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並沒有像魏央預料的那樣發展。


    直到第二日清晨,魏央已經可以走動了,他都沒有等到來搜查的敵兵。


    魏央心裏輕輕鬆了一口氣,卻還在暗暗擔憂著北采。當他緩步走出山洞後,他才發現他們所藏的山洞有多隱蔽,外麵人高的雜草將這山洞遮掩的嚴嚴實實,這洞口也很小,他得弓著身子才能出來。


    也不知道公主是怎麽找到這個地方的。


    他稍微看了一下所處位置,是個他沒來過的地方。他隻能按照自己較強的方向感,看能不能回到軍營,直到……他發現了血跡。


    蜿蜒的血跡已經幹涸,旁邊是亂七八糟、插在樹幹上、地上的羽箭。


    魏央隻覺得心一緊,一種不安感越來越強。他拔下羽箭,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上麵帶著小小的圖騰,正是敵方的標誌。


    在這個位置,敵方的羽箭,他們能射誰?要麽是北采,要麽是其他被發現的我方士兵。他按捺住自己的心緒,循著血跡一路走過去,直到到了一處河流,那血跡才消失,失去了蹤跡。


    這個山林處出現了河流,也算是水源了,斥候所說不假,可是從他們中的埋伏來說,很明顯又是有人透露了他們的蹤跡。是斥候?魏央不願相信那個誠懇忠誠的斥候會叛變,可是事實卻由不得他不信。嗬,一直不太擅長和別人交流,這導致他最後,也看不透人心。


    魏央定下心來,順著河流上遊走向下遊。下遊處,潺潺的水聲流淌著,一個銀白色的東西在陽光下閃著光芒,吸引住了魏央的目光。


    當魏央靠近它看的時候,瞳孔卻不由劇烈地收縮起來,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是他的盔甲,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原來是這樣……魏央已經大概能猜到了。北采穿著他的盔甲冒充他的樣子吸引了敵軍的目光,被敵軍追殺一路逃跑,逃到這處跳下了河流……


    難怪,他醒來就發現自己的盔甲不見了,以為是北采為了換藥幫他脫的……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北采故意的;難怪她沒有糾纏著留下的意思,她根本就是存了代替他死的心思;難怪她聽到他喜歡她時,是釋然的表情;難怪她看到他笑的時候,是那樣的知足……


    他何德何能?


    魏央隻覺得喉嚨處一陣腥甜,他死死壓住,卻壓不住內心翻湧而上的酸澀感


    居然要靠一個女人來救——還是他根本舍不得讓她受一點傷害的女人。


    北采……是死了嗎,屍身在這河流中?


    一這麽想,魏央的心就不可抑製地疼痛起來,疼得他……喘不上氣。


    不對,隻有盔甲,這盔甲……明顯是她故意脫下來,為了逃跑方便的,他的公主那麽機智,怎麽可能會死?


    她不會死的,不會的,魏央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他努力穩定心神繼續尋找下去,終於,在一處大石旁,他找到了血跡,那血跡直通一處斜坡,看來是北采藏在水下等到搜尋的人都走了,又爬上來,然後繼續逃跑的。


    魏央隻覺得揪得緊緊的心稍微放鬆了一下,他循著血跡一路走,應該感到幸運吧,今天沒有搜查的敵兵,不然肯定會順著這血跡找過來,但是以防萬一,魏央還是將一路的血跡銷毀滅跡。


    終於,遠遠地,魏央看到了自己的軍營。


    他鎮定下來,快步走向軍營。他一回來,遠遠的就有人叫道:“將軍回來了!魏央將軍回來了!”聲音喜不自勝。


    頓時,幾名大將、李威都出來了,看到真的是他,都是一臉欣喜、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一旁的將領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問:“將軍先去醫師那裏看看傷勢吧?”


    魏央沒有理他,他隻是沉聲問:“公主呢?”


