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神了,長生你是在太神了!”


    隔了一日,下學時分,除了寧衡之外,秦奚賈家銘和樓安康也來到鎮北侯府探望養傷中的朱定北,甫一見麵,秦奚便興衝衝地撲上前嚷道。


    寧衡一把揪住他的後脖子,向後一丟,樓安康勸阻的聲音同時落下:“仔細長生的手!”


    秦奚踉蹌了兩步站穩了,訕訕一笑,忙搬了矮凳往朱定北身邊坐下,接著道:“長生,我們照你說的辦了,賈中書果然沒有再罰十一,還把他的住處換到前院暖閣去了。”


    賈家銘跪了一晚,腿腳到現在還不麻利,但還是站直了,對朱定北行了一禮,道:“長生,謝謝你。”


    “和我客氣什麽。我也不是在幫你,我是在幫咱們英勇就義的大英雄呢。”


    說著,壞笑著對賈家銘擠了擠眼睛。


    賈家銘臉上騰得一片通紅,窘迫道:“求你們快忘了這件事吧。”真是丟人至極,枉他自以為冷靜自持,這種需要別人善後的蠢事都是秦奚和樓安寧才會幹的,沒想到,自己還辦出這麽一件大事來,都鬧到禦前去了。


    朱定北和秦奚哈哈大笑,“可不能,這事說什麽得記一輩子,往後說給你孫子聽也讓他們見識一下十一大爺的威猛。”


    賈家銘:“……”


    樓安康忍住笑,有些自責道:“這些天我都疏忽了,竟不知道十一受了這麽大的苦處,沒幫上忙。”


    賈家銘還沒說話,秦奚就擺擺手道:“你就看著樓二那個膽小鬼吧,我聽說他還做噩夢哭了呢,肯定黏著你,讓你抱著才敢睡覺吧。”


    朱定北噗嗤一聲,樓安康頗覺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維護胞弟道:“阿爺胡說的,他隻是發燒說了胡話。”


    朱定北便問道:“他的病怎麽樣了,還沒好利索嗎?”


    養了快十天,他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


    樓安康長歎了一口氣:“早兩天就好了,不過……他那天哭得太丟人,不好意思見你們呢。”


    秦奚快笑翻天了,大聲道:“就怪我那天也嚇得半死,沒好好看他鬼哭狼嚎的模樣。”


    樓安康失笑,而後正了臉道:“我倒是沒那麽怕,所以,”他頓了頓,看向秦奚,“那天咱們秦將軍掉金豆子的樣子,我可記得清清楚楚呢。”


    這下秦奚笑不出來了。


    賈家銘捂住嘴,等把笑忍過去了,才鬆開道:“隻是這一次,馬太傅恐怕都把咱們記恨上了,往後不知道會不會讓學府中的夫子為難咱們。”


    “不會的。”樓安康道,“那日阿爺說陛下明言讓咱們幾家好好相處,他再不高興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秦奚則是道:“肯定不會啦,太傅都要被元帥嚇破膽了,他要是敢這麽做,朱家阿爺肯定還得揍他!”


    “咳咳。”


    朱定北清了清嗓子,睨了秦奚一眼。


    秦奚毫無所覺,還亢奮著說道:“朱阿爺實在太厲害了,就帶著五十府兵,就把遠寧侯府打得落花流水,哈哈,往後馬家的人肯定見到長生就得繞道。”


    寧衡沒忍住笑了一聲。


    朱定北朝天翻了個白眼,“是啊,你阿爺也不賴,前兩天和我阿爺喝酒,還說哪天也要帶人把馬太傅堵到巷子裏套麻袋揍一頓呢。你們呀,還真是家學淵博。”


    饒是秦奚遲鈍,也忍不住臉紅:“回頭我會同他說的,套麻袋打人太遜色了。”


    朱定北沒好氣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樓安康聽他們那兩位軍伍長輩取笑了一頓,才問賈家銘道:“十一今日在天品學堂可還順利?”


    賈家銘點了點頭,“我都好。”


    秦奚轉頭過來道:“十一與我們天各一方,我們可冷清了。”


    賈家銘笑起來,“待長生和安寧複學就好了。”


    他還有寧衡樓安康都不是話多的人,也難為秦奚在那裏憋悶了。


    秦奚卻道:“十一,等你考了童試,還回來嗎?”


    眾人:“……”


    樓安康看不過眼地扭過頭,對賈家銘道:“十一你安心備考,別理他。”


    賈家銘點頭,心中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失落。他是個習慣寂寞的人,可沒想到現在卻不能像以前一樣坦然麵對一個人的冷清了。而後他聽見秦奚說:“也是啊,十一你不用擔心,等我阿公會來,我帶你去他那兒玩,回頭你肯定考狀元哩。”


