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二天一大早。尋巒派來人拜山,而且一來就是四個。略口一子張流冰與張流花兄弟,還有包顯之女包薦與弟子何德清。他們怎麽今天才來?千杯道人就是從廣州趕過來的,照說尋巒派早就收到消息了。


    可惜張魚做不得主啊,他倒是建議代掌門陸長林親自來鬆鶴穀,但是陸長林不感興趣。完全就像個海外實業家與慈善家,與天下風門沒什麽關係。張望也不好越俎代庖,於是去找包顯商量。派了四名晚輩過來。


    這四個人來參加向笑禮繼任門主的儀式就不太合適了,而是以拜山恭賀的名義。趕的時間也很巧,恰恰在十二年一度“祭祖地靈樞”儀式之前。能參觀天機大陣運轉,也是難得的機緣。長輩派他們來自然有這種用意,當然了,他們送的賀禮也很貴重。


    由於向左狐是莫名失蹤,所以向笑禮繼任門主並沒有專程向風門各派發請帖,這次來的賀客,除了千杯道人與九星派之外,都走向家卓私下求助查找向左狐的門派中人。


    向家也曾向張魚求助,請他在廣州以及南方一帶尋訪向左狐的蹤跡。


    張流冰遊方已經見過,張流花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小夥,模樣長的很是俊俏,甚至有點太秀氣了,留著長發梳著一根馬尾辮,氣質很似他的名字一流花。聽說他是一位建築設計師,平時以藝術家自居,喜歡在文藝圈裏廝混,讓他老爸很是頭疼。


    這四名晚輩來到穀中當然要給眾人見禮,隻上卻沒有見到大名鼎鼎的蘭德先生。


    遊方一大早就被幾位向家弟子恭恭敬敬的請走了,沒有吃早飯,當日不食是儀式的講究之一,不僅是遊方與向家子弟,所有參加觀禮的訪客今天都得餓肚子。遊方焚香淨手沐浴更衣,連衣服人家都準備好了,一套很典雅卻不乏現在時尚風範的中裝,尺寸也正好合適。


    在那種場合,必須注意著裝與形像,這是對向家祖先的一種尊垂。


    梳理整裝完畢,身邊的向家子弟眼神中都有驚豔之色,男人也是需要好好收拾打扮的,不必像女人那樣雕琢,但也需由內而外的身心爽朗。先前眾人隻把他當成前輩高人,心裏麵就沒有當做一位小帥哥,雖知道他挺帥的,此刻才突然意識到蘭德先生原來這麽帥!


    就連向影華再見到遊方,也是微微驚異,有眼前一亮的感覺。兩人並肩出門朝儀式所在的祭壇走去時,後麵向家眾人忍不住竊竊議論:


    “影華小姐請蘭德先生共同發動天機大陣就對了,否則誰能配得上?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啊!”


    “祭祖地靈樞”其實是鬆鶴穀向家的祭祖儀式,拜祭祖先留下這麽一片風水寶的庇結後人繁衍生息,也是鬆鶴穀一派的祭先師儀式,拜謝曆代先師留下的秘法傳承。


    向家及鬆鶴穀弟子跪祭祖先之時,訪客自不必陪跪,但都出於禮數起身長揖行禮。祭祖、祭天、祭地之後,迎來了所有人期盼的**


    遊方與向影華一左一右登上了祭壇,並肩向天地山川行禮,怎麽看都有點像拜天地成親的意思,就是男的沒有戴大紅花、女的沒有披紅蓋頭。禮畢之後一左一右麵對麵站在祭壇兩側,遊右手持七耀石,向影華手持冷雲晶。互相凝望著對方,眼神純淨不帶一絲雜色。


    就這樣過了十幾秒鍾,眾人都在屏息凝視中期待。很多外人並不清楚這個儀式的門道,以為就得有這麽個過程呢,熊居仕、梁廣海、牛金星等人還在心裏想呢:“要是我站在蘭德前輩那個位置,該有多美啊!”


