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外灘,這個後世繁華無比的所在在17世紀還是一片荒蕪,幾乎沒有人煙。而此刻一艘荷蘭費留特(fluyt)武裝商船正停泊在黃浦江岸邊,等待著人們把一箱箱貨物裝入船艙。


    麗麗看著這艘明顯帶有蓋倫船風格的改裝戰艦對身邊的劉利說道:“劉利,你哪弄來的荷蘭船?我之前聽你說坐船南下,還以為隻是本土的福船呢!”


    “從葡萄牙人手裏買的,一共買了三艘,這是他們的戰利品。”劉利親密地挽著麗麗的手臂,很紳士地回答道。對於這二位在白日昭昭之下就做出如此辣眼的舉動,劉利的那些手下們表示已經見怪不怪了,顯然這幾天來沒少被刺激。


    “葡萄牙人居然有膽子搶荷蘭船?荷蘭這時候還是海上霸主吧?”麗麗有些驚訝地問道。她對於他人或豔羨或輕蔑的目光也是視而不見,既然這輩子做了俠女,自然要追求自由瀟灑,再加上她也不像上輩子有姐妹父母名譽的顧忌,所以隻要不是太過沒節操的事,她是完全放得開。


    “你忘了?現在可是第一次英荷戰爭剛剛結束的時候,荷蘭人最為虛弱,所以葡萄牙跟著大英帝國屁股後頭趁火打劫是再正常不過!”劉利笑著解釋道。他們倆都當了一世的英國佬,所以說話的立場自然而然的就偏向了不列顛。


    “對哦,我差點忘了!”麗麗恍然,然後又指著那艘武裝商船上豎起的大煙囪問道,“你給它進行了蒸汽改造?怎麽沒見明輪,難道是一步到位的螺旋槳船?”別人不知道船上的煙囪是幹什麽的,她還能不清楚嗎?


    “是的,既然我已經掌握了螺旋槳的技術,為什麽還要再走一次明輪的老路呢?”劉利拍了拍麗麗的柔荑,接著道,“不過在幾乎零工業基礎的條件下進行戰艦的蒸汽改造真是太麻煩了,我短時間內不會再改造別的船了,畢竟除了我之外,別人誰也玩不轉蒸汽機,出了故障都得我親自上手!”


    麗麗聞言點了點頭,充分理解劉利目前的困境,畢竟他們現在是在工匠都少得可憐的17世紀中國,而不是工業革命已經進行了半個世紀的19世紀初英國……


    “賈先生之所以上了你的賊船也是因為船上那個大家夥吧?”麗麗轉而問起了別的。


    “是的,賈先生號稱‘妙手震西洋’,自是最喜歡研究機械、機關,見到這麽一個可以自己運轉並提供巨大動力的東西,哪會不著迷?”劉利輕笑著道,這也是他在百忙之中還組裝起一台蒸汽機,並對戰船進行蒸汽動力改造的最主要原因,被它吸引來的可不止賈斌久一個,還有許多自詡名家的大匠。


    “劉利,你這人別的都好,就是恁多的算計!”麗麗意有所指地道,她與劉利三世相伴、心意相通,自是知道對方內裏有什麽彎彎繞。


    “我算計也是為了我們能更輕鬆地完成任務嘛!你說我別的算計過什麽了?”劉利故作委屈地說道,事實上他也知道麗麗不過是跟他耍子。


    “算計什麽了?那你說,文秀她為什麽無緣無故的留書離開了?”麗麗瞥了自家丈夫一眼,揶揄道。


    “這我怎麽知道?”劉利假作不認賬地說道。


    “那又是誰吩咐人將梅大哥回鄉祭奠亡母可能會有危險的事故意透漏給文秀的?”麗麗繼續揶揄。她和劉利都是老妖怪了,李文秀有意無意地對梅念笙產生的那一點關注,他們怎麽會看不出來?之前不過是不點透罷了。


    “我這不是為了幫李文秀認清自己的內心,也給他們倆創造機會嗎?而且有她跟著,梅念笙不但得一強援,也能更安全一點!”劉利這次倒是不否認了,畢竟他吩咐人時可沒避著麗麗。


    “哼,說得好聽!不過是小心眼作祟罷了!梅大哥不就是調侃的問了你一句‘介不介意’,你值當這麽積極地給他拉cp嗎?”麗麗嬌哼了一聲說道。


    “這怎麽就小心眼了?我真要小心眼的話,梅念笙早就可以入宮了,怎麽還會給他和美女創造獨處機會?畢竟他惦記著的可是我老婆!”劉利誇張地給自己叫屈。


    “……”麗麗聞言有些無語,她突然發現經過自己上一世的熏陶後,自家原本不善言辭的老公竟然已經能噎住她了……


    …………


    貨物全部裝好後,這艘提前出現了兩個世紀、被劉利命名為‘克勞福德號’的蒸汽動力改裝船便拉響汽笛,緩緩地駛出了外灘。


    此時的船上除了劉利夫婦、原沐王府的手下、以及劉利新招攬的秀才、俠士外,還有兩位意外之客。他們分別是金頭虎賈明和鐵槍會劉鬱芳。


    賈明在上船前沒明確是否要入夥,隻說和他爹一起去東興看看。而劉鬱芳則是魯藩派往劉利地盤的聯絡官。當然,她這次主動請纓南下,也是為了順道去拜見自家的師叔傅青主。


    由於船上載的貨物頗多,剩餘的艙室有限,因此船上的人們大多是幾個甚至十幾個人擠在一處房間。而麗麗與劉利畢竟還沒有成婚,所以也沒住在一起,反而是和劉鬱芳分到了一個艙室。


