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檢查是個費時間的活, 尤其是檢查她這種看似沒毛病,實質毛病很大的患者。


    在檢查的途中, 喬兆森一直陪著她,她嫌他礙眼, 本想趕他出去,但是由於她跟一起國際知名的神經科名醫存在語言上的溝通困難,隻能讓喬兆森在這裏當翻譯。


    吳美玲對神經科醫生暫時得出的結論吧略有微詞:“我女兒隻是失憶而已,而且現在已經恢複了大半記憶,您這位醫生也真好笑,居然說她語言和行為能力存在障礙,這名醫當得可真玄。”


    慕筱白聽了吳美玲的話, 撲哧一聲樂了, 對喬兆森說:“把我媽的話翻譯給這位法國醫生聽聽。”


    在要回去的路上,慕筱白想起要給女兒買回去的玩具,便讓喬兆森把車停下。


    “等我下,我和你一起。”喬兆森把車停在可以停靠的路邊, 轉臉對她說。


    慕筱白斜睨了他一眼:“跟著幹什麽, 礙我眼啊,我給女兒買玩具,關你什麽事。”


    喬兆森輕笑:“這幾天倒是吃了炸藥一樣。”頓了下,他開口問,“筱白,你到底記起了什麽?”


    慕筱白停頓了好幾秒,看著外麵的來來往往的車輛, 悠悠說道:“反正我記不得你的好了。”頓了下,“還有車禍,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出得事,不過我想,我應該不會是被夫遺棄鬧自殺想不開撞車去。”


    喬兆森臉色微微泛白,然後斂了斂臉上的神色,蠕動嘴角,良久才吐出一句話:“想不起就別勉強自己,車禍的事我讓人已經查到個大概,如果你想知道,可以問我。”


    慕筱白:“你不主動說嗎?”


    喬兆森看向她:“可能你並不樂於知道。”


    “你會怎麽處理……”


    喬兆森:“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


    慕筱白沉默低下頭,然後拉開車門,走出車廂,轉身對喬兆森說:“別等我了,買好玩具,我會打車回去。”


    喬兆森:“我讓人過來接你。”


    慕筱白自嘲地笑了下:“我還不至於低能到連路都不認識。”


    喬兆森沒說話。


    世紀廣場有個專賣玩具的商城,在商城的大門有各種人扮卡通人物分發各種優惠券卡片,慕筱白接過一張優惠卷,大略看了眼,發現卡片下方居然寫著錦宸集團。看來這個玩具商城應該也是錦宸旗下的產業。


    玩具城有五樓,她從一樓逛到了三樓,明明一些玩具家裏都有,但是她還是重複買了好幾樣,在她缺席的這幾年,是她對不起自己女兒,而不管她是否承認,喬兆森將女兒照顧得很好。


    三樓角落有個專賣木質玩具店,在店的中間擱這大堆彩色的七巧板,店長見她看這些七巧板,便過來向她推薦,笑容有佳地跟她說最近做活動,買一送一,買一把木馬還會送一副七巧板。


    慕筱白:“行,那我買下木馬吧。”


    店長眉開眼笑,讓她留個地址,說下午就給她送貨。


    慕筱白拿過筆,在客戶本上寫了一串地址。寫好的時候,視線匆匆掃過,發現就在她填寫的地址欄上,也跟她寫了同樣的地址,不過下麵的署名是粱奕洲。


    從商城出來,慕筱白看了眼外麵的天氣,雖然溫度很低,但是陽光還是明晃晃,打了個電話給蘇芽,蘇芽在電話那頭一驚一乍,自從她知道她回來後,蘇芽每次和她說話,神經都處於興奮狀態。


    “我就在你對麵……”


    慕筱白抬眼看去,蘇芽果然在廣場的另一邊對她揮手。


    在玩具城的附近有一家日本料理,雖然食物不怎麽樣,但是壞境很好。


    蘇芽叫了幾樣地道的日本菜,然後看了眼她放置在一邊的玩具袋子,擠眉弄眼地說:“你那閨女長得好,嘴巴也靈活,一下子叫我蘇芽阿姨,一下子蘇芽姐姐。”


    慕筱白笑,然後問:“這幾年過得怎麽樣?”


