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郇山城堡,沒有蟲鳴,沒有人聲,橘黃色的魔法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在空無一人的廣場上隻能隱約聽見外麵咆哮的山風,但這一點也影響不到城堡的寧靜,似乎有股無形的力量把外界的驚擾都隔絕起來。<strong></strong>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詹恩覺得月亮看起來比山腳下大了許多,他趴在護欄上望著遠處沾染了月光的雲海,像極了吟遊詩人歌聲裏描繪的瑰麗景象。雖然這兒地處山巔,可溫度並不低,至少他隻需要穿一件亞麻長衫就不會覺得寒冷。


    “詹恩先生,你是想回去海爾根了?”


    丹妮爾柔和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她的聲線聽上去有種奇特的滲透力,就如同喝下一口溫熱的麥酒。


    “丹妮爾小姐,我隻是……”


    詹恩轉過身來看著丹妮爾像幽靈一樣飄向自己,沒來由的感到緊張,四目相對,他很心虛地避開了。


    “那……換個話題,能說說你自己嗎?為什麽選擇當一名獵人?”


    少女嘴角微微上揚,雙眼眯成一條彎彎的曲線,就這麽笑著問。


    “啊,我隻覺得需要自食其,作為一個男人必須有獨自承擔責任的能力!”


    “是因為……某個女孩子嗎?”


    “您怎麽知道!?”詹恩驚訝地說了一句,然後不自覺得想起了莫妮娜,皮具店的小女兒總是帶著崇拜的眼神看著自己把一隻隻獵物狠狠地甩在櫃台上。他對莫妮娜說過,等哪一天攢夠八十枚金幣就不再進山打獵了,他會去溪木鎮買一套臨河的商鋪,開一家小酒館,然後把莫妮娜接過來定居。


    丹妮爾不禁莞爾,雖然看上去兩人的年紀差不多,但丹妮爾可比詹恩成熟多了,任何一個以神棄者的身份活了十六年的女孩都不會簡單。


    隨著深入的交流,詹恩不知不覺就把一切信息都告訴了這位失去雙腿的少女,就覺得對她傾訴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從小時候孤兒院的生活一直講到如何跟隨者海爾根的老獵人們上山打獵,慢慢在狩獵的過程中開啟射擊係天賦掌握瞄準射擊的訣竅,再進一步邁入三階,就可以在知識神殿中拿到精英勳章,每月都能在溪木鎮市政廳拿到一份不菲的薪資,作為職業者定居當地的酬勞。(.)


    這邊兩人在月光下輕聲交談,而遠處那座最高的塔樓頂部,透過窗戶,可以看見奧利維亞跪在地毯上默默地祈禱著,緊閉雙眼,表情顯得很僵硬,似乎在忍受著劇烈的痛楚一樣。


    她全身不著一縷,隨處可見的傷疤像惡心的蟲子一樣爬滿了原本誘人的嬌軀,如果詹恩在這裏他就會明白,為什麽奧利維亞修士會穿著顏色十分保守但裁剪卻充滿了誘惑力的修女服了,其實仔細想想那件貼身的修女服就像第二張皮膚一樣遮蔽著奧利維亞殘酷的過往。


    “奧利維亞……今天是哪一條罪惡?”


    牆上的虛影問道。


    “督軍大人,是憤怒。”


    “哦?為什麽?”


    “因為卑賤的仆人對完美者還是會帶有不可抑製的憤怒。”


    “關於迷途的羔羊?”


    “是的,督軍大人。”


    “那麽,準備好接受懲罰了嗎?”


    “我……準備好了,請您享受我這具卑賤的肉體。”


    “糾正一點,主人認為你一點都不卑賤,甚至比大多數人更加純潔和高尚,你身上所帶有的特質也是極為難得的,堅韌、執著、義無反顧,主人讓你記住,你不是行屍走肉,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他會在終點等著你越過去,那時候,你就會和我一樣成為主人永恒的追隨者!”


    那個聲音認真的說道,奧利維亞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地表情,顫抖著說道:“您……您說什麽?我……我……我真的,真的可以嗎?要知道,我隻是個……隻是個卑微的神棄者啊……”


    曆經無數痛苦的奧利維亞說道最後都開始哽咽起來,牆壁上的虛影伸出手,一條漆黑的帶有倒刺的鐵索呼嘯著如雨點一般抽打在女人看似較弱的身軀上,奧利維亞雙手合十,臉頰布滿淚水,嘴裏不停地喊著神名,每喊一句,痛苦加深一分。直到全身都是細密的傷口,鮮血淋漓,可她的表情卻聖潔而高貴。隻見一道黑色光環從虛空中顯現,慢慢環繞著她轉動,黑色的光環拂過那些可怖的傷口,帶出一蓬蓬血花。黑光經過鮮血的洗禮變成金色的聖光融入她體內,這一刻奧利維亞顯得神聖無比。


    “奧利維亞,主人已經到溪木鎮了,明日傍晚就能到郇山城堡,這次還有兩位重要的客人隨行,記得準備好晚餐,不要讓客人覺得怠慢,如果有什麽困難可以告訴我,明白嗎。”


