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利忽悠邢二姐說他們的爹因為被別人的陰謀波及,所以才會被害死。可說著說著,他突然發現自己隨口胡編的話很可能就是事實。


    邢老爺的身體一直很好,在長女嫁入榮國府後更是雄心勃勃地想要再攀仕途高峰,怎麽會突然染上了惡疾?而且在原主的記憶中,邢老爺在染病後可是好轉過幾次的,可最終卻又再度惡化!這怕是神仙們不想看到邢夫人的娘家越來越得勢,以至於幫助賈赦壓製住二房吧?真是細思恐極,神仙們的觸角當真無處不在!


    當然,劉利沒把幕後黑手是神仙的事告訴自家二姐,那太令人難以置信,也容易嚇壞了她,所以隻推說可能是王夫人和她背後的王家下的手。


    即便如此邢二姐也是聽得咬牙切齒,恨得怒發衝冠。爹爹雖然更疼愛嫡出的子女,但對她這個庶女其實也還過得去。更重要的是爹可是他們一家老小的庇佑者,她至今無法忘記爹死後二叔和舅舅們逼迫的嘴臉……要不是弟弟有本事,將這個家撐了下來,她和姨娘沒準都會被舅舅們賣了,如今不知道淪落到什麽地方去了!所以,對於可能害死了爹的王家她自然是深惡痛絕。


    “據陸大哥說找三叔麻煩的好像也是王家的人……那大姐的突然變化難道也是他們動的手?他們有那麽大的本事?”邢二姐強壓下滿腔怒火,皺著眉頭問道。


    “他們沒那麽大本事,但難保不會找些道婆巫師之流下黑手啊!”劉利裝作感歎了一句,然後才道,“所以我才想找陸大俠將此事調查清楚,也好救回姐姐,給爹報仇!”


    “陸大哥他……我們家的事把他卷進來真的好嗎?”邢二姐還是有些猶豫,她私心裏其實不願意陸小鳳再去冒險的。


    “他已經卷進來了,現在再想抽身怕是已經遲了……不如激流勇進,將事情徹底了結!更何況我了解過陸大俠的過往,他這人洪福齊天、運氣極佳,沒那麽容易出事的!”劉利循循善誘道。


    “……”邢二姐沉默了一陣,點點頭,“他下次來時,我會跟他說的……”接著,她又猶豫了片刻,這才鼓起勇氣說道:“廉哥兒,我也有個事想要求你!”


    “什麽事?”眼見二姐如此做派,劉利心裏隱隱有些猜測。


    “我想陪他一起去京裏調查姐姐的事!”邢二姐認真地看著劉利,滿臉倔強地說道。


    劉利暗道一聲果然,麵上卻故作遲疑地道:“你可想好了?”


    “我想的非常清楚!無論遇到什麽危險,我都想要和他一起麵對!”邢二姐斬釘截鐵地道。


    “傻姑娘……他都還沒回應你的心意吧?值得嗎?”劉利歎了口氣,深覺自家這位二姐真真是個執著的人。


    “沒有什麽值不值得……我喜歡他,願意為他付出……僅此而已!”邢二姐語氣雖輕,但話語中充滿了堅決的意味。


    “我明白了……陸小鳳進京沒有那麽快,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得等到甄士隱出家後)……所以你趁著這段時間再把武功好好練練,至少要把輕功練好,這樣我才會同意放你去跟著他!”劉利觸景生情,想到當初同樣盲目跟著他出去打工的麗麗,沒有繼續阻攔。


    “太好了,廉哥兒!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邢二姐臉上的喜色簡直溢於言表。


    “不過,你要把出門的借口處理好,不要給別人留了口實,連累了族中其餘姐妹!還有你姨娘那邊也要自己擺平……”劉利又叮囑道。主要是他未來要進入仕途,可不能讓家裏出點啥大緋聞。


    “放心吧,我會安排好的!”邢二姐對此倒是沒什麽擔憂,看來她心裏怕是早有計劃。


    ……


    時間很快進入了七月,邢家長達27個月的孝期走到了盡頭,劉利也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外出交際了!


    事實上,邢家自邢老爺死後再無有功名之人,守製根本沒必要那麽嚴格,畢竟‘禮不下庶人’嘛!可劉利被任務所驅,要誌存高遠,就不能不講究這個了,否則以後肯定會被人當做攻訐的借口。他可不想留下那麽大一個把柄,所以才會按照規矩守足了27個月。


    劉利出孝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備厚禮去了姑蘇本地一個著名的大儒處拜師。畢竟無論科舉還是以後混官場,人脈都是非常重要的,有個大儒弟子的名頭在,可以少走許多彎路。


    然而,大儒也不是想拜就能拜的。


    劉利想要拜的這位大儒姓張,號靈岩,曾是先帝在位期間的狀元郎。這位夫子性格強硬,做事極有原則,這本是好品格,但可惜他當初年輕氣盛,手腕不夠圓滑,得罪了先帝的寵臣,被整個官場打壓排擠,這才不得不辭官歸鄉。


