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財鬼之前對法海說大約需要十八粒金丹砂,倒沒有特意訛詐法海的意思,而是金丹砂此物隻有天上有人間無。


    五財鬼依舊還是以二十多年前的眼光看待法海,他不覺得法海有能力拿出這麽多錢財,除非他法海用寶物抵押。


    而其中這天上、人間、地下除了索要的酬勞不一樣,辦事的規矩其實也是有很大差別的。


    所以他本意是想給法海指一條路:求助西天。


    聽了五財鬼的話後,降龍先是一愣,而後麵帶怒色:“你把貧僧當成什麽人了?出家人四大皆空你以為隻是嘴上說說的嗎?”


    “收起你那套令人厭惡的規矩,佛門沒有這樣的規矩,西天更是如此!”


    見降龍忽地發怒,五財鬼內心也是一驚,趕緊躬身賠罪,隨後立馬解釋道:“尊者,您又誤會小的了,尊者的大名和為人在下早有耳聞,三界有誰不知你降龍尊者一向剛正不阿,自律嚴明,佛德更是令人無比欽佩!”


    “隻不過尊者你可能有所不知,西天辦事其實也是需要人事的,哪怕佛祖同意了,但如果下麵的人沒有任何好處,隻怕尊者不免要磕磕碰碰,這事最後未必能夠辦的成,所以小的其實是替尊者考慮啊!”


    “你在放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降龍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看到降龍如此,五財鬼身子一縮,他倒沒想到這在他看來極為正常的一件事竟讓降龍如此憤怒,但實際上他不是第一次替西天的人辦事了,以前他甚至還替靈吉菩薩辦過事,這一切他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不過五財鬼向來機靈,為人圓滑,他腦子轉了轉,立馬又是露出一副賠罪的笑臉。


    “尊者,你罵的對,實在是太對了,確實是我言語不當,你當我在放屁,該掌嘴!”


    說這話的時候,五財鬼伸出右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而後他想了想又換了一種說辭:“尊者是我說錯了,這不是好處,而是一種布施啊,接受施舍是布施,將金錢、實物布散分享給別人這也其實也是布施啊。”


    “如來佛祖也曾經說過:布施乃六度之一,也是六度之首。”


    聽到這話,降龍怒意不減反增:“廢話,這與你之前所說又有何區別?”


    “尊者,這其中區別大著呢,說法不同,意義其實是不一樣的。”


    五財鬼低頭哈腰解釋著。


    “行了,你休得再胡言亂語!”


    “按照前麵所說,貧僧會如實向佛祖稟告,這十粒金丹砂一粒不多一粒不少!”


    降龍一臉嚴肅。


    但五財鬼聽到這話,心裏卻是感到暗暗不妙。


    他弱弱道:“尊者這規矩細細說來,一切的因果根源其實是因為當年佛祖定下的規矩,有些事如來佛祖心裏其實明白著的,所謂上之所好,下必甚焉,正是這個道理。”


    “尊者,我知道您一向自律清明,但小的有一逆耳忠言要告訴尊者,那就是如果尊者隻提十粒金丹砂,這事最後是辦不下來的。”


    “閉嘴!你竟敢汙蔑佛祖,你好大的膽子!”


    降龍瞪了一眼五財鬼,五財鬼瑟瑟一抖。


    雖很怕但他又十分貪財,此事如果辦成,將是有史以來他做成的最大一筆買賣,這其中的好處那就更不用多說了。


    麵對剛正不阿的降龍,他的心裏是發怵的,但他又很貪財。


    他想了想硬著頭皮對降龍建議道:“尊者如若不信,可以先試一試,當諸事不順的時候,到時候尊者您再稟告佛祖就說是自己弄錯了,佛祖心裏是明白著的,不會過分責怪尊者的,更不會多追問的,因為否定這種事其實就是否定佛祖自己,有損佛祖的顏麵!”


    “說完了?說完了就趕緊滾!”


    降龍忍不住再一次爆出粗口,五財鬼眉頭皺了皺,他心裏在叫苦,想的是這麽多羅漢,這姑娘便要找最不好說話的降龍。


    當然了擅長察言觀色的五財鬼不敢再多說下去了,深深拜了一拜,地麵嘭的一聲,冒起一陣青煙,他鑽入地下消失。


    降龍平複情緒,繼續閉眼打坐,他的肉身一動不動,如同雕塑,但他元神已經出竅,回到了西天。


    五日後,降龍又一次召喚出了五財鬼,大大出乎五財鬼意料的是,降龍竟然真的能夠順利帶回了十粒金丹砂。


    當降龍把十粒金砂丹交給他的時候,五財鬼的手都在哆嗦著,這可是一筆真正的巨財啊。


    降龍麵無表情,語氣冷漠,叮囑他早日圓滿完成此事,另外降龍又用密語吩咐了他幾句。


    五財鬼激動的連連點頭,表示一切照辦,絕不耽誤,保證完美完成此事。


    打發走了五財鬼後,降龍忽地深深哀歎了一口氣。


    “阿彌陀佛!”