    一聽這話,這些人頓時露出了難堪、尷尬的表情,麵麵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公主呢?”魏央又問了一遍,聲音低沉卻暗含隱約的怒氣。


    還是李威先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公主,已經回來了,在,在她住的屋子裏……”


    話還沒說完,魏央身影一閃,已經不見了。他匆忙走進公主屋子裏,一眼就看見了躺在床上……麵色蒼白,嘴唇幹裂,緊緊閉著眼睛的北采。


    魏央輕輕走過去,想摸摸她的臉,可是手卻懸在空中不敢落下,北采的皮膚那麽蒼白,仿佛透明的,仿佛他一碰……就會碎一樣。


    最後魏央也沒敢摸她的臉,隻是把手縮回來,低聲開口,問一直在屋內守著的齊一道:“把她回來的場景描述一下。”


    齊一看著魏央此刻眸色裏滿是小心翼翼的嗬護神色,麵色複雜道:“公、公主回來的時候,一身黑衣,滿身是血,腿上還紮著一枝羽箭……然後一到軍營門口,就昏死過去了。”


    滿身是血……滿身是血,魏央覺得喉間的腥甜又湧了上來。但是表麵上,他看上去還是沒什麽情緒波動,隻是拳頭握得仿佛青筋都要爆出來一樣,他繼續低聲問:“現在情況如何?”


    “隨行醫師已經處理了,隻是說,都是皮外傷,腿部傷口處受寒嚴重,但是休養就能好,但是她……還沒醒。”齊一繼續回答。


    腿部傷口受寒嚴重……在水裏泡了那麽久,當然會受寒。似乎自從認識了他,她就沒遇到過什麽好事。第一次幫他擋傷,現在又這麽狼狽……沒認識他之前,她明明是個嬌生慣養、沒吃過一點苦的公主。


    魏央的大手輕輕覆上她的小手,她的手真小,他能整個將她的手包住……但是她的手也好涼,魏央想把自己的熱量都傳過去,溫暖她冰涼的手。


    他終究還是問到這了:“公主為什麽會出去?”言下之意,你怎麽看著公主的?


    齊一等他這句問話已經等了好久了,他被別人發現時公主已經不見了,他當時滿心怨氣,覺得這個公主隻會找事,可是又在擔心,希望她隻是貪玩,別出什麽事好。可是沒想到,她回來的時候,居然傷得這麽嚴重。他何嚐不在責怪自己?


    況且,從□□的羽箭來看,她是被敵兵傷成這樣的,齊一都不敢想象她一路回來經曆了什麽。他以前討厭她,因為覺得她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公主,隻知道吃喝玩樂、拖別人的後腿,可是今天,他才知道他錯了。


    於是齊一立刻跪下,低聲道:“屬下願領罰。”


    魏央沒什麽表情地說:“軍棍二十,自去領罰。”


    “是。”


    齊一走後,魏央才終於克製不住,“噗”地吐出一大口烏血。那血紅中帶黑,他知道,那不僅是傷的原因,還有他情緒幾度失控、氣息紊亂所導致的。


    但是他似乎完全不在意這些,他隻是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北采的臉頰。


    他的唇眷戀地吻住她卷翹的睫毛,他知道,他這條命是她救得,他無以為報,隻願,護她一世安穩,此生,不讓她流淚。


    很久,將領們才等到魏央從公主屋裏出來。


    他們一臉擔憂,看到將軍和公主這個樣子,他們也知道將軍是受埋伏了。一個將領開口道:“將軍要不要先去看看醫師……”


    “不必。”魏央低聲道。他知道他的身體狀況,說好不好,說壞不壞,隻不過需要休養,但是到了軍醫那裏肯定就是很嚴重的傷,現在他們這麽失敗的回來,已經挫傷了士氣,不能再降低了。


    而且敵兵撤退的也甚是詭異,北采在水裏憋不了多久,他們隻是大概檢查一下就撤走了,淩晨的時候也沒派人繼續尋找,隻能說明……他們那邊出了問題。


    魏央之前打聽過,這個突厥新的王是謀權篡位的,似乎還有個遺失在外的真正繼承人。打仗就要收賦稅、補充軍餉等,本來突厥就不富裕,他這樣打仗,想必百姓多有怨言。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魏央沉聲下令:“一隊騎兵跟著我去打探,步兵候命。按照之前的陣型準備。”


    他們的作戰計劃早就準備好,一直處於敵不動我不動的狀態罷了,隻不過……大家還是覺得有點突然,其他將領有些猶豫地麵麵相覷。


    魏央一向是個極強勢的人,其實以前說是討論,最後做決定的都是魏央。看著魏央不容商量的表情,大家還是紛紛應和,去做準備了。


    軍營外,高闊的藍天白雲下,魏央坐在駿馬上,眉目冷峻,眼眸漆黑,渾身殺氣。他一身銀白色鎧甲反射著白光,帶著森森寒意,他身後亦跟著一行銀甲。他,又是那個冷冽無情的地獄修羅。


