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溫度有些冷, 慕筱白在出門的時候又折回去取來一條圍巾。這是一條紅色的普通針織圍巾,純正的中國紅將她的膚色襯得極好, 白裏透著緋紅。


    喬兆森將車停在她家的不遠處,黑色的悍馬, 雖然是越野車,但是外形並不張揚。


    慕筱白走過去,拉開車門,對坐在前麵倆的父女說道:“來了多久?”


    喬兆森轉過頭,幽深的雙眸閃過一絲笑意:“沒多久。”


    不過坐在一邊的喬夕沐卻煞有介事地糾正道:“爸爸撒謊,我們明明等了很久。”


    喬兆森溫和地看了眼女兒,說道:“那是因為你吵著要早點出門。”


    市區的世紀廣場有家彩虹影院, 影院的對麵是一個巨型的音樂噴泉, 在變色的夜光燈照耀下,洋洋灑灑地空中變化出各種造型,璀璨奪目的水珠子像是灑在空中的彩色水鑽,漂亮得不可思議。


    來過的有些路人對著噴泉取景。喬夕沐窩在喬兆森的肩膀, 稚嫩的語氣帶點撒嬌:“爸爸媽媽, 沐沐也要照相。”


    慕筱白指揮喬兆森抱女兒站在她對麵去,正要拿起手機拍攝的時候,喬夕沐又不依了:“媽媽也要一起照。”


    慕筱白無奈:“又沒有三角架。”


    喬兆森溫厚地開口道:“找人幫忙吧。”


    慕筱白瞪了眼喬兆森,然後開始環視四周,正好看見一個穿藍色羽絨服的馬尾女孩,很青春活力的長相,頭上戴著一頂黃色的誌願帽, 應該是z市某大學的女大學生。


    慕筱白過去跟她打了聲招呼,然後拿出手機遞給她,指了指站在噴泉邊的喬兆森,大概跟她說了下她的來意。


    女大學生很熱情,爽快地點頭答應,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很可愛的一個女生。


    慕筱白道了:“謝謝。”


    “不用謝,不過我先把手中的東西交給悶葫蘆。”女大學生衝她揚了揚手中的一疊廣告單子,然後她轉過身子對站在不遠處發傳單的一個男子喊道,“紀良生,過來幫我這點也發了。”


    慕筱白活生生被這姑娘的洪亮的嗓子刺激出一聲冷汗,昨天她在喬兆森手中的報紙看到一篇關於論述z市麵積和人流量的城市建設文章。如果按照上麵的內容推算,在z市遇到熟人的概率實在低得厲害,不過她能紀良生這樣多次遇到,不能不說這緣分來得有些狗血。


    紀良生轉過身子,俊雅的眉目微微帶過驚訝,然後他走過來,從女學生的手裏拿過廣告單子,稍微拘束地在原地站了會,然後他語調輕鬆地慕筱白打招呼:“好巧。”


    “寒假不回家嗎?”


    紀良生:“留在學校還有些事,等忙完了就回家過年。”


    “早點回去吧,別讓紀媽媽擔心了。”


    紀良生對她的關心語氣不怎麽適應,笑了下,問她:“一個人出來麽?”


    慕筱白看了眼喬兆森那方向,麵帶笑容:“我和沐沐他們過來看電影。”


    紀良生微微點頭,低頭幅度很小,像是三月的桃花瓣飄落在水麵引起的細微漣漪,瞬間就湮沒在湖麵波光裏。


    “原來你們認識啊。”女學生笑臉的笑容更濃了,笑著去拉紀良生的手,“怎麽沒有聽你提起過她。”紀良生移了移身子,對女學生說:“快點幫他們照相吧,也好早點幹完活,早點回學校。”女學生悻悻地收了收笑容。


    慕筱白來到喬兆森的邊上,正在猶豫在如此尷尬的情形下需不需要擺弄個手勢的時候,喬兆森伸出一隻手將她圈進了懷裏。


    溫厚的懷抱給她帶了些暖意,慕筱白抬眸對喬兆森微微一笑的時候,女大學生洪亮的嗓音傳入耳中:“拍好了,真漂亮,第一次看見那麽登對的一家人。”


