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從匈奴到東海,路途遙遠,可以走得路太多,中途沒有任何必經之路可以設伏。隻有平州的入海處,才是他們必定要經過的路,這也是皇帝為何讓暗衛在這裏設伏的原因。


    他與朱定北不謀而合,甄飛河也十分清楚,到了平州才是真正的生死時刻。


    甄飛河一行同樣日夜兼程,未敢停歇,朱定北輕騎快馬竟追不上帶了萬數重甲兵的甄飛河,直到平州關前,雙方終於相遇。


    “主人,前麵有埋伏。”


    重甲兵的頭領,也就是胡爾朵的親信勒馬稟報道。


    他們在胡爾朵死後都奉甄飛河為主,至始至終,作為傀儡的匈奴王都不曾掌握胡爾朵真正留下的精髓助力。甄飛河對此人非常信任,聞言便下令備戰,派人前去刺探情況,不多時前方果然有火雷炸響的聲音傳來,火光在黑夜中衝破天際。


    甄飛河麵不改色地讓人前去淌雷,那些重甲兵竟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被叫去送死也心甘情願。


    直到前方的火雷聲停了,火勢變小,甄飛河這才讓人前進。等他們到時,火勢已經已經小了,這片地方亂石枯草,本就不易起火,等他們靠近時除了零星的樹木還在燃燒,便隻有那些屍體上還在燒著。數百名重甲兵,還有幾人拖著殘敗的軀體哀嚎著,在地上打滾,也有人漸漸地停止了抽搐。馬蹄被燙到,一聲聲馬嘶聲在黑夜中將他們的位置暴露無遺。重甲兵不以為意,逼迫著馬蹄前行,沒有人分心多看仍在火圈中的同袍一眼。


    還沒等他們走出火圈,一個個密密麻麻的火雷突然從天而降,重甲兵統領大叫不好,可等不及他們將甄飛河護送去火雷圈,沾了明火的火雷落地而炸,將那些重甲兵屍身炸碎,更將戰馬驚得揚蹄亂竄。重甲兵統領一聲大喝:“保護主人!衝出去!”


    重甲兵們不管不顧,甚至有前仆後繼的人撲向甄飛河,以身將抱住即將砸向甄飛河的火雷,抱著火雷滾遠,以身換命。


    朱定北在高處看得分明,不由嘖嘖兩聲:“想不到甄飛河這種人也能有這麽好的命,真是讓我意外。”


    他嘴角勾著笑容,冷淡而又興奮,一錯不錯地看著甄飛河狼狽地逃出火圈,逃入自己真正的陷阱之中。看那重甲兵死了七七八八,朱定北抬手,讓精兵停止火雷投擲。甄飛河一行人見狀,以為敵人火雷數目已空,當即刀刺馬聲,逼迫戰馬用最快的速度帶他們逃離。


    但沒等他們跑出多遠,打頭的戰馬猛地揚蹄停住,寧死不肯前進。


    “怎麽回事!”


    “首領,前麵又刺馬草,馬不敢過去。”


    刺馬草,這是匈奴人的說法,這種草對馬匹有極大的毒性,問到氣味便會暴躁不安,若是誤食便是穿腸□□。因此馬匹聞到氣味就不肯上前,必要躲避,但刺馬草隻長在漠北草原,非常少見,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甄飛河和重甲兵頭領當即便明白,他們仍然在埋伏圈中。


    而不等他們想出對策,突然便有飛刀從黑暗中坎出,不過半刻時間便將重甲兵的戰馬砍斷馬腿,重甲兵頭領爆吼出聲讓他們棄馬往前衝,第一批衝入刺馬草中的重甲兵很快便傳來哀嚎聲。


    原來,刺馬草覆蓋著的才是殺人的陷阱,比最高壯的重甲兵還要高出一個頭的深度,陷阱下全是尖銳的鐵刺,密密麻麻。而整個陷阱被橫亙整條山路,足有三個壯漢那麽寬,除非借助馬匹越過,憑借人的躍力很難保證不掉進陷阱之中。


    重甲兵首領霎時紅了眼睛,狂吼著讓部下跳進陷阱中,忍痛撐住站直了,再抬著人鋪出一條路來。


    首領將甄飛河背到背上,警醒地讓人手下先從人路前進,打探前方是否還有陷阱,待他們報了平安,這才扛著甄飛河踩著人路往前跑去躍過陷阱。


    “當真感人肺腑啊。”


    圍觀了這一幕,朱定北像是看了一出好戲,興致頗高。


    寧衡捏了捏他的後脖子,低笑道:“火候差不多了。”


    “不急,等那老頭磕頭請我出去。”