    賈家銘臉上驀地盛放一個奪目的笑容。


    不日,樓安寧終於在家悶得無聊顧不上臉麵問題,複學了。到了九月末,朱定北的手掌長了粉色嫩肉,手骨完全複原時,出使鮮卑府的兩位欽差也終於回京。


    他們如何複命不提,讓朱定北高興的是,他阿爹阿娘還有阿兄都托陳閣老給他帶了一箱子禮物。


    老夫人見他高興地將箱子裏的玩意兒擺在長榻上,在一旁笑著說:“你阿爹上月寄回家書,還說你回京玩瘋了不給他們去信呢。今次收了這些寶貝,可得寫滿一張紙,好堵住你阿爹的嘴呀。”


    朱定北哼了聲,“阿爹嫌棄我字寫得難看,本想練好了字讓他開開眼,不過他等不及了,我便獻醜啦。”


    老夫人聽了直笑。


    到晚間老侯爺回府,朱定北已在前院書房中等他。


    見孫兒手中把玩著一個東珠,桌上還擺著一個玉如意,老侯爺嘿地一笑:“乖孫兒,這是孝敬阿爺的?”說著便上手重重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朱定北把手上的東珠和玉如意放在一起,等老侯爺坐下來後,給他端了一碗茶水,說:“阿爹把鮮卑酋長的墳掏了。”


    “噗。”


    正喝茶的老侯爺沒防備地嗆了一口,“你說什麽?”


    朱定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阿爺,狼牙山除了這些墳頭,也沒什麽好找的。”所以,他阿爹挖墳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老侯爺撓了撓頭,到了他這個年紀聽見挖墳這種事總歸有那麽點忌諱。不過他現在關注的不是這些——


    “這些都是從死人堆裏挖出來的?那混小子就把這些當寶貝給你?!”


    他連忙把朱三叫進來,要他把桌上的東西拿走,還有朱振梁送回來的那一箱子東西,挑揀一下,別讓死人的陰氣衝撞了他的寶貝孫子。


    朱定北攔住了,但朱□□下後還是連忙叫人把那箱子東西處理了。


    書房內,朱定北同老侯爺說道:“阿爺,這個東珠個頭這麽大,還有這個玉如意上的龍鳳紋,應當都是咱們大靖皇室的貢品。我想問您,鮮卑各部南犯的時候,可曾虜獲了其他更了不得的東西?”


    老侯爺微微瞠目,看桌上的物件的眼神立刻不同了。


    他回憶道:“我有生之年從未聽說鮮卑有打到咱們洛京的說法,這些東西,會不會是貢品在送來的路上被他們劫走了?”


    朱定北敲了敲桌子,“我總覺得不會這麽簡單。”


    他分析道:“這兩件件葬品應該是朝安阿伯放進來的,還藏在馬鞍裏掩人耳目,肯定有其他用意。”


    老侯爺嘟囔道:“那你阿爹怎麽不寄信回來?”


    “這隻能說明他想說的話很重要,而且不能被別人知道。咱們的戰鷹也有被人打落的危險,這箱子東西在路上肯定也有人暗中查看過,因此他們才退而求其次,留了這兩件東西。”朱定北話音聽了聽,繼續道:“而且阿爹和朝安阿伯都相信,我們看到這兩樣東西的時候,一定會明白他們的用意。”


    他期待的看著老侯爺,可老侯爺絞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來這夜明珠和玉如意,到底有什麽講究。


    朱定北想了想道:“東珠是東海物產,別處尋不得,鮮卑在北境多年,除非踏過我大靖,否則得不到此物。而如意是我大靖祥瑞之物,此等紋路和工藝也必出自皇宮大內。這兩樣東西成了鮮卑酋長的陪葬品,有沒有可能是某一朝使臣出使鮮卑時帶去的禮物?”


    “難道他們想說我朝使臣與鮮卑有過勾結?”老侯爺大膽猜測。


    朱定北搖頭,“這兩件東西的成色看起來少說被埋葬了五十年以上。咱們大靖出使鮮卑部落最近的兩次,一個是十八年前,陛下新政我朝局勢還未徹底安穩,甄右相帶糧布出使鮮卑讓他們歇戰一年。另一個是七十年前,當時的使臣早就是一具白骨,朝臣也換了全新麵貌,就算有過什麽勾結也不可能成事。”


    “那你阿爹他們到底想說什麽?”


    這個問題,難住了朱定北。


    這一次,算無遺策的古軍師卻是失算了。


    他實實在在地打了一個啞謎。


    而他以為與他神魂相交心意相通的,為朱家出謀劃策的“老先生”定能明白他的意有所指。卻沒料到,這位“老先生”前世戎馬一生,雖然也活到了一定的歲數,可是連老侯爺都不了解的密辛,他再聰明也無法福如心至,無中生有地猜出答案來。


    爺孫倆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老侯爺幹笑道:“要不,阿爺去信問一問。”


    朱定北沒同意,古朝安如此謹慎,就怕他們一個沉不住氣真壞了什麽大事。


    朱定北想要好好研究這兩件物什,不過老侯爺擔心這些葬品有什麽鬼祟,執意將它們留在了前院書房中,不準朱定北帶回院子裏鑽研。


    這麽在書房裏琢磨了兩天,這一日寧衡下學來鎮北侯府探望時,朱定北還是沒忍住瞞著老侯爺,將這兩件陪葬品帶到了寧衡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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