    向笑禮卻微微一皺眉,心中暗道影華這孩子在幹嘛呢,怎麽還不激引天機大陣?難道是帥哥看美女、美女看帥哥,看走神了?走神也別在這時候啊!


    隻有遊方在心中暗暗叫苦,以冷雲晶與七耀石為靈引激引神識,發動陰陽生煞大陣,他與向影華不需要有任何動作,隻需以神識控製就可以了。但卻出了一點意外,他的功力差了那麽一絲火候,無法激引遠在幾十米上方山腹中的九九歸一攢簇晶樹。


    看來向影華還是高估了他一點點,功力就是有那麽一絲絲差距,就似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沒捅破。但是身形已經站定,總不能停下來和大家商量:“諸位,我功力差了點,咱把儀式的位置往上挪一挪,站到半讓。腰石金門口怎麽樣?”


    這種狀況。簡直下不了台啊!就在向笑禮皺眉的同一瞬間,遊方與向影華似乎心有靈犀,突然同時動了,身形向對方飄去再錯身一個回旋,竟雙雙起舞。


    他們其實在舞劍,更確切的說是在合煉一場劍舞,就似昨夜那般,此時手中並沒有劍,卻分別握著七耀石、冷雲晶,發動的劍意便是陰陽生煞大陣的靈樞運轉。隨著身形起舞,在場高人的神識忽有感應,祭壇之上的陰陽消長、生煞相化,天地靈氣運轉之間形成了一輪巨大的太


    此太極不可見,隻能以神識感應,漸與向影華就是陰陽白的陣樞。回旋起舞的身姿亥滿靈細。讀陰陽合律之舞,太精彩神妙了,很多晚輩弟子的眼神都看直了!


    就在這時,整座鬆鶴穀中運轉的天機大陣被激引了。幾乎是突然的,環抱鬆鶴穀的天地山”仿佛突然變“活”了,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你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它的生機律動、它那生生不息在天地間滋養萬物、無情又似有情的情懷。


    這不是藝術家的形容,假如掌握了神識,這就是一種真切的感應;如果修為不足,僅僅隻掌握了靈覺,這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意境;如果修為更高已達到移轉靈樞之境,能夠非常直觀的感應到天地之間那自然的靈樞運轉,從古至今生生不息。假如什麽都不會,就是普通人看熱鬧,也會進入一種仿佛被催眠的境界,莫名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天地山川震撼洗禮。


    陣法一發動就不能停下來,按照自古流傳的儀式,這個過程要持續一個時辰。對這一切感受最深刻的當然是祭壇上的遊方,他此時已沒有任冉雜念,神魂完全融入了天地靈動之中。


    他忽然有所領悟,今日與向影華這番起舞,竟極似楚陽鄉那個古老南楚部族的巫祝儀式。


    所謂的秘法傳承至今,曆代心血凝結。後人自有高明之處,鬆鶴穀中的天機大陣不需要人力刻意發動,在自然的運轉之中,能借助這樣一種儀式讓在場眾人都感受到它的玄妙。


    但是與那個古老儀式激引建木相比,此陣雖更為精妙渾然,但好似缺了一點什麽,沒有伴隨那神秘的“心盤”。所謂心盤術遊方當然會,但卻發動不了那種奇異而神秘的心盤。他並不清楚,當初向左狐就動過心思,想拿下劉黎逼問曆代地師秘傳的心盤,其心法竟然暗


    !


    大陣之中不能胡思亂想,遊方並無雜念,隻是自然而然的領悟而已,在場眾人也各有所獲。整座沉睡的鬆鶴穀仿佛蘇醒而擁有了生命,祭壇前的一百多人完全安靜了下來,有不少人出神的望著台上那妙曼至極的陣舞,大部分長輩則閉上了眼蔣凝神入境。


    向笑禮也沒有想到台上兩人竟然來了這樣一出,以往曆年儀式都沒有出現過這種場景,比如十二年前他與向左狐激引大陣時,隻是一左一右站那裏而已。但不得不承認,此方的場景更加有觀賞性與尖撼力!