    朱定北微微眯了眯眼睛。


    很快被確認沒有陷阱的地方突然飛出片片飛蟲,蜂擁而來的飛蟲形狀猶如螢火蟲,但已經經曆了火雷,地陷折損所有戰馬和八成兵丁的重甲兵們都不敢小視,甚至有人已經開始心生愜意,在這些不起眼的飛蟲撲過來的時候驚叫逃竄。但飛蟲沒有放過他們,他們好似盯準了重甲兵身上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直往重甲兵的眼睛鑽來,霎時間訓練有素的重甲兵猛地捂住眼睛,痛苦地嚎叫著。


    呲呲的灼燒聲傳來,不多時那些滾在地上的兵丁身上冒出煙霧,重甲內出揚出皮肉被燒焦的臭味。


    這樣的異狀,讓重甲兵魂飛魄散,首領還強撐著一口氣,強令剩下的人將甄飛河團團圍住,用火把驅趕飛蟲。


    很快,他們便發現,這些飛蟲如同撲火的飛蛾一樣,衝著火把湧了過來,但他們再厲害也是蟲子,見火能燒死他們,首領頓時命人將火把匯集起來,圍在最外圍兩層。一群接著一群的飛蟲被火燒死,如同烤蝗蟲一樣竟帶著一陣詭異的焦肉香氣。


    過了足足兩刻鍾,飛蟲才算被燒光。


    而沒等首領鬆一口氣,他就發現一個更糟糕的情況。


    短短不過一裏路的路程,他的萬數重甲兵竟然已經剩下兩百人不到!


    對方這一招太狠了,先以火雷將他們炸死得七零八落,陷阱裏隻死了百餘人,但剛才不計其數的飛蟲,竟然活活少了上千人。


    首領惶恐得看向甄飛河,年邁的老者挺直了腰背拒絕了首領再往前衝刺的提議,高聲道:“出來吧!便是死,也要讓老夫死個明白!”


    “哈哈,右相大人真是好風骨啊,如此境地仍然臨危不亂,實在讓晚輩佩服。”


    人未到聲先至。


    甄飛河對於對方點破自己的身份先是一驚,但他沒有第一時間聽出這個人的聲音,直到他看見朱定北和寧衡先後落地,才知道這到底是何方神聖。他們就這樣坦然地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中,但重甲兵首領卻大驚地看向四周將甄飛河擋在身後,四麵八方湧來的殺氣讓身經百戰的首領清醒地意識到如果他們對那兩人有任何的舉動,刹那之間就會被殺光。


    甄飛河拉開他,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最後,目光落在了朱定北身上。


    “後生可畏,原來老夫從前卻是找錯了對手。”


    他已經確信,這些神出鬼沒的比他的死士更加強悍的兵丁並不屬於寧衡,而是這個他從未真正放在眼裏的還未弱冠的鎮北侯爺。


    朱定北朗聲大笑,“承蒙右相大人誇讚,比起您老人家,晚輩望塵莫及。”


    甄飛河臉色難看,他看重甲兵首領的臉色便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但是他不甘心!就是死,也要死一個明白。他道:“鎮北侯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老夫一個已死之人,你如何會懷疑到老夫身上。”


    “右相這一招金蟬脫殼連皇帝陛下都沒有識破,更何況是我。這還要多虧了您的好兒子……哦,右相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吧,您的好兒子貪生怕死,早就投靠我們了,這一次也是他不計生死代我們潛身匈奴。沒想到,那草包一樣的匈奴王之所以這次變聰明了不是因為胡爾朵那老妖婆留了他什麽法寶,而是有右相大人您在背後給他出謀劃策。”


    “鎮北侯爺,你莫要以為你這樣說便能離間我們父子,激怒老夫。”甄飛河看起來十分平靜,但顫抖的手指已經暴露了他心中的驚痛,“想必我兒……已經死在你們手中了吧,死者為大,還請侯爺不要拿他說話,冒犯死者為好。”


    “瞧您說的,我哪裏舍得讓他死呢。他與護國寺的高僧參禪,已經入我佛門,現在早已棄惡從善回頭是岸。右相大人不願意相信也沒關係,反正現在吉爾令那草包已經死了,他那兩個兒子——哈哈,那可是謝州牧大人給我送上的一份投誠大禮呢。”


    見甄飛河麵容扭曲,朱定北心中大快。


    “你不必浪費口舌,我兒若死也是死得其所,我信他絕不會背叛。”


    “不會背叛?”朱定北挑眉,輕浮道:“那恐怕右相大人與謝大人聚少離多,想必不清楚他真正的為人。若不是他告訴我那兩個匈奴王子背後藏著的秘密……我又怎需要如此大動幹戈呢。”


    此時此刻,甄飛河才真正變了臉色。


    “右相大人,現在您應當明白,您手中並沒有籌碼了。不過說實話,我當真不願意您就這麽死了,若然您死了,屍體送到東海那些海寇手中也是我對他們的一份心意,可怎麽也比不過活人來的有誠意啊。右相大人可不要輕生得好,人若是死了,那可就什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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