    蘇芽給她倒了一杯茶:“挺好的,剛開始不是以為你去了麽,感覺特別傷情,叫了一幫人給你弄吊念會,場麵挺大的,給你撐足了麵子。另外,再過十天不是你生日麽,我給你燒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本打算帶蘇蔡看看你去,不過現在不是突然冒回來了麽……嗬嗬……挺好的,什麽事都省了。”


    慕筱白笑了下,然後問:“讓你費心了。”


    蘇芽抿了口茶:“都是姐妹,你那麽見外幹什麽……”說完,她頓了頓,話鋒一轉,眼眶微紅,陰陽怪氣地說,“我又不是某些人,回來那麽久,非要那麽晚才告訴我,裝高貴啊。”


    慕筱白還是笑:“前段時間沒什麽記憶,現在稍微能記起些事情,知道有你這樣一個人存在,所以不立馬聯係你了嗎?”


    帶穿著和服的服務生把食物端上來,蘇芽替她掀開金色條紋的蓋子,然後問:“那時候真的一點記憶也沒了?”


    慕筱白搖搖頭。


    蘇芽:“後來是怎麽想起來的?”


    慕筱白:“看到些老東西,也便聯想起來了。”她很慶幸喬兆森沒有讓人把這些陳舊物件處理掉,比如兩個人的合影,雕刻著zs的胸章,她給沐沐買的白色蛋糕裙……


    蘇芽煞有介事地道:“沒事,能想起來就好,等回頭我從老爸那裏給你取幾罐補腦營養液,多喝喝,沒準對你有幫助。”


    慕筱白笑著應好。


    蘇芽也笑,抬頭又瞧了她幾眼,感慨似的說:“真是奇了怪了,這幾年,你倒沒什麽改變。”


    慕筱白:“其實變化很大。”


    回到別墅,已經是四五點的樣子,冬日太陽落山很快,天空染上了層顏色很淡的晚霞,淺淺的紅色覆蓋天際,給人朦朦朧朧的感覺。


    慕筱白遠遠就看到喬夕沐搬了張小椅子坐在門口,今天她穿了件大紅色的繡花棉襖,腳上穿著一雙黑色小皮鞋,小皮鞋做工極其精細,可以看出來是人工定做縫製。還不到肩膀的頭發梳成兩條辮子,柔軟地垂落在兩邊。


    慕筱白走過去,蹲下身子問她:“沐沐坐在外麵幹什麽。”


    喬夕沐抬頭對她笑:“我等媽媽回來。”


    慕筱白牽起她的手:“乖,現在跟媽媽進去。”


    喬夕沐搖搖頭:“我還要等爸爸回來。”


    慕筱白歪著頭問她:“你爸爸沒有回來了嗎?”


    喬夕沐一板一眼地說:“回來過,又出去了。”


    喬兆森在晚飯的時候準時回來,喬夕沐蹲在椅子上玩她買來的七巧板,明明是最簡單的玩具,她卻玩得很認真,是一種孩童的認真勁兒。


    喬兆森過來抱起喬夕沐,看了眼七巧板,笑著問:“這是媽媽買的,沐沐喜歡麽?”


    喬夕沐點點頭,擺了個圖形,咧著嘴說:“這是房子。”


    喬兆森笑笑,看向慕筱白,問她:“十天後是你生日,想要什麽禮物。”


    慕筱白愣了愣,說:“隨便,湊活著給吧。”


    不知道為什麽,晚飯的時候,喬夕沐興頭很高,飯後,還唱起了一首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兒歌,斷斷續續,音調忽高忽低,沒有一個在調上,實在有趣得緊。


    慕筱白不可抑製地笑出聲,抱起喬夕沐:“閨女,你唱的是什麽曲啊?”


    喬夕沐扭過頭來告訴他:“爸爸教的,我不知道叫什麽。”


    慕筱白自然看向喬兆森。


    喬兆森一副麵癱臉,餐間的燈光下,他臉上微紅:“搖籃曲而已。”


    喬夕沐點了點小腦袋:“沐沐沒有媽媽給我唱,隻能爸爸唱了。”


    慕筱白弄了弄沐沐腦袋上的辮子,嘴角劃開一絲澀笑。


    因為喬兆森一貫的習慣,喬夕沐的作息時間一直很穩定,一般在晚上8點就入睡了,慕筱白把她手裏的玩具熊拿開,然後溫柔地替她蓋上被子,站起身,定眼看到喬兆森站在門的邊上。


    慕筱白越過喬兆森走了出去,他合上門後,跟在她的身後。


    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感到些口渴,便去廚房找熱水喝,正要倒水的時候,一雙修長的手接過她手中的茶壺。


    “我來。”


    慕筱白對喬兆森倒了聲謝謝,開始喝水,喝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問:“今天有人送木馬過來嗎?”