    兩個女孩子年紀相當(大霧),品貌相當,又同是江湖上出名的俠女,再加上麗麗的長袖善舞以及劉鬱芳的直率豪爽,所以很快就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並時常在船上切磋武功,倒也消磨了不少海上無聊的日子。


    這一日,麗麗如同往常一般與劉鬱芳在甲板上比劍,敖彪、賈明等人在一邊駐足旁觀,而劉利則苦逼地在自己的艙室內製定著未來一段時間的規劃,卻是沒有他們這些人那麽悠閑。


    兩人名義上是比劍,而實際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麗麗是在單方麵的指點著劉鬱芳的劍術!那劉鬱芳雖然得無極劍法真傳,但因為年齡的關係功力不足、劍術也顯得稚嫩,隻一味地與麗麗以快打快、力爭先手,卻是早已落入了下乘,若非麗麗在刻意給她喂招,她怕是早就敗下陣來。


    劉鬱芳對自己與對方的差距也是心知肚明,但她每次與麗麗鬥劍後都會有所進步,所以才經常拉著麗麗比試。


    就在她使了一招“風卷落花”,劍尖斜沉,倒卷上去,想截麗麗的手腕時,瞭望台上的號角是突然響起!經過這些日子的航行,眾人對號角的聲音已經能夠分辨,此刻聽來,分明是瞭望手在警告前方有船隻靠近!


    麗麗一聽到聲音就知道前方海麵上肯定有大事,否則瞭望手隻會直接喊話而不是這般鄭重地吹響號角!因此,她也不再留手,掌中刺劍一抖是直接靠著內力將對方的長劍崩飛了出去,結束了這一場比鬥。


    “哎,榮惠!真不知道你是怎麽修煉的,劍術驚人也就罷了,就連內力都這般深厚,難怪最近一段時間‘飛霞奇劍’的名號在江南一帶是頗為響亮!”劉鬱芳見此情景有些沮喪也有些敬佩地歎道。


    “我這是靠兩世積累以及靈泉水作弊啊……真正的十四五歲少女能有你現在的水平都是天縱奇才了好不好?”麗麗不能把這話說出口,隻得謙虛地敷衍了幾句後便和敖彪等人一起去找劉利匯合了。


    而劉鬱芳也知道輕重緩急,再加上她不過是感慨,並沒有尋根究底的意思,所以也連忙跟上麗麗的腳步,與她一前一後的來到了艦長室。


    “你是說前麵有十餘艘艦船在向我們靠近?他們打的什麽旗號?看清楚了嗎?”劉利微微皺了皺眉頭問道。他倒是並不緊張,因為在這種近海地帶,他一旦開動蒸汽機,沒有船能追的上他們,壓根是立於不敗之地的。


    “看清楚了,是延平王府的旗號!”那個報告的水手凝重地回答道。雖然延平王府也是大明這一方的,但有道是“匪過如梳,兵過如篦”,鄭家本就是海賊出身,在這茫茫大海上就算真的做掉了他們也沒人知道,他們這些不知道蒸汽動力為何物的水手怎麽會不擔心?


    “打旗號,讓他們保持距離,並告訴他們這是東興伯的座駕,讓他們領頭之人乘坐小艇過來拜見!”劉利當機立斷地下命令道。


    等水手領命離開後,麗麗才走上前來,對劉利說道:“伯爺,你北上時遇到過鄭家的人嗎?”


    “不但遇到過,我還遣人去廈門拜會過國姓爺,可惜國姓爺遠在護國嶺,未能得見……你的意思是對方就是衝著我來的?”劉利一聽麗麗的問題心中就是一動,他剛剛倒是疏忽了這一點,他這艘船造型那麽奇特鄭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而在知道後還直接迎了上來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刻意衝著伯爺來倒也未必,碰巧遇上的可能更大,對方可是有十幾艘大船,畢竟……”他們又不知道你這艘機帆混合動力的戰艦戰力有多強!


    劉利聞言點了點頭,對麗麗沒說出口的話也是心裏有數,他沉默地思索了一陣後決定還是靜觀其變,反正一旦事有不諧,他們還是能跑得掉的。


    不一會兒,水手再次報告說對方的艦隊停了下來,且有幾艘小舟向他們劃了過來。


    劉利幾人接到報告後是鬆了口氣,然後一齊來到甲板上,準備看看延平王府到底來的是誰,也順便迎接。


    然而,還沒等到小船靠近,就聽到有人提氣呼喝道:“延平王府麾下陳永華,拜會東興伯!”


    其人內力充沛,隔得裏許竟然也能將聲音傳到劉利等人耳邊。


    “原來來人是陳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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