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上午十點。


    蹲在後三樓倉庫修理基地車的蕭末也在問雪裏紅同樣的問題。


    他暗中嚐試幫那些活死人病毒攜帶者修複了好幾次,可是活死人病毒和之前的天使病毒一樣,不是讓人體某一部分受感染,而是全身侵入。健康的細胞在碰到活死人病毒後就開始變異,變異最慢的是大腦。


    如今,加上他們新找到的一個病毒攜帶者,那人也是異能者,也就是這四個異能者還能稍微壓製病毒,但是他們從昨天開始也有了低燒和劇烈頭疼等症狀出現。


    蕭末隻能盡量幫他們提高身體免疫力,也就是病毒破壞,他修複,就這樣不斷重複。現在他早晚都去看望一次那些病毒攜帶者,每次都會裝模作樣檢查一番,其實就是在幫他們修複。


    昏迷的人不清楚,但醒著的那四個絕對已經察覺他對他們做了什麽。這一點讓對他們印象最差、開始還會惡言相向的研究員,現在看到他也會對他露出笑臉。令狐和康露就更不用說了,隻不過令狐表現得更沉默,而康露則對未來更充滿希望。


    說到康露,蕭末有一點怎麽都想不通:“康露是倪偉的表姐吧,倪偉靠他表姐才能進來基地,怎麽會給他表姐也下病毒?”


    雪裏紅躺在滑板車上從車底滑出,“倪偉能因張迪一個巴掌就不顧對方的救命之恩想要殺掉他,他表姐當初可是連門都不打算開,當然也許他表姐隻是被迫,但隻要讓倪偉知道他表姐在那時投了同意票,恐怕也會記恨她一輩子。而且他要掌權,他表姐說不定不但不能幫他,還會擋他的路。但如果康露出事,他作為康露的表弟,又展現出一定能力,想要接受康露的資源和權力就容易多了。”


    “這人心眼真小。”蕭末隻能搖頭。


    雪裏紅卻有不同評價,“倪偉這種人就算心眼小一點,但他夠狠夠毒,還有一定頭腦和手段,再加上有一個飼養者係統幫忙,他想要成就霸業真不是夢。如果不是他的運氣不太好,現在死的就是你不是他。”


    蕭末吐氣,也不知怎麽就冒出了句:“所以你更欣賞的還是另一個我?要我換他出來嗎?”


    雪裏紅:“……你這是在吃醋?”


    “屁!修你的車吧,別再給我搗亂!”蕭末抹臉,繼續埋頭修車。


    基地車內部構成非常複雜,他無法一次性修複,隻能一點點來。


    雪裏紅還老在一邊搗亂,不時給車輛修改或添加一些功能,除此之外,他還從其他倉庫找來一些珍貴的材料,隻要能加就全給基地車加上去。


    當然搗亂隻是蕭末的發泄語,雪裏紅從不會在他要修複的地方亂來,而是都等他修複好了才斟酌著再增減一些功能。


    蕭末本身也喜歡機械製造類,偶爾會陪著雪裏紅一起搞。因為他能力特殊,每次有問題都能及時發現,還能給予不少好意見,真真實實幫了雪裏紅不少大忙——設計想要落到實用,還是有一定差距嘀,就是天才也無法避免這個問題,但有了蕭末就不一樣了,如果新增減的功能有問題,隻要蕭末修複一下就可以重頭開始,省了雪裏紅多少工夫?


    程宰也對這輛基地車大感興趣,但通訊室離不開他,他隻能抽空躲到廁所裏用對講機問點內容來過幹癮,就這,他還得跟做賊一樣先看周圍有沒有人,廁所門也不敢關。


    雪裏紅唇角扯了扯,他老板現在會跟他撒嬌了呢,不錯。


    蕭末拎起剛修複好的提手,打開蓋子,檢查這個被小紅稱為發動機的魔方體。


    這是整輛車的動力之源,是心髒,也是修複最困難的地方。


    如果沒有見到實物之前,他一定不會相信就這麽一個家用醫藥箱大小的箱子裏竟然裝入了半永動性質的核動能。


    他這是拎了一個核炸彈呢還是核炸彈呢?


    偏偏這個核炸彈的外殼看起來嚴絲合縫,就如電影電視中的未來黑科技產品一樣,表麵還刻著讓人完全看不懂的玄幻花紋。


    現在他知道那些宇材研的科學家們為什麽會把這輛車丟下了,首先光是把這個發動機從車子上拆下來,如果不是他有修複能力,腦中能勾勒出車輛的全身三維圖,身邊又有一個對黑科技似乎異常了解的小夥伴,他連發動機在哪兒都找不到。


    其次,發動機主體他們找到了,可是要怎麽打開?