    公主,傷你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們好過。


    ****


    北采醒來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她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一個男人英俊卻麵無表情的臉……是魏央,等等,魏央?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黑漆漆的山林,冰冷刺骨的河水,近在眼前的軍營……和魏央最後一個類似於“笑”的溫暖表情。


    如今一睜眼,就是有些昏暗的燈光,和熟悉的魏央……她有點緩不過來,不由得坐起來,腿部卻驀地傳來一陣鈍痛,讓她不由疼得“嘶”了一聲。


    魏央沉聲開口:“別動。”


    北采聽話地不再動,目光移向魏央,這下才注意到他纏著一堆白色布條的上半身,北采眉頭一皺,剛要詢問,卻被魏央打斷:“沒事。”


    北采頓了頓,知道這是魏央不想她擔心,沉思了一下,小聲說了一句:“好渴,好餓。”


    魏央沒回答,隻是溫和地看了她一眼,立刻起身,出了營帳外去給她拿吃的。


    北采目送他走出門外,心裏暗暗想,你不告訴我,我問齊一,我可早注意到齊一一直在旁邊站著呢。


    於是魏央的身影一不見,北采連忙和齊一說話:“將軍受的傷嚴重嗎?”


    齊一一直陪著將軍在這等她醒,剛剛看著她醒來,心下鬆了口氣,自從他們打完仗將軍就在這守著,如今她沒事了,將軍總算能安心休息了。想到將軍為了她守了這麽久,齊一不由冷哼:“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


    這小屁孩,北采心中暗罵,正想著怎麽繼續套齊一的話,沒想到齊一自己卻主動開口了——


    “我以前雖然很討厭你,但是聽說你救了將軍,而且將軍很喜歡你。”齊一說這句話時沒有看北采,眼神別開,似乎很窘迫的樣子。


    然後語氣停頓一下,他的臉上又出現了敬仰的表情:“將軍是個很鐵血的男人。以前隻是聽說,今日才第一次見到。他果斷地下命令,帶著騎兵找好路線,然後開戰,我們大軍的陣型變換的很及時,兩翼包抄,前翼成彎刀狀,最後敵軍落逃,雖沒趕盡殺絕,但是量他幾十年也不敢再來犯了。”說到最後,他的語氣充滿了自豪,仿佛那個上戰場威武殺敵的人是他一樣。


    係統突然出聲,卻是對齊一的話嗤之以鼻:“沒他說得那麽誇張。突厥內亂了,流落在外的皇族帶著勢力歸來,知道戰爭打起,無窮無盡,偷偷放火燒了敵軍的糧倉。魏央趁在這時殺過去,對麵軍心不穩,這邊又早有部署,地勢優勢都沒發揮出來。”


    北采不懂這些彎彎繞繞,她就抓住了一個關鍵信息:“……等一下。打完仗了?”


    齊一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點頭道:“打完了,贏了。”


    ……我還沒看到呢。有一種我睡了一覺錯過了全世界的感覺?北采還是有點無法接受這個現實。打仗原來打得這麽快嗎?


    係統冷淡道:“不然你以為多慢?”


    想想也是,打仗似乎真的不是一個很費時間的事。她畢竟睡了一天,北采隻好點頭,雖然錯過了打仗有點可惜,但是其實看打打殺殺也沒什麽好的吧?那畢竟是一條條消失的人命。


    想到這裏,北采又想起巨石壓死人和馬的場景……她的眸光不由有些黯淡。


    魏央拿著吃食和水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北采眉目低垂,似乎有點傷心的模樣,他心一緊,冷聲對齊一說:“你出去。”


    齊一:“?”,他雖然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但他還是恭敬地應了一聲“是”便出了營帳。


    這下,營帳裏隻剩下魏央和北采兩個人了。


    魏央看著她蒼白的臉色,低聲道:“你先吃東西。”


    北采乖巧地點了點頭,就在魏央的注視下有些艱難地一口一口吃完了飯……她知道經曆過生死,魏央對她的感情會更深,但是有必要寸步不離地盯著她嗎……


    但是她不能表現出來。吃完飯後,北采嚐試著動一下腿,發現一動就疼,這還怎麽走路。她有些擔憂道:“會不會瘸啊?”


