真是完美!讓我再來一刀……”


    ……


    ——啊,有人在切割我的皮膚?她在傷害我的身體!事到如今還不願意想起自己是誰嗎?


    ——不是的,我從來沒有忘記自己是誰,隻是……我已經失去了“魔人”的力量!


    ——不,我應該是最清楚的,那個惡魔之魂從來沒有離開過,也從來沒有外力封印這份力量!隻要我願意,隨時都可以取回這份力量,變回“魔人”。


    ——不可能的,我的力量被封印了,再怎麽努力也不能解開,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不,你仔細感受一下,力量就在你的體內,你隻是自我封閉!


    ——不要再玩弄我了……你,到底是誰?


    ——嘁,露餡了嗎?但是這不重要,我就是你,米拉珍妮,我從來都是和你一體的。


    ——惡魔,撒旦?


    ——啊,沒錯,是有人這麽稱呼我,但是我更願意被叫做“神之敵”!


    ——你到底想幹什麽?


    ——還不明白嗎?米拉珍妮!我就在這裏!你的力量,就在這裏!你還在哭泣什麽?


    ——但是,我已經使用不出全身接收了。


    ——愚蠢的姑娘啊,你還不明白這所謂的魔法的本質嗎?好好回憶起自己的原初吧,思考你的魔法的根本!你究竟是為什麽學會了魔法?又為什麽失去了它?


    ——還不是因為你!


    ——哦?是嗎?


    ……


    魔法是基於靈魂的奇跡,強大的魔法貫徹著魔導士的信念。


    米拉珍妮的信念就是“守護”。


    是的,守護,盡管她的魔法是惡屬性的惡魔接收,但是米拉珍妮的信念源泉就是守護!


    所以她才能那麽迅速地融入妖精的尾巴,並以破紀錄的速度成為公會的s級魔導士。因為馬卡洛夫會長最重視的品質就是家人之間的相互守護!


    最初的最初,斯特勞斯家兄妹三人由於父母雙亡隻能在村子裏艱難生活,依靠教會的救濟度日。


    直到那天,來自異世的惡魔降臨在鎮子中,驕傲的惡魔不屑於殺戮,但是占據了教堂的“神之位”。


    為了保護弟弟妹妹,米拉珍妮的魔力首次被激發,竟然將那惡魔直接接收到體內。


    然後就是被村民們的厭惡和排斥,她被視為召開惡魔的不幸之人。被迫離開了村子,甚至是離開了所有有人煙的地方。年幼的三個孩子在荒郊野外流浪,雖然同樣厭惡自己的力量,還有那隻變異的醜陋手臂,但是它確實可以帶來強大的力量——在野外,為了照顧、保護弟弟妹妹,米拉珍妮別無選擇,反而更加依賴這“不幸”的力量。


    一切的轉折來自於那次見麵。


    為了生存,還是孩子的斯特勞斯兄弟姐妹不可能一直躲在無人的野外,必要的時候也會前往城市找工作或者購買生活必需品。


    每當這個時候,米拉珍妮都會裹上嚴實的鬥篷,遮住自己惡魔的手臂。否則一定會引發騷亂,甚至被當做惡魔而受到魔導士的追擊。


    但是這一次,盡管她們再怎麽小心,卻還是碰到了意外。


    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在街道上橫衝直撞,甚至不斷使用魔法四處攻擊引起騷亂。更加可惡的是,他竟然想要抓住麗薩娜作人質!


    作為姐姐的米拉珍妮顧不得太多,全力出手,不惜展現自己的手臂,用惡魔的力量將男人幹脆地打翻。


    但是打倒了這個明顯是壞人的家夥之後,周圍的群眾們卻沒有對她表示感謝,反而更加驚恐和厭惡地看著女孩的手臂。


    “惡魔!”


    “真是可怕的樣子!”


    “怎麽會讓這樣的怪物進入我們的城市?應該通知魔導士大人們把她趕走!”


    就在一片充滿惡意的低聲私語中,一道暗金色的光芒穿過人群,來到了這片事件的中心地帶。


    魔導士!米拉珍妮馬上認識到出現的是什麽人,要趕緊逃跑!


    但是那道光芒卻沒有指向她,而是化作鎖鏈捆住了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


    一個穿著魔導士長袍的黑發少年越眾而出,來到麵前。懷中抱著一本巨大的書。


    “雖然很高興是你親自打倒的犯人,但是接下任務的人是我。”他說著讓女孩聽不懂的話,還從書本裏抽出一張紙,“看,這是任務單,目標就是抓住這個濫用魔法偷盜的犯人。”


    他指了指趴在女孩腳下的男人:“所以,雖然主要出力的是你,但是按照規矩,我可以到一半的報酬。”


    “欸?”米拉珍妮歪了歪腦袋,“報酬?我也能分到嗎?”


    少年沃茲點頭:“當然,本來按我的規矩隻是分給你四成,但是這是我的任務失誤才導致他會攻擊到你們,多出來的一成就當做賠禮了。”


    麗薩娜指著任務單興奮地說:“姐姐快看,有一萬金的報酬哦!一半就是五千呢!”生活的艱辛讓女孩很清楚這筆錢的重要。


    沃茲扯了扯暗金色鎖鏈,拽起了犯人:“不介意的話,一起去治安官那裏領取賞金吧?”


    “魔導士大人?”旁邊的市民突然提醒道,“那個女孩……”


    “哦,隻是一個搶生意的同行而已。”沃茲聳聳肩。


    “也就是說,她……也是魔導士?”