    喬兆森嘴角一直掛著愉悅的笑容,對站在不遠處的紀良生微微點了下頭。慕筱白從女大學生手裏拿回手機,又道了聲謝謝。


    “真的不用謝,紀良生的朋友就是我孟可的朋友。”


    慕筱白笑笑。


    慕筱白從喬兆森手裏接過女兒,然後讓他去買電影票。


    喬兆森囑咐了幾句後,向售票處走去。慕筱白抬頭看了眼站在人群裏排隊的喬兆森,突然覺得自己糾結了那麽久,曲曲折折,也不過於歲月靜好,在雜亂的人群中,定眼望去,能一眼看到自己所愛的人,也是一件美事。


    喬兆森回來,手裏拿著兩張電影票。慕筱白瞅了一眼,問他:“怎麽少買了一張,喬兆森,你是把我漏下了,還是你家閨女啊。”


    喬兆森好脾氣地笑了下:“走吧,是優惠票,兩個大人的票可以再抵一張兒童票。”


    慕筱白笑道:“什麽時候學會那麽市儈了?”


    喬兆森揉了下她的頭發,吐出一句話:“存錢養家而已。”


    慕筱白對喬兆森突然的親昵動作還有點排斥,微微有些閃躲,臉上掛著的笑容也是僵僵的,然後她看到喬兆森同樣停在空中的手。


    慕筱白在心裏想,其實還是需要時間的。


    喬兆森買的電影票是經典的迪斯尼動畫片,所以當慕筱白在這部電影看到三觀不正的內容時,猶豫要不要正看得井井有味的女兒眼睛蒙上。


    “爸爸,他們在幹嘛?”喬夕沐突然開口問道。慕筱白同時轉頭看向喬兆森。


    喬兆森語氣清淡:“他們在做爸媽才能做的事情。”


    喬夕沐:“那是什麽事情?”


    喬兆森看了眼慕筱白,笑著說:“問你媽媽。”


    喬夕沐看向她,慕筱白摸摸女兒的腦袋,語重心長道:“在影院這種公共場所要安靜,知道嗎?”


    電影結束已經是九點半,小孩子易睡,喬夕沐在電影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已經在喬兆森懷裏睡去,因為這部影片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有趣,慕筱白也是打起精神在看。


    可能昨晚腦裏想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她也在沒看到末尾的時候閉上眼睛,原本隻打算假寐一會,但是在影院散場,她迷迷糊糊被喬兆森叫醒,才發現自己是真的睡著了。


    “結束了麽?”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甕聲甕氣,睜開眼睛,瞬間被影院的燈光微微刺到眼睛,她的眼睛向來敏感,這樣一刺激,眼淚便留了下來。


    喬兆森突然伸手覆上她的眼睛,慕筱白驚訝,然後喬兆森好聽的聲音傳入她耳際:“慢慢睜開眼睛便好。”慕筱白按照喬兆森說得那樣,緩緩睜開眼睛,果然,隨著喬兆森的手掌慢慢遠離她的視線,她很快便適應了影院的光線。


    走出彩虹影院,廣場的人已經少了好多,震耳欲聾的流行歌曲還不停歇地從隔壁家的影像店傳出來。


    喬兆森把外套解下來給女兒套上,然後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過她。


    雖然氣溫低,但是頭頂還是掛著一輪彎月,隔著厚重的烏雲,月亮散發的清輝被掩蓋住,所以整個蒼穹看起來格外黑沉寂寥。


    “過年後,我想去一趟幸福街。”慕筱白開口說,雖然是商量的口音,但是語氣卻格外篤定。


    “好,我陪你去。”喬兆森無意間捏了下她的手。


    慕筱白低笑下,突然抬頭笑望著喬兆森:“你是不是吃味了?”


    喬兆森微微愣了下,她話裏指說,他很明白。


    “是,很吃味。”


    慕筱白:“別小心眼,紀良生都有女朋友了。”


    喬兆森抿唇笑笑,漫不經心道:“筱白,你有沒有覺得剛剛的女學生像一個人。”


    慕筱白:“誰?”