    喬兆森看了她一眼,平平淡淡地回答:“有。”


    慕筱白“哦”了聲,然後繼續慢吞吞地喝水,這幾天她變得很怕冷,即使房間裏暖氣全天開著,但是如果靜下來,手腳就慢慢發冷。


    “那木馬呢。”


    喬兆森:“因為你有買回來,所以丟在了陳貨倉。”


    慕筱白:“這樣啊,挺可惜的。”


    她回來後,喬兆森知道她排斥他靠近後,便把主臥室讓給了她,自己搬到了客房去,有時候工作晚點,就直接在書房裏睡一宿。


    因為房子的設計,她在臥室可以看到書房的燈還亮著。


    今晚夜色很黑,沒有一點星光,隻有一彎瘦瘦的月亮發出暗蒙蒙的光線。慕筱白從洗手間出來,趿著拖鞋站窗邊看了眼,然後伸手合上窗簾。


    因為常有些片花閃過,所以這幾天她睡眠一直不好,一直很想記起生下沐沐之後的事情,不過很奇怪,那段記憶像是被剪切了一樣。


    或者說她的記憶像是被裝進了水龍頭裏麵,不知道怎麽就擰上了,說斷就斷,任她怎麽想,都記不起來。


    迷迷糊糊睡去,朦朦朧朧感覺身邊坐了個人,半睡不醒以為是在睡夢中,便沒有睜開眼去理會。


    直到一道低沉的聲線飄入她耳邊上方的空氣中。


    “我知道你怨,但是我就不怨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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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邊的燈還亮著,散發出柔柔的橘色光線,繞成一圈圈溫暖的光圈,待喬兆森要伸手關掉床頭燈的時候,慕筱白突然睜開眼睛。


    “喬兆森,你怨什麽?”語氣很淡,聲音很輕,她以為喬兆森會聽不到,但是他停住了腳步,扭過頭看著她。


    看了很久,他開口說:“怨老天怨自己,筱白,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沒有那麽認真待過一個人,除了你。”頓了頓,他又啞啞繼續低聲說道,“可能真的是報應吧,有時候真希望你一點記憶都沒有,不像現在落成這個地步,想走近你,實際上卻把你推得更遠。”


    慕筱白用關節抵著額頭,隻覺得疼得厲害,良久,她以為喬兆森已經離去,抬眸看過去,他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過來。


    她接過水,喝了口,然後說道:“雖然我記憶不全,但是也知道三年前婚姻已經破碎得差不多,即使表麵上拚湊了回去,但是裏麵的存在的問題還是存在裂縫裏麵,何況是時隔三年才拚湊回去……”


    喬兆森沉默,過了會,抿著的雙唇微微開啟,沉聲說道:“筱白,你以為分開,問題就會自然消失了?別忘了,我們中間有個沐沐。”


    慕筱白仰著頭直視著他:“你這算是用沐沐威脅我麽?”


    喬兆森的聲音平平淡淡,仿佛沒有情緒一樣:“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況了。”


    本來昨天晚上還是有點睡意,但是在喬兆森離去後,她就睡意全無了,直到淩晨四五點才迷迷糊糊閉上眼睛,不過沒躺多久,就被客廳傳來的嬉笑聲吵醒。


    笑聲明朗而清徹,除了喬子冠還有誰。


    慕筱白套了件厚實的黑色毛線衣便下樓來,定眼看去,喬子冠正把喬夕沐舉在頭頂玩耍,一下高,一下低。


    “格格……高點,再高點。”喬夕沐笑彎了眼睛,還不忘提醒喬子冠舉高點,不過喬子冠卻停了下來,把沐沐放下來,揚起嘴角:“早啊,白白。”


    “媽媽,早。”喬夕沐也跟慕筱白打起了招呼,奶聲奶氣的樣子很是可愛。


    慕筱白走過去伸手接過女兒,柔聲問:“沐沐今天起來很早呢。”


    喬夕沐瞅了她一眼,糾正說:“是媽媽起來晚了……”


    喬子冠在一旁朗笑出聲,伸手摸摸沐沐的腦袋,有模有樣地說:“你媽媽就是嘴巴厲害,得理不饒人,估計以後就你這丫頭可以治得了她,真好。”


    喬夕沐轉臉看著喬子冠:“我不治媽媽……”


    慕筱白笑著在自家女兒的臉上親了口:“對,咱們母女不受這位格格離間。”


    喬子冠輕笑起來,然後坐了下來,突然抬頭問慕筱白:“白白,你記起梁任北了麽?”


