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二月,樓安康與樓安寧在官差與府兵的護送下離京趕赴北境。三月,過了賈家銘三月三的生辰,第二日秦奚便也離京。


    他們的離開,讓餘下三人多少有些失落。


    朱定北怕賈家銘一個人悶在府中,情緒或許會失控,便請他祖母親自尋了那孩子,囑咐多來府中用膳。老人家看他孤苦,在這京城裏有親爹還不如沒有,平日裏也憐惜他讀書勞累,總讓人熬了補湯送去。


    正月十六複印開超後,除了第一批議和賠償款的收割之外,便隻有一件要緊事,那邊是在鮮卑府立軍與徙軍開拔前往北境之事。


    新令之後,內州徙軍陸續抵達鮮卑府。秦奚便同出發最晚的司州徙軍一起去往北境,到三月下旬的時候,便就抵達。


    朱定北等人收到秦奚的平安信,已經是四月中旬的時候。


    心中說他幸運地被分派到了帥府所在的鮮卑州牧主郡訓練營,訓練的領將便是作戰經驗豐富的朱家軍二品大將。一封信足有三紙,其中兩紙上豪情萬丈地寫著他隨徙軍初入訓練營時,朱家軍的演練戰事,那些精兵的能力讓他五體投地,他為自己也可以成為和他們一樣優秀的士兵而覺得驕傲,更對將來充滿了無限的期望。


    能讓一向對筆墨反感的秦奚洋洋灑灑地長篇大論,可見他對那些精兵的佩服和憧憬。


    朱定北心中略覺得意,那些精兵可都是他親自訓練出來的,如今被他阿爹拉出來顯擺,他樂見其成。


    一是讓這些新軍知道朱家軍的底細,明目張膽地招攬一些有誌之士——就如同秦奚這樣的被迷得昏頭轉向的二傻子。二是讓朝廷相信朱家軍的能力,讓他們放心地把徙軍交給他們——在年節封印之後,老侯爺幾次出入皇宮與皇帝深談至夜深,兩人談了什麽,鮮有人知。但開朝後不久,皇帝便定下了年前久議不下的新軍訓練領將的人選,除了朝廷下派的三名二品軍機大臣之外,悉數是朱家軍領將。


    皇帝眼紅朱家軍,更不能拒絕大靖軍都有朱家軍這樣水準的誘.惑。


    自從去年險些讓朱家走入不可挽回的境地之後,貞元皇帝對朱家的信任和寬容仿佛也因為內疚而更深了幾分。朱定北卻明白真正的原因在於他阿爺簽下的那份生死狀,不僅承諾五年之內給大靖培養十萬以上的能力堪比朱家軍強兵的兵力,更在功成身退之際主動上奏將鮮卑府的一般朱家軍遷回涼州。


    朱定北心緒幾轉,聽到賈家銘歎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戀戀不舍地放下已經看過三遍的信,生怕疏漏了的賈家銘哭笑不得道:“他的書法還是這麽沒長進……真怕他的性子在軍中越發的野了。”


    也怕他的心野了,再也不願回到這個一畝三分地。


    賈家銘有些悲哀,但轉念一想,他會爭取到靖鮮郡監軍的機會,不管如何,他總希望自己依然能夠在秦奚的未來之中,而不是被拋下,更不願被動等候他回頭。


    朱定北笑道:“放心吧,再野的人,軍中也有法子讓他老實。你隻管安心備考,其他都好說。”


    賈家銘領了他的好意,留了兩人一同吃了午膳才放人。


    從陳府出來,朱定北同寧衡往鎮北侯府步行。朱定北抬頭看了看洛京的天空,有些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


    鮮卑立軍一事,最初不過是他一閃而過的念頭,沒想到真有實現的那一天。


    寧衡側頭看他,嘴角噙著一抹笑容。


    進了府,在演武場上打拳的老侯爺見了他們,便拉著寧衡要練手。自從見了一次孫兒和寧衡過招之後,他便心癢得很,總找機會和寧衡動手,這小子可比他孫兒有眼色得多,什麽時候該使幾分力都附和他的心意,既不會讓他覺得沒意思,也能讓他完全活動開筋骨。


    等從演武場退下,老侯爺陪老夫人出門訪親,朱定北同寧衡換洗之後便在他的小院書房裏談事。


    去年他十七周歲的生辰禮,老夫人便做主給他住著的小院擴建開,納入了幾處廂房,又將小院裏的書房擴建開兩倍,以供他平日使用,也免得總和他阿爺共用一處。


    兩人就李黨和匈奴羌族的最新消息交流之後,又說起寧州和涼州州牧來。


    自從阮奇峰與黃鶴年死後,因戰事兩州州牧之位一直空懸,寧州州務由甄右相暫代而涼州則直接被軍方暫時接管。


    二月的時候皇帝終於選定了寧州州牧的人選,這一次,他沒有在按照曆年的慣例,將這兩州的州務托付給當地的顯貴,而是直接由朝廷調配。這兩州的鄉紳自然不願,但他們也沒有餘力反對,尤其是寧州,這一次西南之戰讓寧州當地的富貴人家損失慘重。一些權貴也因阮家一事牽涉其中,元氣大傷,再不能像以前那樣聽著腰杆子和皇室討價還價。