    他甚至沒看出破綻,隻有向影華知道遊方差點搞砸,還好把場麵應付下來了,而且儀式完成的極為完美。


    一個時辰之後,隨著靈樞回旋,兩人麵對麵停了下來,所站的位置與發動前一絲不差,天機大陣仍在無聲運轉,但那神識激引的感應已經消失了。再看向影華,粉臉微紅吐氣帶著熱息。顯然體力消耗很大,而遊方看上去一滴汗都沒有,毫無異狀,隻是神識中有深深的倦意。


    兩人又轉身向南跪拜下去,這時穀中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一齊俯身跪拜。這不是拜哪一位長輩,也不是拜誰家的祖師,而是表達對自古以來天地運轉輪回的敬畏。至此,儀式正式結束。


    這一天是寒食節,很多地方自古就有不動火起炊煙的風俗,而向家的傳統更是一日不食,入鬆鶴穀做客就得守人家的規矩,一直到晚上各路訪客都沒吃飯。尤其是尋巒那四位弟子。連夜趕路開車,幾乎等於餓了一天一夜,還好都是秘法修行弟子,並沒什麽大不了的。


    遊方實在太累了,不是體力不支,而是一個時辰的陣舞極耗神識幾乎無力為繼。向影華也完全清楚他的底細了。儀式結束親自送他到主峰半山一座涼亭中定坐調息,在此滋養神魂其效最佳,整整半天沒有讓任何人來打擾。


    向家也不能讓客人都餓著呀,一過午夜零點,浮梁居中正式開宴,這一次是開懷暢飲賓主盡歡。遊方也隻緩過來五、六成功力而已,但表現上看不出任何異狀,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直接從山上下來參加宴會。被眾人帶著恭敬的熱情一頓猛灌。


    這次酒可真沒少喝,要不是海量,恐怕早就給灌趴下了,饒是如此也很有點暈乎,最後是被兩位向家弟子扶回去休息的。


    尋巒幾位弟子當然也給蘭德先生敬酒了。看著他的目光充滿崇敬,尤其是張流冰,莫名覺得遊方有一種熟悉與親近感。他當然沒認出來眼前的蘭德先生其實就是李豐前輩,就是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而已。


    張氏兄弟還問了:“千杯前輩將蘭德先生的一件法器留在家父那裏,請問您何時去取?我等也好準備恭候大駕。”他們可沒說把鐵獅子送過來。而是順道邀請遊方登門做客。


    遊方答道:“天明之後我將離開,還有點私事要辦,但遲早要到廣州一行。可能需要月餘時間,屆時正可托你張家派人將兩枚雄黃石送到鬆鶴穀


    閑話少敘,酒勁醒的很快,第二天一大早遊方就告辭離開鬆鶴穀,向笑禮還想挽留,結果遊方給的借口讓一”泛皆非:“我這輛破摩托是跟派出所借的,原本說隻用兒、”天,沒想到已經耽誤三、四天了,得趕緊還回去,別耽誤湖南省的警察辦


    眾人在向家村村口涼亭外恭送蘭德先生離去,也有不少同道在此時告辭,千杯道人湊熱鬧,有那麽多好車他不坐,非得與遊方一起走。


    遊方笑道:“道長可要坐穩了,這破摩托顛的很,別一不小心給你顛到山下麵去了


    千杯道人哈哈笑道:“無妨無妨,貧道是走路上山、兜風下山,也不能讓你獨自在眾人麵前賣弄瀟灑!”