    魏央聲音溫和:“醫師說不會。”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我會娶你的,無論你什麽樣。”


    在河邊發現鎧甲時,那時候他以為她死了,他當時的想法是,如果我能活著的話,就算娶的是公主的屍體,他也要娶。明明這麽荒謬的想法,他卻認認真真地想過。現在更何況她活著,無論怎樣,他都會娶她。


    北采聽到這話卻有點吃驚,娶她?看來……這個世界的任務,也快結束了。


    魏央見她沒回話,以為她不信,輕輕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東西遞給她,卻是一個小小的木雕。那木雕,刻的是居然是北采。圓圓的小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發型、衣服都刻得很是細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


    北采最愛這些精致的小玩意兒,此刻不免驚喜,很開心地接過,內心感慨道:哇塞,真的刻得栩栩如生哎,這些細節也刻得這麽棒,不知道魏央為什麽會這麽厲害……相比起來,自己繡的帕子根本就是殘次品。


    於是北采更覺得魏央的形象更加變得高大偉岸起來,她笑道:“我很喜歡!”


    魏央看著她明媚的笑容恍惚了一瞬,手不自覺地撫上她的頭,溫和道:“喜歡就好。”


    北采笑嘻嘻地縮了縮腦袋,她發現魏央現在很喜歡用摸頭殺,據說摸頭殺是女生可愛到男生心生愛憐。還沒等她洋洋得意夠,她就突然落進了一個……盡量小心翼翼卻還是顯得有些粗魯的懷抱。


    是魏央。


    魏央開始隻是輕輕地抱著她,誰知道觸碰到她柔軟的身軀後卻像是控製不了了一樣,抱得越來越緊,似乎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胸膛裏,這讓北采有些喘不過氣來。


    北采頂多覺得呼吸有點難受,可是……魏央卻不一樣。


    白色的布條隨著他力氣的加大漸漸滲出血跡來,北采忍不住驚呼道:“魏央,你的傷口裂開了!”


    “無礙。”魏央在北采耳邊低聲道。


    他們這個擁抱的姿勢,魏央說話喘氣,氣息都噴到了北采的耳垂上,北采耳朵最敏感了,雖然她努力克製自己,可是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顫。


    和她身體緊密貼合的魏央自然也感受到了,他有點詫異,卻發現北采耳垂紅了起來,小小的耳垂上帶著紅暈,看上去很可口,讓人想不由自主的咬一口。


    他還是有理智的,隻是用手輕輕觸碰了一下她的耳垂,卻沒想到北采的反應那麽大,她一下子慌亂地掙脫他的懷抱,整個臉都燒了起來,稍稍後坐,動也不敢動。


    魏央看到她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的反應,通紅的臉頰,再加上昏暗燈光下她卷翹的睫毛,顯得她格外的柔弱可欺,魏央隻覺得一股不知名的火從下.腹竄了上來。


    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吻。


    北采已經恍惚了,明明剛才隻是一個小心翼翼的擁抱,怎麽突然間她就被按倒在床上了,然後就是密密麻麻的吻落到了臉上、脖子上、唇上,濕潤的吻讓她丟失了所有反抗的力氣,她在迷亂間看向魏央,發現魏央的眼裏全是情.欲,已經不見半點理智。


    她想出聲提醒魏央,可是魏央的下一個動作卻讓她忍不住嚶.嚀出聲——魏央含住了她的耳垂,甚至還輕輕地咬了一下。


    北采隻覺得全身酥麻,似乎也要溺在這感覺裏。


    正當魏央遵循著本能大手順著她的玲瓏曲線向下的時候,一聲粗壯雄厚的壯漢聲音突然像驚雷般在門口炸起:“聽說公主醒了?”是李威。


    話落,他就掀開了簾子,沒想到,映入眼前是這樣勁爆的場麵……


    李威倏地又把簾子放下,連聲道:“我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說罷連忙走了,腳步聲匆匆,仿佛落荒而逃。


    可是他這麽一鬧,魏央卻也回過神來了。他眼裏閃過懊惱,有些狼狽地起身,低頭看北采,眸子認真道:“抱歉。”