    “皇帝老兒也算撿了一個便宜。涼州和寧州的吏治一直是皇室頭疼的問題,這下子一箭雙雕,新州牧還能接著朱家軍作威作福一段時間。嘖,皇帝賜下那點恩賞,太小氣了些。”


    朱定北啐了一句,便轉了話鋒道:“聽說陛下有意讓六公主尚給寧州這位新州牧?”


    “嗯。”


    寧衡應了一聲,“張輔此人也曾是科舉探花郎,在揚州、廣州兩州政績都做得不錯。”


    他避開了朱定北對公主許嫁一事的求知欲,一本正經地將張輔的來曆和生平提了提,末了才道:“楊廣一代的吏治比寧州還要複雜一些,張輔此人既然能在那裏嶄露頭角還闖出一番天地來,可見有幾分真才實學且是個極其圓滑的人,陛下選他應是相信他能夠穩住寧州的鄉紳,三年之內將寧州的農商之事恢複起來。”


    “是不錯。不過,聽說他也有些歲數了,還曾經死了一個未婚妻為人家守節了三年,所以才到現在都沒成親。陛下怎麽舍得把女兒遠嫁,還嫁給這樣一個人?”


    洛京有大把的好人家盼著公主下嫁,誰能想到最後竟然定給了這樣的人家。


    寧衡見他將話題饒了回來,不由擰著眉頭道:“你是對陛下的決定好奇,還是……為公主殿下抱不平?”


    “怎麽,我不能問?”


    朱定北挑了挑眉。


    寧衡忍住心中升起的怒氣,扭開臉冷靜了一瞬,又若無其事地給他倒茶續水,邊道:“沒什麽。公主殿下畢竟到了年紀,何況,皇帝陛下對漳州木厚望有加,把公主殿下許給他,自然有他的考量。且陛下是六公主的生父,再如何也不會委屈了她,選定的人自然是良配。”


    朱定北哼了聲,“說起此事你倒是話多。我可還記得公主殿下對你情深似海,打小那丫頭就想替你管那後院十八房小妾呢。”


    寧衡麵無表情,“我也記得,曾有傳言,說你要尚主。”


    兩人默契地停下來,相視一會兒,忽然莫名地笑出聲來。


    朱定北道:“行了,陳妃娘娘畢竟是陳阿爺的女兒,公主殿下也是他老人家為數不多的血親後輩,我自然要替秦奚多關注一些。”


    “單憑這一點,皇帝陛下便不會虧待了她們母女。”


    他沒有點明已故的陳閣老與皇帝陛下的師徒關係,並非不可對朱定北言明,而是斯人已逝,這已經成了皇帝的一大痛處,朱定北少知道一些也意味著少一分危險。


    聞言,朱定北主動扭開了話鋒,“那個涼州州牧謝永林,聽說是個剛直性子,他從前是交州人士?”


    “不錯。他是大靖這麽多年來,第一個也是迄今唯一一個交州出的狀元郎。”寧衡見他對這個人十分欣賞,便多說了兩句:“當年還是皇帝陛下登基主持的第一屆科舉,謝永林從交州而來,他的身份便飽受非議。當陛下點了他的狀元之位時,當廷還有禦史直言說他身份有汙,不堪狀元之位。不過陛下當時也是年少義氣,或許也有幾分想要與先帝做不一樣的事展露不一樣的政風的意思,力排眾議,許了他當科首名。”


    交州,大靖眾所周知的流放之地。


    提起交州人,那便與罪犯相等同,走到哪裏都要被人多看兩眼。


    謝永林祖輩便是犯了重罪才會到被流放交州,那之後服刑期滿,他們家後代出的清白人也被刻上了交州的烙印。在那種窮山惡水,甚至找不到一所書院的地方,謝永林還能飽讀詩書,甚至文采出眾地殺出科舉的千軍萬馬,不管他奪取狀元之位是否有運氣的成分,這份真才實學卻不得不讓人敬佩。


    “他之前便在朱家軍中任過十年監軍,深的陛下信任,與我朱家也算有些淵源。我聽阿爺提起此人便讚不絕口,想來他坐了涼州州牧的位置,我五叔的日子總比姓黃的把持涼州的時候要好些。”


    朱定北說道。


    寧衡卻是搖了搖頭。


    “那可未必。”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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