    遊方騎著破摩托帶著千杯道人,順著回旋蜿蜒的山道飛速的離開了向家村,在這裏的道路上,還就是這種摩托最好使,連向影華的田越野都攆不上,他是毒的最快的,將所有人都遠遠的甩在後麵。


    經過向家村外那一段修的很好的盤山公路,又經過坑坑窪窪破破爛爛的山區鄉間道路。終於到了一處有公路經過的市鎮。在鎮外千杯道人叫遊方停車。跳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搖頭笑道:“貧道本以為你不死也得脫層皮,所以大老遠趕過來,沒想到你這麽光鮮水嫩的就脫身了。年紀輕輕手段了的,你師父這些年,終於找對傳人了”。


    遊方:“若沒有道長您先鋪路、後護航,此番鬆鶴穀之行,哪得輕易脫身?。


    千杯道人一撇嘴:“你是看準了向影華,也知道江湖各派同道在此,殺孫風波真相已明,才會來鬆鶴穀。假如我不在,你一樣能脫身,我來不過是給你興崗架天梯,順勢捧你出場而已,露臉的事可都是你自己幹的呀,若沒有機變真手段,別人想捧都捧不起來!


    舞跳的漂亮、晶石送的大方、收拾人夠利索,這些就不說了。僅僅是華有閑那孩子的事。貧道是真有幾分佩服了。大前天晚上,你和向家姑娘進城。時間可不短啊,前天又出去大半夜,都幹啥了?”


    遊方正色道:“吃飯、散步、談論賊嚴肅的話題,你信不?”


    千杯道人直晃腦袋:“我不信!”


    遊方:“既然不信。你還問個啥?和我開玩笑沒關係,可不能影響姑娘家的清名。”


    千杯道人有點納悶的看著他:“看你這樣子,你難道做過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情?這不可能啊,向影華可不是弱女子,假如那樣的話,哪能放過你!”


    遊方心裏一哆嗦,趕緊道:“你都說了不可能,還扯什麽?別談這個,了,道長,你要在這裏下車,難道是有事?。


    千杯道人又笑了,神情有點裝神弄鬼的意思,使人聯想到他行走世間的另一個身份一青城山下來四處抓妖捉鬼的周洪道長。他眨了眨眼睛說道:“的確有事找你商量,你能猜到是哪一出嗎?。


    遊方也笑了,揀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個簡易的地圖,指指點點道:“這樣吧。我們劃分一下地盤,綁州所轄資興、桂陽、永興、宜章、嘉禾、臨武、汝城、桂東、安仁這八縣一市,桂陽、宜章、嘉禾、臨武那四座縣城歸你。汝城、桂東、安仁、永興這四座縣城歸我,至於資興市,誰先去歸誰。全憑運氣,您看怎麽樣?。


    他們說啥黑話呢?不知道還是以為是打仗畫地盤,其實是在談淘寶撿便宜。綁州有礦物晶工藝品這種“特產。”綁州城裏雖然被遊方搜刮的差不多了。可別忘了它還下轄九座縣市呢!雖然不可能有柿州城區那麽多,但未嚐沒有經營礦物晶的店鋪,秘法晶石雖然罕見,但也有可能出現。


    這種東西被當做紀念工藝品,在旅遊業發達、遊客較多的地方有可能出售,就算找到秘法晶石概率極低也值得碰碰運氣小遊子這麽會過日子的人,怎麽可能錯過這個機會?鬆鶴穀中那些江湖同道,對遊方的印象絕對是談笑中一擲千金,大概做夢也想不到,一離開鬆鶴穀,他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這個。


    上次他並沒有掃蕩周邊縣市,一方麵是因為停留的時間短著急回廣州、當時神氣耗盡已無餘力再尋找;另一方麵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並沒有意識到秘法晶石竟然那麽值錢!雖然師父指點的事情盡全力去做,卻沒有動更多的心思,而如今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看來千杯道人也是個很會過日子的,遊方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麽,於是兩人在路邊畫地盤搞“承包”。


    千杯道人拍著遊方的肩膀道:“老弟啊,就算沒有的你師父的情麵,有今天這一出。往後你有什麽事,貧道也願意幫忙,很高興與你這種人結交”。


    遊方嗬嗬笑道:“有幸與道長結交,也是我的福緣!這就出發吧,我再送你一程?”


    千杯道人一擺手:“這破摩托還是你自己騎吧,我到鎮上抓個鬼弄輛車,後會有期!”


    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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