    對於這個問題,雪裏紅過來瞄了兩眼就說:“交給你了。”


    所以我親愛的活計,這世上也有你做不到的事情嗎?扛下重任的蕭末隻能繼續抱著黑科技琢磨。


    腦中三維圖勾勒出來又散開,幾次都無法穩定,蕭末氣得把手套脫下來往地上一摔,隱隱作痛的大腦告訴他需要再吸收一枚能源晶,但他卻沒動。


    雪裏紅期待的超級戰車可以慢慢修複和改造,反正他們短時間也出不去,但他的任務卻等不了了。


    眼看離任務時限還有一天時間,從昨天晚上開始,隨著時間一點點消失,他就開始變得越來越焦躁,修複基地車也沒辦法讓他平靜下來,反而讓他浪費了很多能量才能修好一個小小的零配件。


    大概也就因為這份焦躁,才會讓他脫口說出那樣被小紅認為是吃醋的話。


    “你要休息一下嗎?”雪裏紅的聲音傳入他耳朵。


    蕭末想了想,放下了箱子,“你有什麽好辦法嗎?我是說對那些活死人病毒攜帶者?”


    “全部殺掉。”


    “……除此之外呢?想想如果躺在那裏的人是你或者是我。”


    雪裏紅坐起身,“那麽別人會把我們殺掉,當然如果我那時還能動一定會反抗。”


    “也許我們可以把實情告訴他們,然後……”


    “告訴他們實情可以,但然後你打算怎麽做?給他們一把槍,讓他們好在轉變成喪屍前自己爆自己的腦袋?老板,你是不是喪屍電影看多了?而且你不想完成任務了?”


    “那你說怎麽辦?難道真的就這樣殺了他們?如果他們已經變成喪屍,那沒什麽好說的,不用你催我也會解決他們,可是他們現在……他們還有希望對不對?也許他們中間有人能抵抗活死人病毒,首先令狐他們說不定能扛過去。算了,都是車軲轆話,爭論這個沒意思,我去看看他們。”


    蕭末起身就離開了倉庫,步伐匆匆,頭也不回。


    雪裏紅輕嘖一聲,也跳起來跟了上去。


    令狐等人在看到蕭末出現時,那個研究員第一個撲到了玻璃牆邊,按下通話鍵,口中很急切地喊道:“蕭醫生,我們身上的病毒確定了嗎?到底是什麽病毒?能不能治療?”


    蕭末張了張口,他想要說實話,但他不敢保證這幾個人在聽了實情後會有怎樣的表現。


    康露過來了,她比較冷靜,“蕭醫生,你知道什麽請一定告訴我們實情,不要隱瞞我們,既然都要死,我寧願死個明白。”這位還不知道她表弟的事。


    令狐沒過來,他正在給一名昏迷的病人更換滴完的葡萄糖水。這兩天,六名昏迷的病人全部靠點滴在維持生命。


    一個貌似才十歲左右的男孩也走到了玻璃牆邊,“蕭叔叔,我頭好痛,我什麽時候能見到我老爸老媽啊?”


    蕭末的目光完全投注到了這個孩子身上,林小飛,他們發現的第十名也是最後一個倪偉弄出來的活死人病毒攜帶者。


    “蕭叔叔?”


    蕭末身體輕輕一顫,“咳,稍等,我這就給你看看。”


    在關這些人的大房間外麵還有一間小房間。


    這裏原是鮑越智使用的怪物囚禁室和觀察室之一,裏麵大房間空間比較大,還有衛生間和淋浴,蕭末他們搬進去十張行軍床,也不是太逼仄。


    大房間和觀察用的小房間之間是透明的玻璃牆,可以讓蕭末等人不進去也能從外麵看到病人的情況。


    每次蕭末給他們修複,都是雪裏紅把人一個個帶出來,帶到小房間。


    看到蕭末過來開門,那名研究員的眼神動了下,他已經注意到平常都會跟在蕭末身後的打手兼保鏢並不在,甚至連大兵都在外麵等著。


    門打開,蕭末叫林小飛出來,那研究員腳跟一轉也想跟出,可就在這時候他看到那個瘦高的打手進來了。


    研究員立刻收住腳步,他可不想再挨打。


    蕭末把小朋友抱到觀察台上坐著,摸摸褲兜,掏了一顆巧克力出來。


    這是今早小紅塞給他的,他沒舍得吃。


    林小飛一看巧克力,眼睛就biubiu的閃光,不過這孩子乖巧,隻看著卻不討要。


    蕭末抓過他的小手,把巧克力放在他手中,“等會兒吃。”


    “謝謝叔叔。”林小飛笑得露出缺牙的小嘴巴。


    蕭末揉揉他柔軟的頭毛,拉過高腳凳,抓住小孩的手腕開始治療過程。


    林小飛一手握著巧克力,歪頭看著蕭末,小腿掛在觀察台上輕輕晃蕩。


    雪裏紅站在角落沒打擾他們。


    蕭末給小孩“治療”的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鍾就把他身體中已經病變的細胞修複了回去,但病毒並沒有消失,就遊離在附近。