    喬兆森身後是世紀大廈,漂亮的投燈、射燈、景映燈交織勾勒出華麗閃爍的光圈。話音剛落的時候,她突然有些明白過來,所以兩人都沉默的佇立著,五光十色的燈光照進喬兆森的眼睛,他的黑瞳仿佛黑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然後,她聽到喬兆森用極輕極輕的聲音說道:“也隻有身形和笑容相似而已……”


    慕筱白瞧了喬兆森好幾眼,奚落道:“敢情你之前就盯著那姑娘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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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天氣不好,天空暗沉沉的,像是望不到邊際的灰色霧氣彌漫在上空。慕筱白打開窗簾的時候尋思著可能今天會下雨,果然過不了多久,外頭果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像幕布一樣的大雨傾盆而下,伴隨著嘩啦啦的響聲,這場雨下得像是停歇不了。她站在落地窗戶看向遠處,隻覺得整個z市都彌漫在浩大的雨霧中。


    突然,一輛黑色的轎車從遠處緩緩駛來,她佇立在窗前沒有動,直到看見轎車前麵的擋風玻璃上的滑扇雨刮器不停的來回搖擺,將大片大片的雨水滑落下來,雨水從車前落下,飛濺在積水的路麵上。


    慕筱白從抽屜裏拿出一把雨傘,匆匆下了樓。


    “白白,去哪裏啊?”吳美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織毛衣,笑著問道。今天她穿上了件黃褐色的貂皮大衣,頭頂也梳了一個正式的發髻。


    而坐在她旁邊的慕高達,還是平常的隨意穿著,看見她從樓上下來,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人還沒有來,心急什麽?”


    慕筱白轉過身來,笑笑:“沐沐也跟著過來了,我怕喬兆森忘記帶傘,所以給他送一把去。”


    吳美玲擺擺手:“去吧去吧。”


    慕筱白打開大門,迎麵撲來一陣刺骨的寒氣,撐著傘走下台階,正巧看見司機撐著一把傘從車裏走下來,繞過車前,然後替喬兆森打開了車門。


    她走下白色的階梯,遙遙看著喬兆森抱著女兒走下車,他抬眼看見她立在這裏,不由微皺了下眉頭,雨下得很大,即使司機撐著黑色的大傘,雨水還是濕了他的褲腳。為了不讓女兒淋濕,他將沐沐抱在了胸前。


    喬兆森還沒有走到大門,喬夕沐便從他懷裏滑下來,興奮地跑去看外公外婆了。


    “怎麽立在外麵,不怕感冒嗎?”喬兆森走到她跟前,忍不住輕柔地責備道。


    慕筱白笑了下:“我是特別過來看看你的誠意,如果這次見麵禮帶的少,不打算讓你進門了。”


    喬兆森的黑色大衣染了些雨水,亮晶晶地落在上等的絨毛上,而他一雙好看的眼眸也像是染上了雨霧,說不出的黑亮動情。


    他伸手拉住她:“筱白,謝謝你。”


    慕筱白低頭笑起來,然後正色說:“謝我幹什麽,你千萬別以為謝了我,聘禮什麽的就可以打折啊,我媽說了,雖然我們是二婚,但是該少的也不能少。”


    喬兆森歪了下嘴,笑得極好看:“不會少,怎麽會少。”


    喬兆森跟她父母會談的時候,慕筱白陪女兒在小客廳做手工玩,因為她把硬紙的邊緣剪得坑坑窪窪,女兒圓滾滾的眼裏露出了一絲嫌棄,她心裏有點受傷,拿起硬紙再修一遍。結果是因為手生疏了還是心猿意馬的關係,剪刀不小心在她的食指劃了一道小口。很小的一道小口,微微冒出深紅色的血絲。


    “媽媽,疼不疼?”喬夕沐拿起她的手指,俯下腦袋幫她吹吹氣,“沐沐幫媽媽吹起,這樣就不疼了。”


    慕筱白伸出另一隻手摸摸女兒的臉蛋:“沐沐乖。”


    喬夕沐咬咬唇:“是沐沐不乖,讓媽媽剪紙,沒想到媽媽……”


    慕筱白搖搖頭:“媽媽沒事呢。”


