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方在江灘卜練劍,身形步法快的就像一道虛影。迄婦技池擊來的足跡,腳下濕軟的泥地竟然沒有陷下去的腳印,隨著他每一步踏過。江灘上都會留下一個濕潤的腳印形水跡,然後漸漸消失的毫無痕跡。


    身法、劍法、陣法、勁力、神識之妙已至爐火純青,幾無跡可尋。頗有古人所雲“霜中白鴦,銀碗盛雪”的意境。


    天上有淡淡的雲層,天氣悶熱,江麵上吹來濕熱的微風,含著亞熱帶令人煩惱躁動的氣息,這是廣州在這個季節地氣最令人不適的一麵,天下就沒有完美的四時風水格局。


    隨著劍法展開,似有朦腦的星月之光透過雲層灑下,在可見與不可見之間,將地氣靈樞洗煉純淨、隨身移轉。而以更宏觀的視野,這天地之間的靈樞運轉順著白雲地脈、珠江流水自然律動、生生不息。


    但遊方自己卻有感覺,今夜似乎劍意淩亂、不成章法,而眼前合舞的秦渣,神情也有些迷離,似是情迷意亂。劍不會如此,但他的劍卻會如此。


    這並不是劍法不精,在旁觀者看來。遊方劍舞已妙到毫巔。一方麵是他今晚的心境亂,想用這番劍舞發泄,卻適得其反。另一方麵就複雜了。自從在白雲山中完全領悟“綿綿若存有深致”的意境之後,遊方的功力精進更上一層,但也到達了一個相對的巍峰。


    總麽形容呢?勉強打個比方就像一個運動員,從小跟著教練刮練,漸漸成績越來越好,在運動會上開始拿名次,名次也越來越高。但是到了一定的地步,卻沒有辦法再提高了,理論上隻要再跑快一秒就能拿奧運冠軍,但實際上不可能,無論再怎麽玄苦練都不可能。


    遊方心裏清楚,練劍至此已是一個相對的瓶頸,繼續這麽練下去。無非更加純熟,卻很難再有質變般的突破。換一個人也就罷了。小小年紀有如此修為足以自傲,但是遊方不同,師父的交代是將秦漁的靈性完全養成,如今這種狀態就算再練一輩子,也不可能達到。


    小遊子這種人,倒不怕攀登的路有多難,一時上不去總還能看見道路,最鬧心的就是似乎站在一個數峰,沒有什麽往上的路了,心裏卻清楚這根本不是數峰,難免會影響心境。


    練劍完畢,遊方向著江灘上方走去,找了塊幹爽的地方坐下來若有所思。今天他和謝小仙翻臉了。是借題發揮故意找茬,有些話聽上去是氣話,但又何嚐不是一直想說的話呢?今天真是委屈她了,唉,也罷。有些話挑明了也好,免得日後麻煩。


    然而他真的不在乎她嗎?八麵玲瓏的小遊子,如果不在乎她,何苦那樣對她。就事論事,還另有一點原因,被謝小仙堵住門送“驚喜。”遊方也很無奈,但這段時間以來,他選擇了將她想看到的最好的一麵展示給她。


    遊方已經盡力了,從小到大何嚐這麽老實過?半個月做了半年的功課。而且他不是裝的,就是真心真意如此,吵架的時候拿屠蘇與肖瑜說事,其實隱含意中,他也不希望總是給謝小仙給個壞印象。


    這些年的奐情了,誇張一點說。是另一種意義的青梅竹馬啊,就算不能達到另一種親密的程度,但至少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按照謝仙所希望的,他已經做到了最好,就在尋找一種在現有關係下,能夠寧靜相處的狀態。


    他成功了也失敗了,看似安然相處狀態。一旦有事情發生,還是會爆發衝突,繼續下去如除非有誰發生改變,否則更進一步隻會帶來傷害而不是更美好的感覺。在飯桌上看見謝小仙的臉色,遊方一瞬間竟然被激怒了,也許換一個人換一種情況都不會這樣。


    他在謝小仙麵前已經真心真意尋求寧靜相處,一旦有事她還是那樣的反應,遊方也受不了,幹脆找個借口翻臉吧,不要怪他未曾嚐試過。


    坐在江邊,遊方終於理清了有些混沌的思緒,不禁在想,謝小仙現在怎麽樣了?一念及此,手撫腰間的短劍,抬眼往江麵看去,卻突然輕呼一句:“秦漁,你怎麽了?別哭啊!”


