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場合就能看出酒量的重要了,遊方是來者不拒,舉杯與每一位敬酒者幹杯,年紀輕輕卻顯得非常爽朗大方,很有親合力。做為風門前輩,第一次在江湖同道麵前亮相,出場前一係列鋪墊以及現身後給人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這既有孫風波無意中的“貢獻”與向影華的“幫助”,也有千杯道人有意的“興崗”,當然了,小遊子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是個江湖老油條了,各種場麵都能罩得住。


    他已經知道千杯道人前幾日來到鬆鶴穀都做了什麽,心裏明白這位長老應該與師父劉黎已經見過麵,了解他的底細,特意趕來幫他的,但是在眾人麵前,一直沒有機會細問。向笑禮擔憂遊方受傷初愈不勝酒力,最後還在一旁勸阻了不少敬酒,但是三十多名來客與……幾十位向家核心弟子輪番敬酒。遊方也真沒少喝。


    但他除了額頭微汗之外,目光明澈神色未變,海量令人佩服!其實遊方也刻意控製了。絕對不可能在這個地方喝多,且不說再出上次“玩火”那樣的意外。哪怕有些事稍微說走了嘴也是天大的麻煩。


    這麽多訪客。鬆鶴穀中的清修之所幾乎都已經住滿了,遊方這位前輩總不好住到穀外的向家村去,否則也太失禮了,向笑禮想了半天該怎麽安排,向影華卻主動讓出了自己家的地方。


    不要誤會。向影華不是讓遊方和自己一起住,她的清修的小院在東山的一片竹林中,右邊不遠是鬆鶴穀門主居住的院落,也是平日處理門中事務之處。現在熊家人也住在那裏。而左邊更近的地方還有一處清靜的院落,走向左狐年輕時修煉之處,後來當了門主,仍在那裏習煉秘法。


    向左狐下落不明,但誰也不好說他不在了這個院子一直收拾的很幹淨空在那裏。向影華請遊方住那裏,也算是非常尊敬的接待了。


    遊方一口回絕。一開始向影華以為他走出於禮貌的謙虛,勸了幾句才發現,原來“梅蘭德”的態度很堅決,她有點奇怪,但也沒有再勉強。按遊方自己的意思,在西山腳下的客舍中,與千杯道人做個伴。


    自從遊方一進入鬆鶴穀,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向左狐,他心裏有鬼,在向影華麵前也有愧,哪還敢再住進向左狐的房子?另一方麵,有些事還要找機會私車問問千杯道人。


    “道長,喝了一晚上,您還沒喝夠嗎?”遊方與千杯坐在窗前說話。以他們的身份以及修為,自然不會擔心有人偷聽。


    千杯把手中的酒葫蘆放了下來:“上,大家都圍著你敬酒,我老道都沒怎麽撈著喝,你沒見最後,我沒把酒往杯子裏倒,都倒進葫蘆裏了嗎?年輕英俊,真好啊!”


    遊方笑道:“道長何必這麽說我?您的年紀也不大,正當壯年,為人也是仙風道骨器宇軒樓走到哪裏,都能傾倒一片女生。”


    千杯瞪了他一眼:“有你這麽誇出家人的嗎?別嗆著我!”


    遊方:“我看道長既喝酒也吃肉,應該不是全真道士。”


    千杯:“那也走出家人,自然有戒,反正不能隨便逛夜總會就走了你今天謝絕向家姑娘的好意,非要跑到我這裏湊熱鬧。就為了扯這個?”你知不知道,向影華邀請你住那個地方,酒席上的那些小夥眼神有多羨慕嗎?就在她自己住的院子隔壁。”


    遊方幹笑兩聲:“那走向家對我這個前輩身份的尊敬,又沒有別的地方好安排。但我卻不敢自視過高,否則容易得罪人啊,其實今晚是想找個機會問道長,我走了之後,您在鴻彬工業園是否遇見了哪位同道前輩?”


    這話分明是暗指劉黎,千杯道人幹笑兩聲:“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能不提就不要提,這才是慎獨之道。”


    遊方一拱手:“多謝師兄指教!那就換一個說法吧,我剛從海外歸來不久,有些事早有耳聞卻不是很清楚,請問道長聽說過當代地師劉黎嗎?”


    千杯撲哧一聲笑了:“聽說過,當然聽說過,你若問今晚同席的那些人,誰不知道的氣宗師的大名?你在海外獲悉的一切傳聞,都是真


    。


    遊方又問道:“我一直有個問題想找人請教,那劉黎前輩也是血肉之軀,不是三頭六臂,就算修為再高,又如何能有那樣的赫赫威名,我見到風門同道,提起這個名字哪怕是為了嘲笑,言語之中都隱含敬畏


    千杯道人不笑了,鄭重道:“不僅在於人,而在於他代表的身份與道義,至於劉黎前輩本人,當年是真動手啊,不論私下有多麽的嫉恨,江湖同道卻無話可說。你以為九星派就無人恨你嗎,就算掌門沈慎一是心性純正,事理與心境不糾結,九星派其他的人都會這樣想嗎?