    “不然呢?”少年反問。


    “呃……”周圍的人們麵麵相覷,最後默默散去。


    三個發色銀白的孩子跟在黑發少年身後,向城市中心走著。或許是頭一次可以大膽地行走在城市中,麗薩娜和艾魯夫曼興致勃勃地四處張望著。


    米拉珍妮卻有意靠近了沃茲,輕聲說道:“謝謝。”


    “不用在意。”


    又是片刻沉默,米拉珍妮忍不住問道:“你就不在意嗎?我的樣子……”


    沃茲詫異地看了身邊的女孩一眼:“你的樣子,怎麽了?”


    露出一截小臂,女孩強調:“我可是被惡魔詛咒了的人。”


    “我不是說了嗎?這是魔法。”


    “欸?”米拉珍妮驚訝道,“真的是魔法?”


    少年無奈:“難道你以為剛才我是在糊弄那些市民?”


    米拉珍妮有些尷尬地點點頭,這時,跟在後麵的麗薩娜湊了過來,問道:“但是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姐姐?明明人們都很喜歡魔導士的,而且連之前遇到的魔導士們也都要打姐姐。”


    沃茲耐心解釋著:“一切恐懼都來源於無知。這個世界上的魔法有無數種,像你這樣的接收魔法是其中很罕見的一種,就連大多數的魔導士都不一定能保證知道它的存在,更不用說普通的市民了。”


    米拉珍妮有些激動,連忙問道:“真的是魔法,不是詛咒?”


    “沒錯,而且是很強大的魔法。隻要你能夠徹底掌握它,就一定能成為最強的魔導士!”


    “要掌握它?”


    沃茲點頭:“當然,現在你的手臂都不能變回去,顯然是不熟練的原因,等到真正掌握了之後,就可以進行全身接收了。”


    “原來可以變回去?”米拉珍妮頓時感到喜極而泣,“我還以為我最終會完全變成怪物呢。”


    “……你需要補習很多魔法知識。”


    女孩充滿希冀的眼神看著沃茲:“那麽,請問你知道怎麽才能讓我的手臂恢複嗎?要怎樣練習才行?”


    “這個……畢竟我也不是接收魔法的使用者,不如你們跟我回公會,問問會長老頭子,他一定知道的。”沃茲順勢就把斯特勞斯一家人往公會裏帶,難得碰上一件順應原劇情的事,讓沃茲也格外有激情——至少不用擔心“天平”組織的人再來搗亂了!


    加入妖精的尾巴之後,雖然沃茲看起來就像是忘記了這三個由他引進來的新成員,但是米拉珍妮她們卻始終沒有忘記他的幫助。


    在那之後,米拉珍妮鋒芒畢露,很快成為公會新生代的s級魔導士——沃茲說過,她的魔法可以成為最強!


    但是,再之後就是“獸王”事件。米拉珍妮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強大實力,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弟弟妹妹!不得已讓艾魯夫曼冒險去接收獸王之魂,又間接導致了麗薩娜的死!


    自己空有一身強大的魔力,甚至不惜變身惡魔換取的實力……又有什麽意義?連家人都保護不了!


    無法守護親人的魔法,米拉珍妮不需要!於是,她的魔力被封印,被她自己的潛意識封印。


    不知為何,米拉珍妮感覺對於麗薩娜的死,以及自己的消沉衰落,沃茲表現得異常自責。或許是和沃茲的童年經曆有關吧。


    就在那之後,沃茲就向她袒露了他自己的全部秘密,幾乎毫無保留。


    雖然不知道沃茲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米拉珍妮沒有拒絕。


    沃茲承諾會保護她,並連帶她的份一起保護公會。艾魯夫曼也長大成為可以獨當一麵的厲害魔導士。而且整個妖精的尾巴日漸成長、強大起來,已經不再缺少她這一個s級魔導士的戰力了。


    於是,少女更加放心地沉淪下去,不再試圖找回自己丟失的力量。畢竟,她已經沒有需要守護的對象了。


    ……


    ——沒有需要自己守護的人了。少女悠悠地想著,即便是我本身,也不用自己來守護,沃茲承諾過,他會來保護我的。沃茲是文字魔法使,一諾千金!所以不用擔心……


    ——但是誰來守護他呢?你應該知道,現在的沃茲才是最需要守護的一個。要知道,雖然在我們那裏,痛苦是惡魔中最低級的能力,但也是最有效的!至少在奪取生命的時候,意外地高效!那個男人,真的快死掉了。


    ——還在猶豫什麽?米拉珍妮!你應該是最了解他的人吧?你很清楚,他守護著公會所有的人,但從來都是拒絕其他人的幫助。公會的大家都習慣了他的強大,隻有你能看到他的虛弱一麵,隻有你才能守護他!


    ——動起來!米拉珍妮,你可是接收了我——魔界、地獄之王的力量和靈魂的魔導士!


    “……讓我再來一刀……”冰冷的手術刀再次靠近少女姣好的臉龐。


    一隻手魅影一般的穿過米拉伸出的雙手,抓住了她的臉!


    和那張絕美的麵龐一樣白皙光滑的皮膚,這隻同樣美麗漂亮的芊芊玉手卻如同鋼鐵澆築在了米拉的臉上,纖細的手指緩慢而穩定地用力,將米拉接下來的話語和動作一起掐滅。


    “你……咯……唔……”神經質的兔耳女驚詫萬分,被掐得說不出話。但手中的手術刀卻毫不猶豫地刺向米拉珍妮的手臂。


    “轟隆!”


    芊芊玉手抓著米拉揮動手臂,帶起一陣殘影,狠狠地砸在石壁上。


    米拉的頭和肩部被深深按進了石壁內,牆壁上以之為中心,裂開蜘蛛網一樣的裂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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