    靠,今天鬧出妖蛾子來了,心像所見的劍靈秦渣,竟然在不遠處眼淚汪汪看著他。遊方一伸手,下意識想將秦汪攝入懷中抱住,好好安撫。


    江麵上有一道劍光升起,帶著白雲地脈、珠江流水的靈樞之力,如月華入懷。


    這個動作可了不得!旁觀者看見了,隻會以為這小夥發神經,但這個動作可不是憑想象做出來的,遊方真的在抱秦漁。秦汪本無實形,遊方以神識凝練她所感應的地氣靈樞。容入劍氣靈性化為實形之感,攬之入懷。


    緊接著遊方一個跟頭就翻起來了,左手掐劍訣,右手取出一枚鳩光石。大喝一聲震得地氣亂顫,手中晶石爆發出一團耀眼的強光,收攝迎來的劍光,這才勉強站定身形,已出了一身冷汗。天氣熱衣服單薄,遊方不可能像冬天一樣在身上藏九枚晶石,隨身隻帶了這麽一叭刷二石。也幸虧有這麽枚靈性洗煉精純的鎢光石。否鯽知外受傷不可!


    劍靈秦漁自無意反傷遊方,但遊方本身會被劍意所傷啊,小遊子這種高手怎會在恍惚間犯這種錯誤?等回過神來冷汗已幹,遊棄抬頭看天自言自語道:“師父,我錯了!”


    “你師父我不在天上,在你後麵呢!靠,這樣也行啊?竟然摸出門道來了,那就用不著**心了。你這個小遊子,我在重慶等你那麽久。你也不來找我?算算日子你也該來了,除非你練劍未成,白白和向影華在一起那麽長時間!


    害我老人家跑到廣州來找你。修行倒沒荒廢,就是天天在泡妞!行啊,喜歡泡妞就去泡吧,不耽誤正事就行,你這個徒弟可真省心啊。自己摸出來的門道就繼續練吧,不出問題也用不著我多事,我老人家終於可以尋清閑逍遙一眸子了。”


    遠處的江堤上,有個小老頭坐著一個馬紮在乘涼,天氣熱的時候這種情形很常見,就算有人從身旁走過也不會刻意關注他。更特別的是。此人身形似融入夜色一體,神氣斂藏於無形,遊方來江邊練劍時曾觀察過周圍並無閑雜人等,那時也沒有發現他。


    劉黎嘟嘟嘭嚼自言自語一番。站起身來背手踱著方步,笑眯眯的走了。連馬紮都不要了,也沒有現身和徒弟打招呼。


    遊方為何要說那句話,還是因為劉黎交待的煉境心法時提到的一句話:曆世間大喜大悲、驚心動魄之事。莫自傷形骸、莫如死灰槁木、莫激忿癲狂,神魂不欲瘋魔必有所寄,所寄莫失。


    現在回頭想,在“大喜大悲、驚心動魄”之後,平常一言一行中的寧靜,才是真含義,便是莊子所說的“櫻寧遊方曾欲尋而未得,今夜練劍差點傷著自己,這才醒悟過來,明白是明白了,他真能做到嗎?