    降龍閉眼打坐了起來,但他的眉頭卻是微皺著的。


    五財鬼雖然感到很奇怪,並且心中也有疑惑,不過他當時可不敢多說一句廢話。


    此後一個多月的時間內,中原各地食不果腹挨餓受苦的貧苦百姓們某一天起床的時候,忽然驚訝的發現存糧的粗缸裏麵多了一個袋子。


    他們打開袋子的時候,一道金光閃閃的卍字四散而開,裏麵竟然是糧種,他們驚訝的發現袋子外麵顯現出來幾個字:“諸佛慈悲,南無阿彌陀佛!”


    雖然很多人不識字,但或多或少都知道或者聽過佛門的卍字標記,那一刻他們喜極而泣,跪在地上雙手合十,感謝菩薩佛祖的大慈大悲!


    整個中原這段時間,佛門的聲望達到了一個新的高點,雖然他們依舊還要挨餓受苦,但有了糧食的種子,這就代表有了盼頭,有了希望。心中有了希望,自然對給予他們希望之人心懷極大感激以及感恩。


    此刻,站在餘杭城街頭的小青心裏卻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本來是打算來靈隱寺找降龍問問此事的後續進展。


    當小青來到城外,她看到很多人在田裏引水、除草、翻泥,小青找了幾個人問了問,從他們對佛祖以及菩薩的無比感激之情中,小青便知道降龍已經做到了。


    對此,小青同樣替他們感到開心,她心裏的一塊石頭也算落地了,她可以開心的告訴大和尚這件事了。


    當然為了確保猜測沒錯,小青來到靈隱寺想找降龍再確認下。


    隻不過,今天降龍恰好不在寺內,但小青看到的是今天的靈隱寺人山人海,信徒和香客們不誇張的說都快要踏破大殿的門檻了。


    原來他們是懷著感激之情前來燒香和還願的,而靈隱寺的主持更是大喜,接連幾日安排廟內資格深厚的老僧在大殿內宣揚佛法,靈隱寺的名氣又一次空前大增。


    站在大殿外看著一臉虔誠或跪拜或認真聆聽講經的信徒香客們,小青忽然想到了一些事。


    她拉住了幾個虔誠的信徒和香客們,詢問著他們知不知道金山寺的法海。


    他們有的搖頭,有的說知道,知道的人也不過了解到法海是個很厲害的法師和得道高僧,以及金山寺主持的身份,其他的便一無所知了。


    小青不死心,又拉了很多人結果他們的回答並無二致。


    小青依舊不死心,又來到了餘杭城最大的街頭,拉著路人一個個的詢問著,其他人見此很奇怪還以為她是在找人,特意好心提醒小青金山寺不在餘杭在鎮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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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除了鎮江,他們對於之前法海的所做所為和巨大犧牲一無所知。


    這場接近滅頂之災的災難結束,成就了佛門,成就了西天,但除了鎮江,幾乎很少有人知道為此付出最多的法海。


    雖然小青知道大和尚對此並不在乎,甚至完全不在意!


    但小青在意!


    妖孽禍害中原的時候,西天的這些人還有菩薩們他們在哪裏?中原遭受罕見的天災禍劫,億萬百姓在哀嚎在祈禱菩薩拯救他們的時候,西天的菩薩們又在哪裏?


