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朱小侯爺在洛京學了一層道貌岸然的皮,已經有許久沒有爆粗口了。


    樓家兄弟原本被他砸桌的動靜嚇了一跳,見他不是對自己發火,也義憤填膺地討伐起會稽郡守還有那些牢頭來,羅列了種種懲治報複的計劃。


    朱定北趁著臉說:“這麽做是便宜他們了,敢犯下如此大罪,我定叫他們把腸子悔綠了不可。”


    說著便和寧衡如此這般商量了一番,寧叔領命出去辦事,樓安寧還不舍地說:“我想寧叔做的湯了,你就讓別人去辦嘛。”寧叔回身笑說去交代一聲就去給他做吃的。


    可惜,就算是寧叔的絕世手藝,也讓腦子裏充滿汙穢畫麵的樓安寧起不了胃口,才喝了一點湯水,又吐了一場。


    寧衡給他開了安神的方子服下後,又給他針灸過穴,待他睡著了三人才坐下好好談一談。


    朱定北語重心長地告誡他長點教訓,不要什麽事都依著樓二胡來。又說凡事都要提早防備著最壞的情況,打沒準備的仗九輸一贏最要不得。最後才說會稽郡守的事情交給他和寧衡,他們倆兄弟明天一早就跟著寧家的船隊回去。


    樓安康皺眉道:“還是一起吧,否則安寧會一直記在心裏。”


    樓安寧的性格就是這樣,不管多大的矛盾當麵解開了他就不會往心裏去,若是拖著或他人之手,就總是忘不掉。


    朱定北想了想也答應了,反正有寧衡在,在會稽的地界上也出不了大事。


    原本朱定北以為寧家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把樓家兄弟從牢裏弄出來,這位會稽郡守定是不好對付,沒想到是寧家人被樓家兄弟同船而來的人糊弄了,才兜著圈著找到了下頭一處縣城找人。那郡守以為在自己的地界上就可以無法無天,劣銀之事才出了幾天就想出這麽惡毒的斂財方法,絕對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查下去果然前科累累。


    會稽郡守還不知道自己的罪證如飛雪一樣直接越過了自己的靠山、他的舅兄揚州州牧撲向了洛京,此時正在府中享受美酒美姬。他手底下的師爺驚慌地跑進來,覆在他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醺醺欲醉的會稽郡守揮揮手不以為然道:“哪裏來的尚書手令,算個什麽東西,滾一邊去。”


    師爺急忙將尚書手令掏出來遞給他看,會稽郡守掛著重影的影子眯著看了半晌,突然搶過尚書手令一把甩在地上,狠狠踩上去一腳:“這狗屁東西爺家裏有的是,回頭也送你一個。什麽玩意兒就敢說自己是一品尚書,整個揚州府,除了我舅兄,誰能高過本郡守?你,你,去陪師爺喝酒,都來喝酒。”


    他嘿嘿笑著把懷裏的兩個美姬推給師爺,又把侍立在一旁的美姬召來,那師爺早就腿軟了,被美姬的香風一吹那什麽一品尚書令完全拋在了腦後。


    在他們半夢半醒之間,洛京幾個府邸卻在大動幹戈。


    欺人太甚!


    忍了一夜肝火的樓尚書連夜出了一趟交好的田禦史家中,第二日早朝之上,田禦史當廷狀告揚州州牧包庇妻弟,不僅任人唯親無視國家法度,更驅使其妻弟會稽郡守借劣銀之亂謀奪他人財產,濫用私權,濫用刑罰,等數項大罪。


    貞元皇帝聽罷,方才早朝上一派和順的氣氛蕩然無存。有與楊州州牧有親故的人站出來為他辯解,田禦史當即將會稽郡守是如何明目張膽地在會稽郡內攔截外地人,當街不問罪不告知便將尋常人當做囚犯一樣毆打扣押,再奪起行囊占為己有。會稽郡內此時此刻還關押這多少無辜勤懇的百姓,若是人人都像會揚州州牧這樣指使底下官吏,所有人都像這樣胡作非為,不說劣銀到底能追查出什麽來,民心民怨都會呈鼎沸之態。


    這正戳中了貞元皇帝的痛處。


    劣銀一事追查了近四年還無果,好不容易才借此機會扳回一城,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壞他的事,更容不得這種無法無天之輩。


    他沉著臉讓東升太監把田禦史的奏折拿上來,一目十行地看過之後,點了另一個禦史為欽差暗查此事,一旦查實,立刻將楊州州牧及其同黨革職押解回京聽候發落!