    但他至少有一個收獲,站在那裏仔細回味剛才差點受傷的一幕,他無意中想做一件自己還做不到的事情,手段卻沒有問題。化神識為神念,門徑已經窺見,隻是功力相差太遠,境界自然達不到。以神識凝練劍意靈性化為實形之感,便是將秦渣靈性完全養成的方式,他還需要慢慢來


    想到這裏,遊方搖了搖頭似是苦笑,也轉身離開江邊。他仿佛仍然站在一個。巔峰上,卻朦朧看見了另一座更高的山。


    走在路上,他又起了謝小仙,今晚是他不對,但是錯就錯了吧,他也沒辦法小遊子如此告訴自己。他沒有回家,而是步行穿過這座城市去了齊籌雪的公寓。


    雲層不知何時漸漸散去,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星星就似天上的眼睛。謝小仙每次鬧出點什麽事,結果遊方總是上了齊箸雪的床,也真是奇了怪了!完全是巧合嗎,也未必,假如第一次不是謝小仙那樣,遊方接下來也不可能與齊箸雪“玩火。”


    其實最能觸動遊方的人就是謝小仙,但他卻不敢被觸動,他真正反感的也不是謝小仙這個人,而是內心深處不願正視的一麵身在江湖所謂的無奈。


    遊方自己到現在也沒意識到這一點。也許永遠都意識不到,但天上的星星似乎能看得見。


    遊方在江邊練劍時,謝小仙在洗手間裏眼淚汪汪的看著鏡子,她一時想不明白遊方今天為何要發那麽大的火、那麽不講道理?他在她麵前可從來沒有這樣過!臨走時摔門那一下,差點把她給摔懵了,她在他麵前何曾受過這種委屈?遊方一向是很怕她、順著她的。


    看了半天,漸漸冷靜下來,她突然罵了一句:“小遊子,你是大壞蛋”。


    這句罵有點好笑,罵完之後她反倒不是那麽生氣了,洗了一把臉,做了個決定去隔壁道歉!因為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遊方生氣是為什麽?因為這一段時間以來,遊方的表現簡直是老實的可愛,謝小仙記憶中就沒見過這麽用功的同學。


    謝小仙曾到過他的房間看過他的那些書、那些筆記,非常驚訝,在文物鑒賞方麵他是真的很有專業水準甚至可以說很有修養,一般的碩士畢業生恐怕根本比不了,而他僅僅是想通過考試與答辯拿個文憑而已。


    他在做的事不是正是她所希望的嗎?而且他已是如此努力,但自己怎麽還像對待一個小混混那樣看他呢?今晚的事,也證明確實是她搞錯了,不論什麽原因。假如自己換成遊方,也會發火的,他都已經這樣了,還想讓他怎樣才能滿意?


    唉,還是算了吧,男人有點脾氣也沒什麽不好,雖然這火發的過分了,但也事出有因,隻要不想真的鬧掰了,就讓他一次。趁現在道歉,還不至於鬧僵了。


    肖瑜透過防盜門的貓眼向外看。一邊問道:“屠蘇,遊方哥哥真的沒去那邊?。


    屠蘇:“沒有啊,我聽見他下樓了,並說今晚不回來,去那邊幹嘛?”


    肖瑜站直身體道:“不幹嘛,不幹嘛,沒去就好。”閱讀最新童節就洗澗書曬細凹姍)小說齊傘山甩江時對麵的門開了。謝小仙擊討來敲門,肖瑜打開門問嚼一小仙姐姐,你有什麽事?”


    謝小仙往裏麵看了一眼:“遊方在嗎,他還沒睡吧?”


    肖瑜搖頭:“不在,遊方哥哥出去了,說是要練功,今晚不回來了。還叮囑要我們倆把門鎖好呢


    謝小仙失望的回去了,她好不容易下決心主動來道歉,遊方卻連夜離家出走,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走後,肖瑜神神秘秘的一勾手:“屠蘇,你來。我有話跟你說。”


    兩人進了房間,屠蘇不解的問:“家裏又沒別人,你幹嘛要這樣說話?。


    肖瑜:小仙姐姐和遊方哥哥吵架了,她的臉色不對,你看出來了嗎?。


    屠蘇:“看出來了,可能是因為今晚的事,我們倆罵人罵的”仙姐姐是好意,遊方哥哥不應該和她生氣。”


    肖瑜一擺手:“不說這個了,就我罵的最難聽,剛才躲在房間裏都沒敢出去。但是他們倆吵架有點奇怪,如果不是心裏很在乎,遊方哥哥幹嘛和她吵架?,屠蘇,我問你,遊方哥哥有沒有追過你?。


