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皇帝老兒果然還不死心,不過他怎麽也不會想到,梁三少真正的藏身之處。”


    得知皇帝派暗衛跟隨一路,朱定北嘲笑了聲。皇帝紆尊降貴套一個孩子的口風,害的他們也跟著提心吊膽,原本打算讓古朝安“父子”見上一麵,也因怕那孩子無意中泄漏古朝安的行蹤而作罷,真正的咫尺天涯。


    高娘子一行已經出了司州,但鎮北侯爺的火氣仍然未退,寧衡隻好轉開話題道:“寧州建寧郡的鐵礦山已經呈報給工部,一個月後應該便能動土開采。長生覺得,此處鐵礦可夠了嗎?”


    朱定北點了點頭道:“就算再上報,工部也隻會派人去勘探不會開采,其他等到時候再說吧。我現下隻是好奇皇帝到底在那條暗道裏找到了什麽,為何沒有一點動作,反而將遠寧侯府設下的暗衛全都撤離了?”


    就算皇帝沒有查到甄飛河頭上,也應該抓出了其他人,或找到其他線索才是,沒道理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可事實上,皇帝最近確實沒有任何舉動,便是寧氏嫡係那一派人最近也安分過頭了,風平浪靜得讓人摸不準對方的心思而更覺不安。


    寧衡轉念一想,便說起另一個消息來,他道:“匈奴王的妾室半個月前早產誕下一個男嗣,隻是未足月就死了。匈奴王卻十分重視這個孩子,特意為他設棺槨,送去了鄭家安葬。”


    “未足月的孩子?”


    這可就稀奇了。


    大靖人非常重視葬禮葬儀和宗祠傳承,孩子隻有滿了周歲才會被上族譜,也就意味著沒有滿周歲就夭折的孩子是絕不能葬入祖墳的。像這種未足月就夭折的更被視為不祥,貧窮人家會隨地掩埋,富貴人家再有心也隻會將夭折的孩子送入佛寺專門設立的佛塔之中安靈,足足停上三年,為他們下一世積攢足夠的功德才會將他們選一處地方下葬,讓他們轉世投胎。


    匈奴王給一個未足月的孩子大費周章地辦喪事,實在不符常理。難道說,這個孩子有什麽特殊之處,讓匈奴王不得不這麽做嗎?


    想不出所以然,隻能等扶風郡那邊查證了。


    朱定北揉了揉額角道:“鄭家皇帝也查了一段時日了,不知有沒有查出什麽來。阿衡,你說鄭家是他們說的寧家嫡係的後嗣,還是和樓家一樣,隻是家奴?”


    寧衡沉吟道:“或許是,守墓人吧。”


    “那是什麽?”


    寧衡低聲解釋道:“寧家世代便有守墓人,並非固定某一家臣,而是上一位守墓人在去世前在族中物色培養的一個人,如此世代相傳下去。不過,寧家的守墓人例來隻有一人……甄飛河的祖輩若是讓一個家族來為他們守墓,也並非不可能。”


    對於這件事寧衡並不能確定,所以一直沒有提起。


    皇家陵墓便有專門的守靈人,這些人都是世代相傳下來的,子承父業,孫承子業,一旦中斷便對皇室的氣運不利,因此被欽定的守靈人一定要確保自己生出男嗣,否則就是滔天的大罪了。扶風郡自古以來就是風水寶地,再看鄭家對謝詠荷胡爾朵的墳墓恭敬虔誠的態度,和他們除了負責伺候那一片祖墳之外並沒有被甄飛河用在其他地方,便知寧衡的猜測有理有據。


    朱定北道:“是不是守墓人不要緊,比起匈奴鄭家最多不過傳遞一些消息,不足為懼。對了阿衡,上一次那件事安排得如何了?”


    寧衡道:“明年各州州牧便會回京述職,如今還有小半年的時間,我已經在安排,你放心必定不會誤了你的大事。”


    朱定北聞言便笑了,“你辦事我不擔心,如果此番我們能夠一舉成功的話,殺他們個措手不及,那一堆的老鼠屎我們便能一鍋端了!到時候甄飛河再想挽救都不行,挨過了明年五月,便是打戰我們也有很大的勝算。”


    朱定北下定決心要一鍋端掉樓尚書提供的名單上的人以及他自己已經確認是寧氏黨羽的臣屬,要做的準備自然不能輕了。隻有足夠快足夠狠,不給甄飛河半點回手的餘地,才能夠真正拔掉他們的爪牙!為此,朱定北已經連去了幾封信請他阿爹和五叔抓緊練兵,尤其是鮮卑新軍,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必須上戰場,臨陣磨槍還不如現在磨一把快刀出來。


    事已至此,寧衡卻難得還有優異。他躊躇道:“長生,如果能撐到明年五月的話,咱們年前還是和皇帝通一下氣吧,否則這麽多人他臨時找不到補缺的人,我們後方不穩,前方的戰士也會束手束腳。”


    “我心裏有數。”見寧衡還要說,朱定北哼了一聲,道:“我自問還是能做到公私分明的,長信侯爺就別擔心我會對皇帝陛下怎麽樣了。”


    寧衡忍俊不禁道:“長生多慮了,我隻是想告訴你,慧清那邊說謝永林的佛經已經抄寫得差不多了,我這邊的人也派下去了。應該會比預計的更快幾日達成。”


    “妙極!”


