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方輕輕推開了門,這一間是書房,裏麵有一張寬大的書桌,沿著一麵牆排開書架,由於是新房,書架上大部分地方都是空的,其中有一格放著一台帶音箱的cd播放機,音樂聲就是從那裏傳來。


    一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男子靠在窗前的閱讀椅上,頭發淩亂,胡子顯然好幾天都沒刮了,容顏顯得很是憔悴,但衣服穿的倒很整齊,出神的望著窗外一動不動。遊方他們進來的時候,此人似是毫無感覺,就當他們是空氣般一點反應都沒有。


    方母正想說話,遊方揮手示意她不要開口,站在那裏展開神念悄然掃視,然後又示意大家都出去,並輕輕她''把門帶上了。


    遊方一句話都沒問,隻在門口看了一眼就出來了,顯得很是高深莫測。在客廳中重新坐下,老方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遊先生,您看出什麽情況了?”


    遊方微微一笑:“你的兒子沒瘋,也沒病!他隻是在緬懷另一個世界,不願意麵對現實。”


    方母詫異道:“他怎麽可能沒病?我可是親眼看著他這一年來的變化,他現在這個樣字,身體明顯垮下去了!”


    遊方反問道:“你不了解他嗎?以前他愛好登山、滑雪、潛水,後來不喜歡出門,覺得他精神頭不如以前很正常,這隻是生活習慣的改變,並不能算病症。


    至於這半個月,憔悴是難免的,他沉浸在傷痛中無法恢複。但人是清醒的,知道身邊的事情,也能聽見我們在說什麽,隻是不願意聽,所以故意把音響開的很大。”謝小仙問道:“那他究竟有沒有事?”


    遊方輕輕歎了一口氣:“當然有事,他的經曆太離奇,這種沉迷的狀態很難勸回來,如果你不能真正理解他,怎麽勸都不會聽的,又不能總是這麽拖下去,身體拖不起啊。”老方的語氣的有些小心翼翼:“遊先生,你有什麽好辦法嗎?”


    遊方:“辦法倒是有一個,但是需要你們配合,待會兒無論我做什麽,你們不要插話也不要打擾,就當自己不存在吧,尤其是方悅媽媽一定要記住。我今天就能把他治好,變的和以前一樣,但你們也要注意,不要再為難他,凡事慢慢來,他需要時間恢複正常的生葬。”


    接下來遊方小聲的交待了很多事情,方家父母的眼神越來越驚訝,嘴張得的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但最終還是連連點頭,隻要能救兒子什麽都好說,方悅的病已經夠離奇,遊方的“醫術”再離奇也是可以接受的。


    交待完了,遊方站起身來徑直推門走入了書房,到書架前伸手持音響關掉了。方悅神情一怔,在椅子上欠起身,伸手想把音箱再打開,卻聽見遊方在耳邊冷冷說了一句:“這樣的話,檬檬就能回來嗎?你想見檬檬,請跟我來!”


    再看方悅的神情就似從夢遊中驚醒,眼中有熱切的光芒,抬頭盯著遊方很激動的說道:“你認識我的檬檬?那幅畫已經……”


    遊方打斷了他的話:“有人說那隻是一幅畫,檬檬並不存在,你卻不願意聽。”


    “當然,檬檬不是畫,她就是我的檬檬,你們誰都不了解,還要燒掉……”方悅的聲音低沉下去,眼中剛剛燃起的光芒也重新暗漬「扭過頭不再理會遊方。


    但是遊方接下來一句話卻讓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了,隻聽這陌生的年輕人不緊不慢的說道:“可是你自己也一樣沒弄明白,她是你的檬檬,還是畫中的檬檬?燒去的隻是一幅畫而已,你既然說她不是畫,怎麽還把她當成一幅畫呢?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再說話。”


    說完話遊方不再理會方悅,走到書桌前開始磨墨。這些東西是謝小仙剛才放到書桌上的,她將筆墨紙硯放好後就出去了,還關上了門,房間裏隻有遊方與方悅。


    桌上有一幅裱好的畫卷,微微發黃的明代宣紙竟是一片空白「上麵一筆未落。遊右手中研磨的也是一塊明代古墨,研好之後擺開了畫筆,將各種丹青顏料在幾個小碟裏調好。


    方悅站起身來看著他,不知不覺已是淚流滿麵,突然開口道:“她隻是畫中的人,可是後來她活了,我真能見到她,別人都以為我瘋了。


    遊方抬起頭:“現在你明白了?”


    方悅:“我明白,但是畫沒了,我見不到她,不是心中也不是夢中,就是……”他的聲音止不住在梗咽。


    遊方:“畫有靈性,我與你有同樣的經曆,絲毫不懷疑你所說,但你也要清醒,知道什麽是沉迷,什麽是你本人真正的情懷寄托。我這樣勸你是沒有用的,就算你能想明白也沒有用,但隻要你做到幾件事,我就可以讓你再見心中的檬檬。方悅走了過去,扶著桌子急切道:“你說!”