    北采已經沒力氣和他說話了。她終於明白了什麽叫精.蟲上腦。原來,情.欲來了,縱使是冷靜如魏央,也克製不住。男人是一個多麽危險的生物啊……一不小心就會上了你。


    魏央看她不理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丟下一句“我去換藥”就匆忙出了營帳,隻剩下北采默默地在屋子裏思考……愛與性的關係。


    ****


    打了勝仗的第二日,他們就踏上了回京城的路途。北采由於腿傷,隻好一直在轎子裏,可是每當她想出來透透氣時……一掀轎簾,北采就收獲了各種眼熟的、不眼熟的人的目光…… 他們都是那種曖昧的眼神,仿佛她和魏央已經有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威是個大嘴巴!


    縮回轎子裏的北采第一百零一次地在心中罵道。


    而且,自從魏央重新換了包裹傷口的白布條之後,李威更是沒事就看著魏央胸膛上的白布條對魏央說:“受傷了就應該節製……”


    剩下的話被魏央麵如寒冰的表情嚇得咽了回去。


    齊一也每天都黑著臉……這日子簡直沒法過!


    幸虧,他們很快就到京城了。


    隻不過,似乎他們到京城這天……是個好日子。因為景梧和段語韻在今日大婚。


    由於腿傷,北采需要走路的時候一直都被魏央公主抱,好吧,她承認被這樣抱確實很舒服,隻不過周圍士兵將領都是一臉辣眼睛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到京城下了轎子後,她一聽說今天景梧和段語韻大婚就興奮起來,因為是被抱在懷裏,她有點重心不穩,所以稍微勾住了魏央的脖子,當她笑眯眯說著“魏央魏央,他們大婚我們去湊熱鬧好不好”時,由於太近,魏央甚至能感受到她噴出的灼熱氣息。


    魏央定了定神,說“好。”


    他們到七王爺府的時候,景梧和段語韻剛剛拜過堂,新娘子已經被送入洞房了,新郎景梧正在給來的客人們敬酒,雖然沒看到拜堂的一幕有點可惜,但是北采看到到處都是大紅色的紅綢、喜氣洋洋的樣子時還是覺得很新奇。


    魏央抱著北采進來,他們二人才更令人新奇。眾人一看到他們,剛才的喧嘩聲、祝賀聲都小了下來,變成了小聲的議論聲——


    “快看快看,那是毓如公主,她是來搶婚的嗎?”


    “旁邊不還有魏央將軍嗎,他們似乎剛從邊境回來。”


    “毓如公主怎麽去邊境了?”


    “大概是追隨魏央將軍去的,公主還是挺有魄力的,如今魏央將軍看樣子已經愛上她了。”


    “依我看,他們以這樣曖昧的姿勢進來,一定是毓如公主想告訴七王爺景梧,她也找到了如意郎君。”


    ……


    聽到這些議論,北采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我就是想來看看熱鬧,我被抱著是因為我小腿傷還沒好……啊呀這群人的想象力真是好豐富。


    高座上坐著的是皇上和丞相,也是,七王爺的爹死了,他的證婚人自然就落到了皇上頭上。皇上本來也是微笑著,看到魏央二人進來的時候眸色也染上了擔憂。


    他擔憂的是女兒的身體,為什麽會被抱著,是受傷了嗎。


    魏央自然也知道,在這全王爺府,最尊貴的就屬高座上的皇上,所以抱著北采直奔那處,到了皇上麵前,把北采輕輕放下,讓她站穩,魏央就利索的跪下,低聲對皇上說:“公主小腿受傷,是臣照管不力,請皇上責罰。”


    皇上眸子一沉,剛要開口,北采急急的聲音就響起——


    “魏央照顧我照顧得很好,父皇不要罰他!”


    皇上一頓,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了,女兒長大了真是留不住,但他眼下更關心的是——“毓如,去太醫院,讓太醫再給你看看腿傷。”


    北采笑著應道:“好,父皇不必擔心,隨行的醫師說沒什麽事的。”說著就要拉魏央起來,可是魏央卻一點沒有起來的意思。


    正在北采暗急的時候,魏央突然出聲:“皇上,臣還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


    “請皇上為臣和毓如公主賜婚。”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北采也愣住了。


    魏央卻仍舊眼神堅定地看著皇帝。


    他不是不知道之前他拒絕公主的時候全皇城都是怎樣的傳言,以後即使他們結婚了,沒準外界傳說的也是公主逼婚,為了避免這種事的發生,現在他要徹底洗刷掉這個傳言。是他愛上了公主,是他……心甘情願。


    皇帝先打破了寂靜,他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威嚴道:“你——下定了決心?”