    貧道認為這不可能!但是你殺了孫風波,殺的順理成章,當著江湖風門各派的麵。堂堂正正而來,受到的隻有歡迎和尊敬,九星派也隻能表示心悅誠服。這就是事理所在。至於私下裏其他的事,你也不得不防著點。


    曆代地師在江湖上曾受人景仰,但是命不硬手不狠可不行,幾十年前劉黎受傷之後。功力不複鼎盛之時,雖仍能威震江湖,但行蹤飄忽詭異,自然有他的苦衷。


    人在江湖。不論是否有所做為,遇何事會有何想何為,心中皆有自設。若是你梅老弟或是我千杯,自然無需畏懼。但總有那麽一些人,自設為孫風波、李冬平之流,盡管他們還不是孫風波和李冬平,地師也未來找他,卻總是如芒在背。


    這副擔子不好挑啊,其中的得失,也隻有地師傳人自己心裏清先


    劉黎已隱忍六十多年,天下時局多有動蕩,尤其是近幾十年變化太大了,而江湖中人不可能不卷入這時代洪流,世事變遷且莫談利弊總有所得,所失隻在於道心之守。


    李冬平、孫風波之流近來層出不窮,江湖風門也需要自警自省了。劉黎前輩尚有未盡之職,你能明


    千杯道人說了一番意味深長的話,最後來了一句:“蘭德老弟,其實我挺佩服你的。這是實話絕非恭維,要不然大老遠我到鬆鶴穀來做什麽?”然後又打開酒壺,在窗前月光下默默的飲酒。


    遊方站起身來躬身行禮:“我明白了,多謝道長!”


    然後兩人都不說話了,似乎在想著什麽,過了半天,千杯道人突然問道:“咱倆也別當悶葫蘆了,該說的話也說了,找點趣事做吧。你既然來到了鬆鶴穀,大後天的祭祖地靈樞儀式當然要參加,難得有這種開眼界的機會,這兩天又打算做些什麽呢?除了與各派同道結交,可不能白來一趟,就坐在穀中喝酒嗎?”


    遊方想了想:“我想去見識一下附近的晶石礦。”


    千杯道人嗬嗬一樂:“怎麽,幫人家去挖礦?你不是礦工,再說以你的前輩身份,也不能讓向家人陪著你往礦洞裏鑽。”


    遊方:“不進礦。就想見識一下特產各種風水秘法礦物晶一帶的讓。川地脈,看看有礦脈分布的地氣有每獨特之處,或許會有所得。”


    千杯道人點點頭:“嗯,這倒是正經事,我和你一起提議,明天讓他們陪咱倆去看看。”


    本來以這事還有點難度,向家可能不太願意答應,不料第二天上午一說,熊家幾位同道也非常感興趣,紛紛要求出穀到附近一帶觀賞風光。尤其是幾位年輕人,他們在穀中已經待了半個月了,而且自己家裏也正在開礦,身為風水秘法修煉者,對各種礦脈的地氣勘驗自然非常感


    在場其他門派的同道聽說他們要出穀去“遊山玩水”也很感興趣,一堆要跟著湊熱鬧。向笑禮見大家興致都很高,把手一揮欣然說道:“那我們今天就組織一個旅遊團吧,我來帶隊當導遊,出發!”


    在村子南端。鬆鶴堂西側有一個停車場,裏麵停著不少車,大多是很高檔的越野車。各派高人除了千杯道長,都不是走路上山的。遊方看見自己那輛破摩托已經被向家弟子從村口搬過來了。放在前排中間很醒目的位置,占了整整一個豐位,顯得是那麽“鶴立雞群”


    熊居仕和遊方開了句玩笑:“蘭德先生,你還騎摩托嗎?”


    遊方大度而溫和的笑道:“這玩意是和鄉裏一個警察借的,在這種山區還真好使,否則昨天我天黑了都夠嗆能趕到。要不,今天我騎摩托帶你兜風?”


    陸月居在一旁咯咯直笑:“怎麽能讓蘭德先生騎摩托帶我師兄呢,師兄,你要是羨慕前輩的瀟灑,就借來騎騎,帶著我兜風吧。”


    熊大維在一旁喝了一句:“不要沒大沒小亂開玩笑,快上車。”居仕,你看影華坐哪輛車,路上陪她聊聊天。”


    這時向影華走了過來,遞給遊方一串車鑰匙:“蘭德先生,你就開我的車吧千杯長老,您與蘭德先生一輛車,好嗎?”