    其實,蕭末的能力比起剛開始幫程宰驅逐天使病毒時已經進步很多,甚至比幫助常娥女士時還要厲害,可是他進步的是修複能力,也就是他現在可以把病變細胞修複,但還是無法把他們身體中多餘的病毒給消滅或者排出來。


    按理說,當活死人病毒和健康細胞結合導致病變後,他再修複該細胞,應該連病毒一起消失才對。可是他現在的修複更像是分離,就是把病變細胞裏的病毒給抽離出來,雖然把兩者分開了,卻也保留了兩者。


    我應該可以做到更多!修複,不就應該把壞掉的修好、少的補上、多餘的不該有的去除嗎?


    “陛下,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讓我的能力快速進階?”蕭末在腦中詢問係統。


    係統,“完成任務,多多的完成任務。”


    好吧,此路不通。蕭末對林小飛勉強笑了下,問:“頭還疼嗎?”


    林小飛感受了一會兒,搖頭,再次問道:“蕭叔叔,我什麽時候能看到我爸媽呀?”


    “過兩天,等你情況穩定下來。”


    林小飛眨眼,“那過兩天是什麽時候啊?我爸每次說給我買玩具也都是說過兩天過兩天,可是這個兩天真的好長啊。”


    蕭末笑出聲,輕輕按了按小孩的腦袋,“小精靈鬼,等……明天中午過後,如果那時你頭不痛了,就能見到你爸媽了。”


    “真噠?”


    “真的。”


    小孩伸出小手指,“拉鉤上吊,騙人的鼻子長長!”


    蕭末沒有和小孩拉鉤,他把小孩從觀察台上抱下來,把他再次送回裏麵的大房間。


    小孩進去後還對他揮了揮手,隨後就吧嗒吧嗒跑去幫令狐了。別看小孩小,也很能分辨裏麵清醒的三個大人誰才是會真正照顧他的那一個。


    令狐與蕭末目光相對,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蕭末擠出笑容,把康露叫出,重複剛才的檢查和修複行為。


    康露的身體情況和小孩差不多,因為修複得勤,她身體中病變的細胞並不多。


    令狐和研究員的情況也一樣,都在可修複範圍內。


    可是昏迷的那六個人,蕭末就毫無辦法了,那些人身上的病變細胞已經發展到大腦,且不管他怎麽努力,那些病毒都頑固地不肯分離。


    異能者的細胞和那些普通人的細胞到底有什麽區別?為什麽我能修複令狐他們的病變細胞,卻無法修複這六個普通人的?


    完成這輪修複後,蕭末無法再在這裏待下去,他尤其不敢看林小飛渴望和天真的眼神。


    回去的路上,蕭末突然一拳打在牆上。


    雪裏紅阻止不及,一把抓過他的手,“老板,冷靜點。”


    蕭末真無法冷靜,也真的想不出辦法了!殺死倪偉是一回事,可殺死那些“生病的”無辜者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級任務時的暴食獸之母也是先傷人後變成怪物,他才能壓下平時的道德觀,逼著自己動手。


    就算那些敢於與惡徒搏鬥的見義勇為英雄們,也不會在看到有人對其他人類或動物行凶時衝上去就一刀捅死對方或一磚頭把人腦漿拍出來,大多數都會抱著打昏、阻止行凶者的想法,真不小心殺了行凶者的也大多是錯手殺。


    當然,現在是亂世,法律和道德的約束降到了最低點,很多人都覺得到了這時候還抱著和平時期的觀念簡直可笑,別說見義勇為殺人和為了大義名義殺人,就是複仇和自保殺人,那也是天經地義。


    像蕭末這種明明有理由殺卻僑情著不肯殺的人,反倒會讓人笑話和看不起。


    雪裏紅並沒有笑話蕭末,也沒有因為他的優柔寡斷而生厭。他能冷酷、能做出最正確的判斷,無非是他活得比蕭末長久很多倍,見過和經曆過的事情太多。


    就像醫生,第一次見到病死的病人他們會難過會痛哭會自責,會把一切表露出來,但時間久了,經曆得多了,他們心中一樣有同情有悲傷,可是已經不會再形於色,也不會痛得那麽厲害,而是會更理智地去看待病人的離去。


    所以有些人嘴巴上說得狠,那也就是口花花,真把幾個人送到你麵前,跟你說:殺吧,不殺地球就毀滅。這其中還有孩子和女人,你真能動得了手?


    雪裏紅看著蕭末,他很擔心。擔心這個人會無法承受這樣沉重的壓力,也無法背負巨大的良心譴責,而選擇就這樣讓係統抹殺。


    就蕭末的性格,真的很有可能會這樣做。


    所以……還有二十四小時,他能做些什麽才能避免悲劇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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