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寧太後如願入護國寺禮佛。


    未過兩日宮中陳妃與麗嬪兩姐妹便由遵照懿旨前往護國寺陪駕。秦夫人見狀,便也以為已故生父做法祭拜為由,在護國寺中小住了幾日。她們姐妹三人雖然也時常在宮中見麵,但宮規森嚴多有不便,不如在外頭親近。自從陳閣老仙逝後,陳妃姐妹在後宮中的處境多少變得艱難,皇帝陛下又無法給她們慰藉,因此見了秦夫人心中也藏著許多話要說,讓秦夫人將歸期一拖再拖。


    她們不知道,在她們姐妹敘舊的這幾日時間裏,後宮之中悄無聲息地發生了諸多變故。


    一場無形的風波,再一次,席卷宮廷。


    而此時一派風平浪靜的洛京,都在為萬壽節做準備。


    因秦夫人不在府中幫襯,秦老夫人與小兒媳忙了幾日家中照顧老人孩子的人手不免緊湊,秦奚便自動攬過照顧阿爺和弟妹的責任,幾日未出府,到這一天夜裏才應邀和朱定北幾人到洛河畔聚一聚。


    見賈家銘和秦奚相攜而來,朱定北略留意了眼,而後笑道:“聽秦奚說你前幾日憂思不解,今日看起來臉色確實差了些,可是遇上什麽難事了?”


    賈家銘愣了下,而後無奈地看了眼秦奚,對他們道:“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一時魔怔罷了,都同他說不要跟你們胡說了。”


    “怎麽就是胡說了,你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自己不知道多嚇人呢。”秦奚小聲反駁了句,見賈家銘瞪眼過來,連忙擺上一張大大的笑臉,道:“十一你瞧瞧有什麽想吃的,都點上。”一邊說著一邊又將侯立一旁的酒樓掌櫃招過來,聽了一邊已經點好的菜名,做主加上了兩道。


    那兩道都是賈家銘愛吃的菜,他眼中染上笑意,嘴上卻有些不自在道:“點得夠多了,吃不完多浪費。”


    樓安寧嘴比秦奚還快道:“不怕,若是吃不完便許了街上的乞兒,也算功德一件了。”說著不依不撓地問道:“秦奚說你有事那絕對是有事,你可別悶在心裏什麽都不說,有兄弟們能幫得上的隻要你開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賈家銘被逗笑了,“真的沒事,就是最近家裏有些亂,待得透不過氣來。”


    幾人聞言便都勸慰了幾句,賈十二的病時好時壞,前兩日太醫再一次診斷出不治的斷言,賈中書也因此病休了兩日早朝。


    樓安康還道:“聽說上洛的柯老學士在家中辦了一場會學宴,廣邀天下學子以文會友。許多參加明年科考的學子都去了,十一也不防去走動走動,不必一定要獲得柯老學士還是誰的青眼,去見識一番或是結識幾個文友,都是好的。”


    賈家銘心念微動,柯老學士在文士之中聲望極高,又與其他國士不同是個喜歡熱鬧也愛提拔後輩學子的,因此他所舉辦的宴會可以說天下學子趨之若鶩。據他所知賈老十已經準備去了,再加上他一個也不打眼,隻是……他看了眼秦奚。


    後者怔了下,立刻道:“正好我阿娘也從護國寺回來了,可算把家中瑣事交還給她。我這幾天可憋壞了,十一,你就去吧,正好我也跟著散散心。”


    賈家銘笑起來,樓安寧見狀心裏鬆了一口氣,然後對著秦奚一番調侃,他是裝不來飽學之士了,未免讓人發現他腹內草莽,還是一早便扮作十一少爺的隨從比較好。秦奚不服氣,兩人笑鬧一陣,等酒菜上桌又重歸於好。


    寧衡給朱定北盛了一碗湯,朱定北也難得投桃報李。


    樓安康笑著說:“手藝雖然比寧叔差了些,但這家的藥膳卻是味道色香味藥俱全。”說著招呼幾人多吃,而後問寧衡道:“阿衡近日可還好,我聽說寧家從廣州府備上的萬壽賀禮被毀了,沒有大礙吧?”