    千杯:“當然好了,可是我們倆都不認識路啊。”


    向影華:“沒關係,我來指路。”言下之意她也坐一輛車。


    熊居仕插話道:“影華師妹,你怎麽能讓蘭德先生當司機呢?”


    向影華平時很少開車,這一次出山,坐遊方開的車有點習慣了,直接就把車鑰匙給了他。一聽熊居仕這麽說立刻歉然道:“是影華失禮


    熊居仕一伸手:“蘭德先生,讓我來開車吧。”


    遊方問了一句:“熊居仕,你是自己開車上的山嗎?”


    熊居仕愣了愣,實話答道:“不是。”


    遊方又問了一句:“你們家那邊的公路,也和這裏一樣嗎?”


    陸月居搶著答道:“不是不是,哪有這麽險!而且我師兄有司機,平時都不摸方向盤。”


    熊居仕無可奈何的瞪了師妹一眼,遊方笑道:“那還是我來開車吧,這路可不好走。別亂開玩笑。”


    陸月居已經拉住師兄的胳膊道:“那我們就上車吧,陪千杯師叔坐在後麵看風景,蘭德先生,辛苦你嘍!”


    遊方開車,向影華坐在副駕駛位置,熊居仕與師妹路月居陪著千杯老道坐在後麵,其實也沒必要指路,因為大家看似很隨意的上了七、八輛車,但出發的順序很自覺的就排出了先後。


    向笑禮的車在最前麵領路,是他的兒子向風華開車,他自己與熊大維坐在後排,後麵緊跟著第二輛車就是遊方開的。


    從昨日的來路出山,自然又是一番好風光,向影華偶爾說幾句話,講解沿途的景致。熊居仕則適時的附和與讚歎。但隻要他一開口,陸月居就會把話接過去,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搞得熊居仕隻能苦笑。


    離開向家村繞來繞去走了一個多小時,前方的山路比較寬,但是非常的坑窪不平,不時有裝滿礦石的重載車轟鳴著路過,看這條路是通往深山中的。越野車隊拐了一個彎離開了這條道,向山上一條簡易公路走去。在接近山頂一個平緩的地方,旁邊有一個向外伸出的坡頂,站在這裏的視野是最好的。


    眾人下了車。向笑禮伸手朝下方遠處一指:“那裏有一處白鎢大礦,地方人開的,我向家也有投資參股,要看地脈全貌,站在這裏最


    遊方向前望去。好險要的地勢!那是一條狹長幽深的山穀,兩側讓。勢徒峭不可攀,其上雲霧環繞,剛才那條公路就是直接通入峽穀再無別的出口,不時還能看見卡車進進出出,離的遠,已聽不清那轟鳴的噪音。


    這個地方簡直是與世隔絕啊,在起伏的山路上開車都這麽遠,若是步行到此就太困難了。


    無論什麽樣高手,都不可能延展神識到達那麽深遠的地方,將那片峽穀鎖定,但可以感應近處的地氣與遠處的地勢呼應,推斷出很多變化。遊方剛剛展開神識,卻又無奈的蟄伏收斂,因為周圍實在太雜亂了,靈覺與神識四處蔓延。


    不是所有人都能將靈覺或神識控製圳刪雲精微。也不能將神與蟄藏的那麽好,有不少人不小比川牡擾動了近處的地氣環境。


    其實來的路上遊方已有所感應,有礦藏的地方未必一定適合人居,就說這附近吧。的氣衝突比較劇烈,靈樞運轉中有斷層或很突兀的過度。這符合鎢礦的特征,它常以礦脈的形式充填在岩層間的裂縫中。


    此亥不好動用神識,遊方隻是觀望地勢,就似一位普通的風水先生,也能看出端倪。在遇到劉黎之前,與五舅公學的風水術以及讀的那些風水典籍並非無用,掌握秘法隻是一種更好的印證、理解、運用方式。僅談地理堪輿之道,普通人也可以學的,古人開礦,工程師也是地理風水師。未必掌握秘法。


    倒不是說有這種地氣特征就一定有某種礦藏。但是,有某種礦藏就一定有這種特征。至於是否形成風水秘法礦物晶,隻有礦脈聚合處才有可能,想尋找的話,需要在開采時找到礦物晶簇生成的地方,再分辨物性是否濃鬱,然後小心采掘勿使損毀,運氣相當重要。


    遊方在相地望氣,旁邊的陸月居笑著問向影華:“那一車一車往外拉的,都是秘法晶石嗎?”