    慕筱白怔了會:“梁任北……現在應該是喬任北吧……”頓了下,“你的弟弟還好不?”


    喬子冠瞧了她幾眼:“看來腦子有些恢複了。”


    慕筱白沒有回應他,從女傭手裏接過一把小木梳,開始梳理喬夕沐的頭發。


    “梁奕洲那女人挺狠的,你出事後就飛去法國了,把那孩子留在了喬家,我嫌那孩子礙眼,將他弄進了寄宿學校。”


    慕筱白給喬夕沐弄個個小花苞頭,放下梳子,問喬子冠:“那你呢,這幾年怎麽樣?”


    喬子冠眼裏染上一絲笑意,故意湊上臉,悠悠說道:“我也挺好呢,這幾年一直忙著找媳婦。”


    慕筱白也笑:“這樣確實挺好的。”


    喬子冠收起笑意,一聲不吭地站起身,然後問:“他人呢?”


    慕筱白:“在書房吧。”


    自從那晚下雪過,z市的天氣一直挺明朗的,雖然氣溫低,但是好在陽光明媚。不過在聖誕節的前一晚,天空又開始紛紛揚揚飄起了雪花。


    大朵大朵的雪花密密麻麻飄落大地,不到一會,就給花園裏的植物穿上了一層白衣。


    慕筱白抱著喬夕沐站在露台上看雪,喬夕沐伸出小手接了幾片雪花,正要放入嘴裏嚐的時候,被慕筱白阻止下。


    “這不能吃。”


    喬夕沐收回手,咧嘴笑笑。


    突然,一雙手將孩子從慕筱白懷裏接走,她抬眼對視著他,問:“今天怎麽那麽早下班?”


    喬兆森穿在身上的大衣外套還沒有脫掉,上麵還沾著幾片沒有融化掉的雪花,黏在衣料的絨毛裏。


    “今天沒有什麽事,所以早點回來。”


    “哦。”


    “明天是你生日,媽打算弄個家宴,順便慶祝你回來。”喬兆森突然開口提到這事。


    慕筱白想了下:“家宴就家宴吧,既然是家宴,把該請的人都請過來,別少了什麽人。”


    生日宴會在傍晚5點就舉行,喬兆森沒有請多少人過來,雖然說是家宴,但是大多請過來的都是她在z市分朋友同學。不過很難得喬老爺子會趕到這裏來,沐沐對喬雲清很是親昵,抱著他的脖子不停地叫爺爺。


    喬雲清樂嗬嗬:“沐沐真乖,剛剛爺爺過來你都沒有理爺爺,爺爺可傷心了。”


    喬夕沐扭著頭,想了想說:“有嗎?”


    喬雲清還是樂嗬嗬:“有啊,就在剛剛你媽媽抱你那會。”


    喬夕沐低著腦袋:“因為沒看到……”


    喬雲清在宴會沒呆多久就離去了,臨走的時候留給了她一份生日禮物,慕筱白讓女傭把禮物帶回房間,便進了屋。


    “去哪裏了?”喬兆森過來自然地牽上她的手。


    “剛剛送爸爸出門。”


    喬兆森扯了個淡笑,沒說什麽。


    繼續招待客人沒有多久,一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在喬兆森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便走出了門。


    “我出去辦件事。”喬兆森轉臉對她說。


    慕筱白:“去吧。”


    在喬兆森還沒有離去多久,慕筱白很意外在這裏看到梁任北,他穿著一件剪裁合體的小西裝,幾年不見,這個孩子的眉目倒更俊朗了些。


    慕筱白杵在邊上看了他好幾眼,不過梁任北倒沒有看見她,原地徘徊了一趟後,向一個方向走去。


    梁任北走去的方向應該是室內遊泳池,雖然現在冬日,但是由於喬兆森有冬遊的習慣,所以遊泳池一直有人打理。


    跟蹤是件有意思事情,因為往往會看到一些貓膩事件。


    遊泳室的上方開了好幾盞照明燈,將這間遊泳室照得明晃晃的,明晃晃的花紋玻璃後麵,印出兩個人影。


    雖然隔著花紋玻璃看不清楚具體的人形,但是明眼人還是知道那裏麵站著是哪兩個人。


    遊泳池的對麵站著梁任北,他就這樣一聲不響地站在對麵,慕筱白看了他一眼,正要往回走的時候,因為突然玻璃後麵的傳來一聲加重的女聲,心口被猛地一提,還不明白怎麽回事,腳一滑,整個人掉便進了水池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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