    遊方:“那是清醒的經曆,無非是你在逕世界上能見到一位畫中的女人,對於你而言,她和這個世界中的其他人、其他事一樣的清晰。你不願意讓別人說你不正常,其實很簡單,隻需要你自己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思考、正常的去做一切事。你父母就在門外,他們已經答應不再幹涉你和檬檬的關係,你呢,決定怎麽辦?”


    方悅流淚不止,點頭道:“是的,我心裏想的就是這樣。”


    遊方也點了點頭又問道:“方悅,你既然那麽喜歡一幅畫,這一年多來,自己不會沒有學過畫吧?”


    方悅:“我學過,可是我畫不了那麽好,也畫不出……”


    遊方:“沒關係,我可以讓你畫出來,隻要她不僅僅是一幅畫,就可以從你的筆下找回來,畫的靈性應該是你自己所賦予,那才是你真正的心神所寄、靈魂的共鳴。”


    隨著話音,方悅突然發現周圍場景變了,身處不知名的山水懷抱之間,天空白雲朵朵,風吹花樹飄香,遠山上可望見重重樓閣依稀,近處有山泉下的水潭,水流清澈,可以看見潭底蕩漾的水草和五彩的卵石。


    唯一沒變的的景物就是麵前放著文房四寶的書桌,方悅手扶桌麵站在那裏,西遊方已經退到一旁,還挽著一位身著火紅色性感長裙的美女。


    見方悅目瞪口呆的樣子,遊方挽著秦漁笑道:“你不應該太驚訝,這是我的畫境,在這裏,隻要你能夠真正的凝聚心神,像你以前見到檬檬時那樣,就可以畫出你像畫的那副畫,除非你根本不會畫畫。”來吧,拿起筆。”


    不知世上又多少人有過這樣的經曆,盡管他們不是方悅也沒遇具,過遊方,但或多或少在靈光閃現中曾進入不可思議的狀態。有人解出了一道或幾道方程,有人完成一座雕塑,有人寫了一部或半部小說,等回頭再看,他可能再也無法創作出同樣的傑作、成就達到那樣的吝度。方悅在遊方展開的畫卷世界中,就作了一幅這樣的畫。


    謝小仙與方家父母在客廳中等了很長時間也不見書房裏有什麽動靜,心裏著急但又不敢打擾,正在忐忑不安中等待,書房的門突然打開了。遊方站在門口揮手扔出一張紙,然後又把門關上了。


    這輕飄飄的一張紙奇異的打著旋飛向謝小仙,謝小仙伸手恰好接住,隻見上麵寫著:“餓了,準備午飯吧!”再往下看,居然是一份菜單。


    借著門打開的功夫看見了書房內的情形,方悅已經沒有坐在窗邊的椅子上,而是站在書桌邊展開一幅畫正在觀看,下巴的側麵猶有淚痕未幹。雖然隻是一瞥,但是方母看得清楚,畫露出的一角怎麽酷似被自己燒掉的那幅?


    一愣神間,謝小仙已經把那張紙遞過來道:“這是菜單,看來已經沒事了,他們待會兒要吃飯,要我們先準備好。”


    方家父母接過菜單,齊聲驚喜道:“真的沒事了,這上麵好幾個菜都是方悅平時最愛吃的,他會點菜了!”方悅會點菜了都能把他們高興成這樣。謝小仙也看了菜單,發現有兩個菜也是自己最愛吃的,看來不僅是方悅一個人點的。


    遊方和方悅可沒少點菜啊,差不多就是一桌酒席了,在家裏可做不了,老方打了個電話,自有人會安排,連廚師帶備料一起上門來做。


    遊方關上門,轉身對方悅道:“把畫收起來吧,以後有的是時間看,這才是你自己所賦予的靈性,畫中人是你的檬檬。雖然你父母說過不再幹涉這件事,但你自己也要懂事,不要故意在他們麵前這樣。既然你沒事了,我想問你一些別的事情,說完之後就該吃飯了。你應該好好向父母道歉,要感激而不是責怨他們,這才是應該的態度。”


    遊方詢問了方悅與那位道士的結交經過,以及道士交給方悅這幅畫時還說了什麽?果不出他所料,道士不僅告訴方悅那幅古畫有靈性,而且還教了他一種獨特的賞畫之法。


    方法本身也沒什麽大毛病,無非是內幕功夫中入靜的調身、調息、調心方式,假如對著一幅畫如此,隻要心靜很容易融入心神,很多鑒賞家無意中也是這麽做的。但是長年沉迷於同一幅畫,如果畫又被人微過手腳,久而久之恐怕就會出問題了。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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