    向影華被她逗笑了:“那些都是礦砂,至於秘法晶石,可遇不可求之物,隻能隨緣而遇。這樣一座礦,一年能得十餘枚鎢光石就不錯了。”開礦的主要目的當然還是開采礦砂賺錢,假如以開這麽一座礦山的成本,一年隻為找十來枚晶石,那是不可能的。


    段鵬問道:“此處礦山向家有參股。有沒有派弟子駐守礦脈,隨時尋找鎢光石?”


    向笑禮:“當然有了,如今這礦上的副總就是我堂侄向田華,平時負責現場生產,當發現礦物晶聚生之處,他都會囑咐工人整體開采,然而仔細感應鑒別,若物性濃鬱純正,則指揮工人小心分解為礦物晶,這樣未必能找到鴆光石,但已是最有效率的法子。”


    牛月坡感歎道:“這可是個苦差事啊!”


    常年駐守礦山,生活條件自然不能太好,更艱苦的是要時常以神識或靈覺感應數量巨大的礦物晶,所耗精力與體力甚巨。而且反複如此卻未必能有所獲。一年才能找到十餘枚鎢光石。


    向笑禮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往年都是門主指派弟子輪流駐守,每人一年不可推脫。但是田華主動請命,已經快三年沒有輪換了,前一眸子我問他是否需要換人來接替,他還說不必,當初答應我兄長左狐。自願在此駐守。”


    遊方突然插話道:“雖然艱苦,但未必不是曆練,運用神識常達極致,感應物性務求精微,每每總有所得慰藉心懷,這也是修煉秘法時勤中取巧之道。就看各人如何領悟了。”


    他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自然是對劉黎交給他“三兩陰界土”任務的感觸。與之相比,向田華的任務簡直太輕鬆了,有事沒事指揮人挖點東西,仔細檢查一番就行,而且在礦山做個副總,收入與各種好處也不能少了。


    當然,多餘的話遊方沒說,隻談秘法修煉中的道理,一語撥雲見日,真有前輩高人的見地。眾同道紛紛附和讚歎。向笑禮麵帶微笑連連點頭道:“蘭德老弟說破關竅,確實如此啊,指派弟子輪換就有此用意,別處礦山如今仍是這般,但田華這孩子確實不錯,有悟性肯用


    還真巧了,就在這時下方山林中突然有人喊道:“臭小子,你往哪兒跑?站住。否則我不客氣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向影華訝道:“二叔,是田華的聲音。”


    剛才這麽多高人都沒發現,是因為各位晚輩展開神識與靈覺擾動了環境,神識強大的高手也就沒有湊熱鬧。另一方麵,此處山高林密,地勢崎嶇障礙很多,離得遠確實不易察覺。


    隨著話音。大約百米遠的地方,從路麵密林裏連滾帶爬鑽出來一個。人,看上去是位十七、八歲的少年,灰頭土臉衣服也髒兮兮的,黃布棉襖被樹枝劃了好幾道口子,神情很是驚慌。他一出林子隻見山路上方停了這麽多車。站了不少人,扭頭就往這邊跑來。


    遊方看見此人有點詫異,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但總感覺似乎在哪裏見過?


    此人剛跑了幾步,身形突然一滯,就似撞進看不見的網中被裹住了。遊方分辨的清楚,是有人以神識運轉地氣擾動,攔住身形讓他動彈不得。緊接著路邊又竄出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身上的西裝也被樹叢劃破了好幾道。顯得有些狼狽,一把抓住這少年。


    “田華。你怎麽來了,這是怎麽回事?”向笑禮一邊喝問一邊走了過去,穿西裝的男子竟然就是剛才提到的向田華,眾人也都跟了過去。


    “二叔。怎麽是你們,帶朋友來玩也不聲招呼?”向田華抬頭也吃了一驚,然後從少年的棉襖兜裏掏出來一樣東西。走過來恭恭敬敬遞給向笑禮道:“都兩個月了,好不容才找到一枚鈣光石,這小子趁我中午出去吃飯,竟然溜到我房間給偷走了,幸虧發現的快一路追上了


    那是一枚白鎢礦物晶,呈八麵十二棱妾方菱形半透明結晶狀,向笑禮拿在手中以神識激應,此晶石突然變得如玻璃般完全透明,發出柔和卻很有穿透力的淺藍色熒光,大白天太陽底下看的也是清清楚楚。


    向笑禮點了點頭:“確實是鎢光石,已經兩個月沒有出現了!他又是什麽人?”


    向田華解釋道:“礦上的工人,見我這個領導總是用心撥集這種東西,以為是什麽稀世珍寶,偷了趁機逃走。其實對於一般人來說,就是塊礦物晶而已,礦裏有的是,根本不值錢,其他老礦工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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