    朱定北合掌而笑,他道:“我已經等不及那一天的到來了。”


    他從地獄歸來,苦等近十年就是為了將親手血仇的這一天,不論是誰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心,不論怎樣的代價也不足以讓他停下腳步!


    鮮卑府,新軍營。


    冬日漫漫,北境風雪酷烈,便是在這個時候主帥朱振梁突然下達軍令,要以寒冬為爐鍛造新軍這把劍,非但沒有減輕訓練反而不斷加重,甚至連沒兩個月一日的休沐都被取消了。新軍營中叫苦連連,可軍令如山不能違抗,不論多不情願還是得抹黑起來拚命訓練。


    杜輝等人心中都有疑惑,他與田益私下裏便就此事討論過。


    “雖然說明年開春便有一場十郡新軍校驗,但就算對手是朱家軍,主帥也不必抓得這般緊吧?”


    田益對於這樣的反常實在奇怪。


    古言言秋收冬藏,對於練兵而言也是這個道理,尤其是北境寒冬嗬氣成霜的情況之下,稍有不慎便會讓士兵因傷勢或是風寒喪命。況且士兵們這一年下來訓練的分量已經夠重了,理應養精蓄銳才是。


    杜輝則道:“主帥此舉不像是突發奇想,而是有過深謀遠慮的。你且看如今新軍的訓練大多針對上陣殺敵的實戰,而非從前的布陣演練。是否是因為主帥提前得到什麽風聲……匈奴或是羌族要撕毀議和書嗎?”


    離議和書裏的休戰期還有幾年,羌族和匈奴的賠款還未完全收回。更重要的是,上一次的戰事,羌族王族損失慘重,匈奴也並非沒有虧損,現在才過去兩年不到的時間,再起戰事對他們而言比對大靖更加不利。畢竟大靖財力雄厚,人丁旺盛,最不怕的就是兵力補充。這一點上,不論是羌族還是匈奴都處於劣勢。


    田益道:“主帥不是揠苗助長之人,此番加重訓練自然有他的用意,我們隻需要聽命行事就好。”


    杜輝失笑道:“隻是這個時節實在不是練兵的好時機,單隻咱們營裏每日要供應的驅寒草藥便值百兩銀子,鮮卑十郡的新軍要用的草藥加起來每日便要虛耗上萬兩白銀,陛下能夠力壓兵部和戶部批下這批軍資,你可想過其中原因?如果不是戰事迫在眉睫,陛下不會破釜沉舟。”


    田益不怕打戰,但如此迫切的訓練也讓他心中忐忑,“難道匈奴或是羌族還藏了什麽底牌?上一次的戰事他們沒有盡全力?”


    “有可能。如果情勢真的如此嚴峻,現在對這些新軍蛋子要求嚴格一分便多一個活命的機會。無戰,你可不要心軟,這一次一定要下狠心把這把槍磨出來,這樣不管將來應對什麽,也能多一分勝算。”


    “我明白。”


    兩人商定之後,第一司和第二司的新軍們就發現,睡了一覺醒來他們麵對的是更加凶殘的訓練,領將太狠了,這一次是連他們叫苦的力氣都不留給他們!而主郡其他新軍司見狀不由都起了爭強好勝之心,對新軍們往死裏操練,一個賽一個狠,唯恐自己的兵落於人後。


    如此情形,最高興的莫過於主帥大人了。


    “田無戰,杜百川,好啊,不愧是五兄也時常誇讚的兵,果然夠通透!”


    他樂滋滋的,在家信中便不免提及,老侯爺本就對田益賞識有加,如此更是對這個後輩滿意得不行。


    朱振梁借機大加賞賜,消息傳到其他九郡,那些領將們心裏便都有了計較,紛紛響應主帥的號召和主郡新軍營的風向,加大力度家中訓練。如此情況之下,就連在朱家軍工器營的樓家兄弟也猜出了些許深意。


    比起新軍營,朱家軍的訓練隻會更加嚴苛,士氣前所未有地高漲,陣陣吼聲驅散了寒冬的森冷,讓人聽了也不由得熱血沸騰。


    樓安康將從外麵回來後凍得流鼻涕的胞弟塞進棉被裏,又給他灌下一碗熱薑茶,這才出聲數落他。


    樓安寧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手,低聲問兄長:“要……打戰了嗎?”


    樓安康愣了一下才道:“主帥尚且每日和兵將們一起訓練,我們也不能懈怠了。”


    他心裏擔心的是,如此明目張膽的訓練,想必羌族和匈奴也會得到消息,不知他們會否也將此當做要開戰的信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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