    等後來那位寵臣因奪嫡站錯了隊,被當今流放時,張夫子已然年近五旬,再無心出仕,於是在姑蘇開了一家私館,做起了教書育人的營生。由於他擇徒極嚴,且水平確實很高,因此雖然徒弟不是很多,但卻是個個成才,最差的記名弟子都是秀才廩生,入室者人人過了鄉試。這些年下來,出自他門下的進士便有五個之多,舉人更是超過了二十!可謂是聲名赫赫的名師大儒。


    劉利也深知豐厚的拜禮隻是敲門磚,真正決定他能否留下的還是張夫子的當麵考校。


    好在劉利因為精神強橫的緣故記憶力遠超常人,幾乎有過目不忘之能。再加上他好歹有上輩子劉一舟留下的一點底子,後來更是有黃宗羲、顧炎武、呂留良等名士的耳提麵命,對於經義的理解那是勝過同齡人不知多少,倒也不怕張夫子挑剔。


    那位問劉利上輩子為何要接受那幾位儒門大家的教導?因為他和麗麗在研究《人遁篇》時難免遇到艱澀難懂的部分,引路人分念又不可能回答的麵麵俱到,他們不得已之下隻好向這些飽學之士求教。而彼時那些大儒見西學漸盛,聖教式微,正愁著沒途徑影響廣南候的思想呢!所以在欣然解答劉利的一些疑問之餘,也不免夾帶了諸多的私貨。這樣時間一長,劉利自然是學問見長。


    可以說,以劉利當前的水平,隻要適應了八股文的寫作模式,考舉人可能有些懸,但混個秀才卻是綽綽有餘的!


    因此,事情的發展完全沒出乎劉利的預料,麵試過後張夫子當場就拍板將他收為了入室弟子!


    劉利自此開始了每天上學讀書、下學練字的悠閑日子。他很是感慨,自己在現代都沒能享受到的讀書時光,沒想到卻在古代實現了,真是世事無常。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這麽優哉遊哉地過到麗麗從京城回來才需要費心其他的事,卻沒想安心讀書的日子裏,都能讓他又碰到了一個穿越者。


    這一天正趕上夫子外出訪友,劉利獨自留在館中研讀夫子批注過的《禮記》。就在這時,有下人來稟報說又有學子來投了拜帖。


    “這是被我拜師成功刺激到了?”劉利聽到這個消息有些好笑地道,因為最近幾天這類情況實在有些多。


    要知道在他成功拜師之前張夫子已經多年沒有再收學生了。倒不是老頭的口碑下降,沒人來拜師。而是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夫子的眼光也越來越高,若非真的良才美質,他實在不願多浪費精力。再加上他的學生中最出息的一位已經官拜吏部左侍郎,可謂位高權重,所以老頭也有了拒絕的資本。這麽久而久之,願意上門碰釘子的人自然就絕跡了,直到如今又出了個劉利,仿佛才又喚醒了人們久違的熱情。


    而此時張夫子的兒子皆在外地做官,師兄弟們也早就不在館中學習,夫子本人又不在,於是劉利作為夫子的入室弟子勉強可以當作學館的半個主人,所以下人才來請示他。


    “不知是哪類拜帖?”劉利好奇地向仆人問道。由於張夫子秉承“道不可輕傳,法不可輕授”的理念,認為萬事萬物隻有努力求得才會倍加珍惜,所以自開館之初就訂立了一個規矩:即想要獲得夫子麵試的機會,就要將自家最珍貴的東西放入拜帖之中,以示其誠。於是乎,如劉利這般的富家子弟就必須斥重金珍寶,書香世家要拿出孤本名篇,至於寒門子弟,則要求稍低,隻要展示自身才學,或一篇文章,或一首詩詞皆可……當然,你的文采可不能太差,否則一樣被拒之門外。


    劉利之前的拜禮就是幾件從麗麗空間中取出的‘稀世珍寶’,所以他才好奇這新來之人拜帖中到底有什麽。


    “回公子,是一篇木蘭花詞。”那下人作為大儒門房,肚子裏自然也是有些墨水的。


    “拿來我看看。”劉利點點頭,已然知道這次的來人當是個寒門學子。


    那門房趕緊呈上,一點也不敢因劉利年紀小而怠慢,畢竟自家老爺入室弟子的前程最差都是舉人,可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


    “人生若隻如初見……”映入眼簾的是一首極為熟悉的詞句,劉利的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畢竟他對納蘭容若一點都不陌生,那小子可是跟他上輩子的兒子合稱“卉木六公子”來著。


    “這是個文抄公型寒門科舉文的主角?不過……當著我的麵,抄我子侄輩的詩詞,真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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