    寧家財大氣粗不假,但近來就連他這樣產業在寧家麵前小巫見大巫的都知道有人在找寧家的麻煩,一向興泰的生意接連受了幾次創傷,現在竟然連寧家樓船押送的皇帝壽禮都有人敢破壞,可見事態嚴重。他沒有直言問,但態度分明:但凡他能盡毫末之力,定盡力而為。


    寧衡難得在他們麵前露出一個笑臉,讓樓安康安心道:“尚能處理,有事定勞駕樓大少爺。”


    樓安康舉起酒杯,邊笑邊道:“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樓安寧在一旁瞧著眼熱,哼哼唧唧地歎氣道:“長大了果真俗事纏身,以前咱們是自尋煩惱,現在不去找它,它還纏著咱們不放。連秦奚這個傻大個都有煩心事了,還是長生好,同我一樣樂天知命。”


    “我可沒到那個歲數。”


    朱定北拆他的台,幾人說說笑笑,用完飯還覺意猶未盡。


    洛河畔除了臨河北麵的花柳街之外,還有稍稍偏南的一條饕餮街,在這裏酒樓菜館林立,街上時時都有走賣或擺攤的小販吆喝聲。吃過飯,幾人便出了雅間,瞧大堂上的熱鬧。


    時近五月,趕考而來的學子越來越多,除了花柳巷之外,饕餮街這裏同樣熱鬧非凡。此時又臨近萬壽誕,出口成章的學子們更是不放過這個機會,一首兩首的詩詞在坊間流傳起來,誰若是運氣好得了上麵的賞識那可就是平步青雲。


    這家酒樓樓下大堂百日說書,晚間琵琶唱曲,許多書生應和著曲聲念詩,好一派風流自在。


    朱定北聽了兩句便覺昏昏欲睡,完全欣賞不來。


    直到他打了第二個嗬欠,幾人才哭笑不得地轉移陣地,遊河去花柳巷賞樂看舞瞧熱鬧。


    他們此番要去瞧的熱鬧,卻是因一個在洛京揚名的學子。


    此子姓柳,人稱風流秀才。


    這個風流秀才一窮二白卻一腔好文采還生了一副俊秀的好相貌,當日誤投情書被五駙馬招攬進廣寧伯府又被小郡王暴打了一頓丟出府去的便是他。


    賈家銘還曾為他的才華就此被辱沒而覺可惜,沒想到此人卻是個經得起事的,不僅沒有因權貴的一番折辱而一蹶不振,反而回了花柳巷重整旗鼓,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便哄得一位女狀元對他推崇備至,連酒錢夜資都不用他掏,直接許他久住在花柳巷名列前三的溫柔鄉——嬋娟館中。


    聽聞此人每逢十日休沐還會在洛河中遊船中與歌女嬉戲,為她們彈琴助興,又或者為她們編舞編曲。


    今日四月三十,幾人對此人都很好奇,也是尋一個由頭出府玩樂,於是便結伴來此。行船不過一刻,果然聽見雅樂的靡靡之音,間或聽見女子泠泠笑聲,再近些,便看見兩人身量頎長的男子立在船頭,一人席地彈琴,一人站立吹簫,一個女子在眾女環繞下婀娜起舞,紅色燈籠映著河麵,自由一番曖.昧風流。


    秦奚多瞧了兩眼,忽而驚訝道:“蘇東海?怎麽是這小子!”


    幾人中屬他與蘇東海最相熟,第一個認出那吹簫的男子就是蘇東海。


    朱定北眉頭一跳,電光火石間想起一個人來,不由側頭低聲問寧衡:“這風流秀才姓甚名誰?”


    “叫柳章,可是長生相識之人?”


    寧衡將他眼底的驚訝和恍然看得分明,才有此一問。


    朱定北搖了搖頭,人他自然是沒見過的,但要說久仰大名也不為過。前世之時,風流軍師的名聲他遠在北疆也聽說過,他比怪力大將蘇東海的名聲還盛,聽說對女人很有一套辦法,從不給人名分但卻讓不少女子為之死心塌地,一心一意等著他來迎娶。


    而這個風流軍師的手段與他霽月清風的相貌不同,最是陰險狡詐。若是前世他還道粗蠻怪力的蘇東海戰無不勝的功績有這位大半的功勞,今生與蘇東海有了來往知道他的為人品性,才知道,他們二人分明臭味相投,誌同道合。


    樓安寧在朱定北另一手邊,自然聽到二人說話,也很是稀奇道:“聽說駙馬爺娶了男妾之後五公主與他徹底鬧翻了,這風流秀才的名聲剛傳出去的時候,她還心氣不順地來找過麻煩,後來不知怎麽的,竟然還給他送了禮全當賠禮,可見這秀才確實有點本事。”


    賈家銘也道:“聽說他寫了一紙筆墨輾轉送到了公主殿下手中,不知道是寫了什麽,公主殿下看過之後便對他態度全改。”


    “哦,還有這樣的事,有意思。”朱定北興趣盎然,這位日後大名鼎鼎的風流與陰險齊頭並進的軍師,他今日便來會一會。


    秦奚的隨從遞了話,蘇東海驚喜萬分地來迎,知道他們是衝著柳章的熱鬧來的,便十分上道地給他們介紹了柳章,又略略提了幾人的身份。柳章麵露驚訝,而後笑道:“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洛京年輕有為的楷模之輩,柳章三生有幸。”


    “彼此彼此,風流秀才郎,我們也是久仰大名。”


    客套之間,歌舞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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