    就算是最後的糧種那也是法海先提出來的,而且小青還知道為了尋找天材地寶,法海已經出去尋找一個月的時間了,至今還無他的音緒。


    要知道,真正消滅所有南疆巫族餘孽,以及最後拯救整個中原的,可是大和尚啊。


    然而他們宣揚西天,宣揚諸佛慈悲的時候卻唯獨不提大和尚,這正是令小青心裏很不是滋味的地方。


    除了小青,其實降龍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當然了他心裏的疙瘩與小青不是一件事。


    當他返回西天如實向佛祖稟告此事的時候,佛祖果然答應了,並且命令摩訶迦葉準備十粒金丹砂交由降龍,那時的降龍心裏是明淨的,以及對五財鬼更加鄙視了。


    然而結果卻大不與降龍之願,降龍找了幾次摩訶迦葉,但摩訶迦葉一直以各種理由推脫,不是說正在籌備就是那個誰誰外出有事,一時拿不到庫房鑰匙之類的。


    為此降龍極為著急,一來時間拖得太久中原會錯過播種季節。另外一點他降龍有任務在身,還要在人間繼續追查佛魔的蹤跡呢。


    也就是這個時候,降龍想起了五財鬼的話,但他不願意相信這樣的事實,為此他與注茶半托迦尊者—看門羅漢取得了聯係,而他以前在人間正是以布施而聞名。


    看門羅漢知道此事之後,笑了笑,告訴降龍他考慮的欠缺了。


    最後看門羅漢找到了佛祖,告訴佛祖他打聽了此事實際上需要的是十八粒金丹砂,是降龍估算錯了,佛祖笑而不語,但算是默認了。


    果然,這一次,極為順利,看門羅漢僅僅隻去了一次就拿回了十粒金丹砂並把它們交給了降龍。


    正是如此,降龍心裏很不是滋味,原來一直沒看清現實的是他降龍,五財鬼是對的。


    ......


    某處不見人煙的荒郊野外。


    五財鬼召喚出了一群小鬼鬼差,按勞和以往的老規矩給他們分發錢財,他們領了賞之後,皆是無比恭維的對著五財鬼躬身行完禮,這才各自一個個退去。


    很快周遭一片寂靜,隻聽見烏鳥哇哇的叫個不停。


    五財鬼並沒有立馬離去,而是從腰間小心翼翼的掏了掏,最後拿出一粒金丹砂看了一遍又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同時心中還有些肉疼,因為這粒金丹砂很快就不是他的了,他另有他用。


    五財鬼心中其實也有個疙瘩,那就是自己的身份,明明他是鬼仙,但許多人包括天上的那幫人偏偏都叫他五財鬼。


    這也不怪別人,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陰中超脫,神象不明,鬼關無姓,三山無名。


    因此他心中有了打算,他想用這粒金丹砂為自己換個仙籍回來,哪怕是個最低等不起眼的小仙也好過鬼仙的身份。


    他最後又看了一眼金丹砂,而後從背後取出白色布袋,小心翼翼的把金丹砂放了進去。


    雖然金丹砂是金子沒錯,但它與人間的黃白之物不同,嚴格意義上來說,金丹砂算是寶物,所以放在了後麵專門裝寶物的布袋裏麵。


    當然了這粒金丹砂雖然他特意留了下來,但也不算貪汙來的,因為他用了別的寶物錢財替換了,他就算再貪,哪怕再借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多貪天上那幫人的東西。


    裝好金丹砂,心中有了打算之後,他也不再逗留,然而奇怪的是這地不知為何堅硬無比,他施法了數次竟然無法鑽到下麵。


    就在他額頭冒汗,焦頭爛額,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他背後的白色布袋忽地極速膨脹。


    這一瞬間,他感受到了身體無法承受的重量,然而他都還未來得及取下袋子查看的時候,隻聽見空氣中傳來砰的一聲巨大聲響,而後他背後的袋子直接炸裂。


    “啊!”


    五財鬼發出一聲慘叫,忽然一座金山拔起而起,高聳突兀,隻一瞬間五財鬼的肉身被金山直接碾壓成了肉泥。


    一道磷光剛從金山之下飄出,空中忽地出現了一朵騰雲,騰雲之上傳來一道聲音:“定!”


    五財魂的魂魄便被金光閃閃的卍字死死釘死在空中,掙紮動彈不得。


    騰雲之上的人冷哼了一聲。


    五財鬼的魂魄看了一眼,驚駭無比。


    竟是那靈吉菩薩!


    “菩...菩薩饒命啊!小的可沒多私貪佛門錢財啊!菩薩還請聽我解釋啊!”


    五財鬼的魂魄在大聲求饒。


    靈吉菩薩笑了笑:“非錢財也,難道你忘記你自己說過的話了嗎?”


    “對佛門大不敬,對佛祖大不敬,死罪難逃!”


    聽到這話,五財鬼此刻懊悔無比,禍從嘴出這一刻他切身體會到了。


    靈吉菩薩不多廢話,抬起了手。


    五財鬼拚死求饒,菩薩不理。


    “菩薩啊菩薩,你大慈大悲饒我一命吧!”


    “你殺了我,以後三界沒了我,需要辦的很多事你們也會諸多不便啊!”


    然而靈吉菩薩依舊沒有任何猶豫,一道金光劈出,空中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五財鬼魂飛魄散,灰飛煙滅。


    騰雲上的人冷笑了一聲:“你太看的起自己了,沒了你自然會有下一個五財鬼頂替!”


    之後,金山消失,騰雲離去,天地重歸寂靜。


    154 五財鬼之死(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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