    屠蘇臉紅了,低下頭道:“為什麽問這些?。


    肖瑜:“別管為什麽,你就說有沒有


    屠蘇的頭垂的更低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可能是認為我年紀還小吧,我爸爸不許我太早談男朋友,還找他談過這些,”


    肖瑜:“我可跟你說好了,遊方哥哥將來不追你,我就追他,不能便宜了外人”。


    這話說的,就和關門分贓差不多。屠蘇有些錯愕的抬起頭:“什麽外人小玉姐姐,你什麽意思?”


    肖瑜的臉也有點紅,卻故意大大咧咧的說:“你沒看出來謝警官對遊方哥哥有意思嗎?否則幹嘛住在對門。”


    屠蘇又低下了頭:“我看出來了,但這種事,得看遊方哥哥自己的意思,別人怎麽說啊?而且小仙姐姐人很好,今晚的事,完全是好心。


    肖瑜拍了她一下:“我們是在談外人,又不是在談壞人!相對於我們倆,謝小仙就是外人。你可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假如遊方哥哥將來不追你,我就追去他,總之不能便宜外人。”


    屠蘇吞吞吐吐的問道:“你和遊方哥哥住一起這麽長時間,為什麽不追他?”


    肖瑜的神情竟靦腆起來:“我天不怕地不怕,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怕遊方哥哥,他一瞪眼,我心裏就沒底,哪還敢亂開玩笑?今天的話就我們兩個知道,你可千萬不能告訴遊方哥哥。”


    她們兩個卻不知道,此刻的遊方哥哥,已經到了外人的家門口。


    晚上十一點,齊箸雪衝了一個澡。換好睡衣,將一枚晶石放在床頭櫃上正準備睡覺,突然有人敲門。她很驚訝,走到客廳通過門鏡向外看了一眼,趕緊將門打開了,然後定定的看著門外的人,鼻子一酸好懸沒流下淚來,一時間嗓子眼似被堵住了沒有說出話。


    遊方存門前一抱拳:“小生進京趕考,隻顧趕路錯過了宿頭,眼見這荒郊野外並無別處人家,可否借宿一晚?”


    “你不怕我是狐狸精變的,借宿一輩子都行。想唱戲進來唱,不要站在門口!”齊箸雪笑了,伸手把他拉了進來,關上門,偎他懷中又說道:“我昨天網給你發的郵件,不知道你這個,月會不會給我回信,沒想到”


    遊方撫摩著她的腰臀:“我本想回信,但是轉念一想,還是來見你更好。”


    “這麽晚趕過來,吃了嗎?沒吃的話,我給你做。”


    遊方低頭道:“吃你,可以嗎?”


    第二天,遊方沒有像上次那樣悄然離去,齊箸雪走的時候,他還沒起床呢。而齊箸雪也遲到了,差不多快到中午才趕到公司,這讓助理吳琳琳非常驚訝。


    在她的記憶中,雖然沒人監督齊董的考勤,但這位頂頭上司幾乎從未遲到過。


    齊箸雪最近的工作很忙,一方麵假期積攢了大量事務要處理。另一方麵亨銘集團剛剛拿下了尋巒大廈工程,有很多籌建準備工作要做。


    接下來這段時間直到中大放暑假。謝小仙再沒有找到向遊方道歉的機會,而遊方也沒有向她道歉的意思。她的工作很忙經常回來很晚,早餐時應該是最好的說話機會,但遊方每天比她出門更早,去江邊練功。有空還指點華有閑內家功夫的根基。


    兩人偶爾碰見了幾次,謝小仙想說話,而遊方隻是像個普通熟人那樣點點頭,態度不冷不熱也不開口打招呼。假如謝小仙到了他家,遊方隻是躲在房間裏複習功課。總之態度很明顯就是不想理她。


    這樣一副冷臉,讓原本想道歉的謝小仙也很鬱悶,再度一賭氣,於是兩人幹脆就不說話了,等於徹底鬧僵了。


    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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