    皇帝明言暗查,那些想要通風報信的人也歇了心思,紛紛垂下頭。


    這兩年陛下的性情越發捉摸不定了,雖然他已不再把株連之事掛在嘴上,但他卻做給別人看。兩年前年南邊賑災貪墨銀兩的案子就被判得特別重,革職查辦了許多人。現任的楊州州牧就是那時候才上台的,誰能想到這還未過兩年,就又是這般結局。他們已經十分會看皇帝的臉色,通常他用這種平淡而沉悶的聲音宣布什麽時,誰若敢在那件事上觸怒龍顏,一概同罪論處。


    他們誰也沒有與楊州州牧交情好到可以拿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去賠。


    朱定北幾人不動聲色地會稽等了四日,直到欽差秘密到來會稽又無聲離去,才把沒心沒肺地在會稽郡下縣城玩得撒歡地樓安寧逮回來看好戲。


    首先遭殃的是揚州州牧。


    遠在建鄴城的楊州州牧府當天重兵破開,不由分說便將府中一應人等緝拿。


    聽到持金牌的欽差一一細數自己的罪證,楊州州牧呆了片刻,不顧官威狠狠給了他內妻一巴掌把她鼻子都打歪了:“鼠輩害我至此!害我至此!”他大喊冤枉,但誰會聽信。那禦史當這個欽差也不是平白當上的,他也是朝中難得幾個摸得準皇帝心思的人,什麽縱容妻弟包庇罪責那都是官話,他隻一項在貞元皇帝這裏就等於犯了死罪:無能。


    劣銀一事是陛下的心頭恨,他非但不能給皇帝陛下分憂,反而坐視妻弟借此牟利,這不是無能是什麽?


    在欽差看來,這個人太蠢。


    便是沒有劣銀一事,這個人也在這個一品州牧的位置上坐不久了。


    他能擔任楊州州牧,是因為這個人在防災以及抗災上有點能耐,這幾年揚州被旱災和澇災交替之中日子也不好過,他的上任州牧因貪墨之罪被處斬,輪到他自然老實了許多。現在欽天監已經斷言災荒的年景已經過去,大靖國將會迎來風調雨順的好時候,那麽他的價值也沒有太多用武之地了,這時候不謹小慎微夾緊尾巴做人,反而因為自己之前的功勞沾沾自喜,還不該他倒黴?


    早點把楊州州牧這個位置空出來,對他,對別人都好。


    算了算時間,朱定北便趕在抄家緝拿的官兵之前,將楊州州牧被罷官抄家的消息傳進了會稽郡守家中。


    幾人在外頭聽見府中炸開了鍋的哭嚎聲,混亂的腳步聲臨近了,還能聽仔細裏頭的人哀求:


    “老爺,帶上一起走啊,求你了老爺。”


    “老爺,咱們去求舅兄老爺,您別丟下我們啊!”


    會稽郡守聽到舅兄兩個字肥胖的臉上便是一抽,他狠狠推開自己平日寵愛的姬妾,隻把家中銀票卷了往外衝。


    他們跳上高牆朝郡守府中看時,裏麵的眾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不一會兒舅兄老爺頂了天的楊州州牧大人被抄家漸漸傳成了舅兄老爺已經被砍了腦袋,恐懼的情緒比最可怕的瘟疫還要迅速地傳染開。有人哄搶,有人廝打,也有人逃命,鬧劇轟然。


    快挨著後門的會稽郡守一瘸一拐地跑著,滿身肥肉都在打顫,一個姬妾正死死巴著他的腿不放,被隻顧著逃命的會稽郡守狠狠擊打還是慘聲求她帶自己逃命不要丟下她。有了這個不怕死的姬妾,昔日的美嬌娘們一哄而上,撲在郡守身上哀求,會稽郡守肥胖的身體如烏龜躺著一樣翻不了身,不一會兒怒罵聲就停了發出痛苦的吼叫聲。


    “噗嗤。”


    樓安寧連忙捂住嘴,笑得停不下來。


    朱定北和樓安康對視一眼,知道他這是快活了,心裏都鬆了一口氣。


    沒等會稽郡守和姬妾們分出勝負,從前門衝進來的官兵和後門破門而入的官兵幾乎同時抵達,將一團人圍了起來。禦史欽差命人把那些女眷全都拉開,拿著金牌對著會稽郡守念了一通罪責,會稽郡守隻會喊饒命,哭得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欽差要將他收押的時候,寧衡退回馬車上,朱定北三人才從高牆上跳下來。


    “慢著。”


    三個風姿不凡的少年款步而來,官兵正要斥離,認出幾人的禦史便收了金牌,以長輩的身份對幾人道:“你們來此所為何事?”


    朱定北幾人回了禮,樓安寧上前道:“欽差大人,小子有一塊一品尚書令遺失在此地,還請大人行個方便,幫忙尋回。”


    “原來是樓公子。”他認不出樓家雙胞胎哪個是兄哪個是弟,掃了一眼,便都以樓公子稱呼。他現在算是會意過來為什麽一年也不一定會在朝堂上開一次金口的田老翁會狀告揚州州牧了。他眼睛一轉便道:“大膽逆賊,不僅犯下諸多罪行,還敢以下犯上偷竊一品工部尚書的尚書手令,其心當誅!”


    會稽郡守哪裏還記得醉酒之時師爺呈上來的一品尚書令?這時候隻知道這些人是來給他加罪的,不由哭得肝腸寸斷,口喊恕罪。


    等了三刻鍾,才有人在角落裏找到碎成兩片的尚書令,樓家兄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一品尚書令就如同金牌之於皇帝一樣,都是不可多得的信物。而尚書令至此一枚,若是遺失也是不小的罪過,雖然可以補回,但畢竟是樓尚書的貴重之物,在兄弟倆臨行前特意拿出來給他們防身用的。沒想到,還沒派上用場就被人弄壞了。


    樓安寧搶過尚書令,氣不過地狠踹了會稽郡守一腳,而後才對欽差告了罪。


    欽差連連擺手,又在會稽郡守的罪名上添了一條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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