    “是,督軍大人,請您放心。”


    隨著牆上的虛影散去,奧利維亞終於支撐不住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奧利維亞姐姐,你怎麽了!”菲米絲在封印消失的一瞬間就踹開門撲向奧利維亞,雖然剛剛在門外沒聽到什麽聲音,但當看到蜷縮在地上抽泣的姐姐大人,她的心馬上就提了起來。


    “沒什麽,菲米絲,你不用擔心我。為了吾主的榮耀,即使痛苦加身,即使讓我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那些低賤的螻蟻如何能理解主人的寬容和仁慈,他們不配享受這一切,隻有我們,隻有我們才是主人永恒的仆人!”奧利維亞顫顫巍巍地站起來,隨手從衣櫥裏拿出一件黑色的絲質長袍披在身上,裹住了嬌軀,麵容雖然憔悴,可語氣卻難掩興奮之情焦急地吩咐道:“你馬上去找丹妮爾,告訴她,主人明天傍晚之前肯定到郇山城堡。讓她通知下去,明天的課程全部暫停,把城堡給我好好清掃一遍,務必保證一塵不染!我現在必須要好好休息一下,不能讓主人看到這副狼狽的樣子!”


    “啊?姐姐大人,主人要過來嗎!?”


    菲米絲聽到這個消息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愣在了原地。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去啊!”奧利維亞笑著拍拍她的頭。


    奧利維亞燦爛的笑容讓菲米絲又是一呆,不禁在心裏讚歎道:姐姐笑起來真的好美!


    詹恩還是沒能跟丹妮爾小姐徹夜長談,菲米絲麵帶喜色匆匆趕來,把丹妮爾強行拉走了,說是有什麽消息要告訴她。


    少年沒敢跟上去,隻得無奈朝兩人的背影攤攤手,抬腿往客房走去。這一晚,他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到自己娶了莫妮娜,在神官的見證下互相擁吻,迎著漫天飛舞的鮮花,明媚的陽光奔跑著,一切都顯得如此迷人。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從厚厚的雲層下探出腦袋,金黃色的晨曦灑滿了城堡的每一個角落,被少女們清脆的笑聲吵醒的詹恩睜開雙眼,伸了個懶腰,從柔軟的大床上爬起來。


    在這裏住了快十多天了,要再這麽住下去,他甚至覺得自己都無法回到原先的生活中去了。


    看看這客房裏麵的東西,頭上是不知名晶體製造的魔法燈,床頭還有一個神奇的按鈕,這玩意兒讓普通人也能隨意控製燈光的強弱!盥洗室也是獨立的,隔間最裏麵的牆頭上有一個伸出的金屬物體,隻要擰開下麵的旋鈕,水就會從金屬物體上噴灑出來,噴灑出來的水居然還是溫熱的!排泄是坐著的,後麵的盒子右上角也有開關,按一下清水就能把汙穢衝走,幹幹淨淨……冰雪女神在上!先不說這些稀奇古怪但十分實用的奇特造物,就連那些做工極其奢華的床、書桌、衣櫥隨便搬走一件都能在溪木鎮的拍賣行裏賣出天價!


    早餐過後,他看到所有的女孩都拿起工具,認真地打掃衛生,甚至法係職業者們還不時召喚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水元素與風元素,像犁地一樣,一寸一寸地把每個角落清理幹淨。


    不過這些誇張的畫麵現在已經很難刺激到詹恩那顆強悍的心髒了,在這個城堡裏呆久了的後遺症就是對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不再感到驚訝。反正在這地方天上經常會看到亞龍和各種高階魔獸飛來飛去,行蹤不明的奧利維亞修士隻要出現基本就會給詹恩的認知帶來一定的打擊,不是群體神恩,就是群體驅散,仿佛釋放高階神術跟吃飯喝水沒有什麽區別,再看看那個菲米絲小姐,誰能想象這個孩子居然是個史詩級法師,他以前一直以為菲米絲小姐並不是神棄者,但丹妮爾昨天告訴他,菲米絲在出生的時候就沒有心髒,心髒處隻有一顆畸形的大肉瘤,連冰雪神殿的大主教都說了這小女孩活不過五歲!可菲米絲現在已經七歲半了,身體無比健康,力量比自己都大。詹恩甚至有種錯覺,她都不用學習魔法,隻要拿上釘頭槌就是個合格的戰士!


    吃午餐的時候他總算抓住了唯一可以和自己平等交流的丹妮爾小姐,把心中的疑惑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丹妮爾看上去極其高興,她微笑著告訴了他答案,原來是這個叫做郇山隱修會的開創者,買下所有殘疾女孩的主人今天傍晚之前會帶客人來到郇山城堡,詹恩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否能離開這個城堡跟這個家夥有直接關係,心下也不免忐忑起來,這個主人把自己留在這裏到底出於什麽目的,為什麽要稱自己為迷途的羔羊,也許今天傍晚就能得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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