    喬夕沐無奈地歎了口氣,把話說完:“沒想到媽媽那麽笨……”


    慕筱白:“……”被女兒嫌棄的感覺真不好。


    喬兆森和她父母在書房裏談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還沒有出來,這時間已經遠遠高於喬兆森第一次來慕家跟慕高達的會談,那時慕高達認定他是千載難逢的好女婿,恨不得她立馬嫁入喬家,免得對方後悔,望洋長歎娶了慕家的女兒。現在第二次,慕高達對喬家死心的時候,她又要死活嫁給喬兆森,搞得全世界就剩下喬兆森一個男人似的。所以慕筱白想,其實慕高達這個嶽父,當得也有些悲摧。


    因為時間久了,慕筱白把沐沐交給慕家一位鍾點工,拿著一盤糕點進去了。


    書房的門是微合著,她推門進去,書房是一片沉默,吳美玲見她進來,稍微有點明白她的來意,笑道:“筱白你過來的正好,爸媽有幾句話交待給你們兩個。”


    慕筱白把糕點放在中間,然後在喬兆森的旁邊坐了下來。


    吳美玲作勢歎歎氣:“既然你們決定重新在一起,我們反對也沒有意思,剛剛兆森也我們倆表明了心態,既然沒有到覆水難收的地步,為了孩子在一起也是好的。”


    慕筱白低下頭。


    吳美玲繼續說:“夫妻兩個過日子,不管有錢還是沒錢,其實道理都一樣,多寬容多理解也多溝通,好好扶持。有句老話是這麽說來著,夫妻是需要風雲同舟的。”說到著,她看向慕筱白,“關於這一點,我剛剛已經跟兆森說了,以後做什麽決定,都需要和你這個做妻子的商量,妻子不是外人,是這輩子患難與共的伴侶。”


    慕筱白深有感觸地點點頭:“關於這一點,他確實需要好好學習。”


    吳美玲無奈瞪了她一眼:“你也一樣,萬事好商量,有什麽事情別老是擱在自己心裏,總以為自己能解決,但是你的解決辦法呢。”


    慕筱白慚愧得低下頭。


    吳美玲當家女人的範兒十足,訓完話後,語氣稍微放柔:“複婚的日子定了沒?”


    慕筱白看向喬兆森:“問你話呢。”


    喬兆森笑:“看嶽母嶽父的意思就好。”


    “依我看……”坐在一旁的慕高達插話說。


    “還有點,以後什麽事情別太聽你爸爸的話。”吳美玲打斷了慕高達的話。


    慕筱白笑得燦爛,點點頭。


    因為年前沒什麽好日子,吳美玲請人算了下日子,明年的正月二十是難得的適合婚嫁好日子。慕筱白把這事跟喬兆森說了下:“你覺得呢,我明年過門怎麽樣?”


    喬兆森抱著她放在自己腿上:“好事多磨,等等也是好。”


    “瞧你這委屈的樣子。”慕筱白瞥了眼他,笑嘻嘻道,“上次的婚禮太禮節了,這次我想要個西式的簡單婚禮。”


    喬兆森點點頭:“你喜歡就好。”


    慕筱白湊上臉,漂亮的眼睛像黑珍珠一樣奪目,而聲音像絲綢似的,又軟又滑:“再次大招旗鼓地娶我一次,喬總不覺得丟人麽?”


    喬兆森樓上她的腰身:“你開心就好。”


    慕筱白不滿地盯著喬兆森看:“怎麽跟打太極似的啊,媽跟你說的話忘記了麽,要坦誠啊,說說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吧。”


    喬兆森將她圈進懷裏:“如果你不提這事,我也想大招旗鼓地再次娶你進門。”


    “為什麽。”慕筱白笑望著他。


    喬兆森:“因為想讓大家都明白,你再次屬於我。”


    ————


    “一直想知道,為什麽選擇給我機會。”


    “破罐子破摔,將就唄。”


    “嗬嗬……”


    “怎麽,不滿意這答案了嗎?”


    “為了你,將就所有事物,包括剛剛的答案。”


    “喬兆森。”


    “嗯?”


    “你口是心非的樣子真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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