    “此生唯她一人。”


    這話在古代一般人不敢說,古代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就算他娶的公主,他再納幾房小妾也不是不可以。他說得毫不猶豫,可見他們感情的深厚,讓眾人都隱隱有些羨慕起……公主來。


    靜默片刻,皇帝突然撫掌大笑道:“好!好!可是毓如——你可願意?”


    自剛才起,北采就一直神色複雜地看著魏央,她知道魏央很愛他,但是不知道已經如此愛她。魏央從來不是個喜歡出風頭、在乎別人看法的男人,但是卻為了她一次一次破戒。她真的……很感動。


    聽到皇上問話,她抬起頭,餘光卻看見魏央的眼神裏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她不由立刻笑著回道:“願意!”


    霎時,將軍府一片喧嘩,鼓掌聲,叫好聲……好不熱鬧。


    景梧剛剛在賓客間敬酒,也一直在下麵看著他們。他見他們婚也賜了,恩愛也秀了,此刻便端著酒杯地走過去,似笑非笑道:“在別人婚禮上求賜婚,也隻有你們能幹出來了。”


    北采有些尷尬,還是笑著回:“還是恭喜你大婚。”


    景梧深深地看她一眼,北采不知怎地,發現景梧的眸子裏並無喜色,沒有一點成婚的感覺。景梧開口,這話卻是對魏央說得:“恭喜的話,就把這酒喝了。”說著遞給魏央一隻酒杯。


    魏央自然沒什麽猶豫地喝了。其實魏央是個很克製的人,平時幾乎不喝酒,但是此刻沒有拒絕的道理。景梧喝了自己的酒後,抬眼看魏央,見他喝得這樣爽快,很快又滿上兩人的酒杯,讚道:“酒量不錯。”


    古代的酒比較烈,對於魏央這種不喝酒的人來說,多喝無益。北采一看就知道景梧想灌醉魏央,景梧一向愛喝酒,酒量大得很,這灌醉魏央不就是分分鍾的事。於是北采沉吟一下,忽然低呼了一聲:“好痛。”


    魏央立刻緊張道:“哪裏痛?”


    北采皺著眉很難受的樣子:“小腿……”


    魏央二話不說,放下酒杯,抱起北采,對景梧低聲道:“抱歉。”就迅速離開了,看方向應該是去太醫院了。


    隻餘景梧端著兩杯滿著的酒,看著他們離去,他的眸子深處,竟隱隱有些羨慕。


    ****


    夜晚,暮色如水,公主府內。


    綠玉已經睡了,北采坐在柔軟的床上,有些不舍地把玩著那個刻得逼真的小木雕,和係統說:“如果能把這個帶走就好了。”


    係統:“……你已經想了一晚上三個守則了,是不想離開?”


    北采搖搖頭:“古代對我來說,比較新奇,很多沒見過的,但是也有點可怕,人的生命一下子就沒了。這樣的話,我還是更想回現代。魏央也很好,魏央和毓如公主以後也會很幸福的。”


    係統帶了點嘲諷的語氣:“我還以為你不知道。”


    北采想了想,還是沒忍住說:“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這個木雕,好想帶走。”


    係統:“……回現代之後再做一個,不是你的,別惦記。”


    好吧……這是魏央給毓如公主的。


    北采隻好下定了決心:“那就說三個法則吧,第一條,毓如公主不可以隨意殺人,要尊重人命,要任性得可愛。第二條,要珍惜魏央、愛魏央、好好和他在一起,眼裏隻有魏央一人。第三條,皇上老了多疑,多在身旁服侍,不讓他隨意殺忠臣。”


    係統應了一聲:“好。”


    緊接著係統又說出了那句熟悉的沒有情感起伏的話——“任務完成,請求前往下一個世界。”


    北采失去意識前還緊緊攥著那個木雕,她的最後一個想法是——


    毓如公主一定要好好保管這個木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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